竹楼文集无弹窗 正文 岳母的厨房 (已发表)
与妻认识不久,我便尝到了岳母做的一手南方好菜。那回,我没赶上单位班车,妻留我在她的宿舍里吃中饭,当她将印有“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白瓷缸子打开时,一股香喷喷的味儿弥漫了一屋子,馋得我直流口水。吃到青椒炒肉丝时,我连声说:好吃,太好吃了。一道最为普通不过的家常小菜,却让我吃出了从没有过的感觉。谁的烹调技术这么好?我问妻子。妻告诉我,这菜是她母亲做的。以后,为吃到岳母做的菜,我常常找个理由,故意留下来。后来,岳母知道我喜欢吃她做的菜,很高兴,每天让妻多带些。
很快到了见岳父岳母大人的时候了。那是一个盛夏,公交车在滚烫的路面上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后,我来到一个偏僻的地方,这儿大部分都是红砖黑瓦平房。此时,已是上午十一点多钟,很多人家的屋顶上冒着青烟,我嗅到了一阵阵特有的饭菜味儿。
沿着一条陡坡往前走,渐渐听到鸡狗的叫声。岳父母家紧靠路边,一幢红墙黑瓦的平房,天蓝se的木头门已破旧,依稀可以门缝,门的两边砌的花坛里种着叫出不名儿的花草。
站在客厅,向后面望去,深深的一条过道,可以看到院子里,再往后面就是厨房。岳父岳母两口子在那么一丁点儿大的院子里穿梭着。
攀登两个阶梯,我来到厨房,嗅到岳母调出的油、盐、酱、醋味。
留意了一下厨房,十多个平米,不是很大,出乎我的意料,厨房虽小,样样多有,光那菜刀就有两把,一把是最常见的,另一把则很小,小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我拿起小菜刀左瞧右瞧,岳母告诉我:这是专门用来切蒜子、生姜的。案板是一个开了裂子的、厚厚的、圆型的木板,周围用铁丝捆绑着的,中间凹了下去。切菜的时候,岳母狠命地用刀将案板上的油脂揩去。我看见,岳母双眼被烟熏得掉眼泪。我一把一把地添着柴禾,把火烧得旺旺的,以此减少厨房里的烟雾。
以后,我们都选在周六回家看看,时间长了,我对岳母的厨房有了感情,有了更多的认识。去的多了,总想帮岳母做点事,但是,岳母总是不让我们插手。比如说,买米,是大老爷们的事,可是岳母不是这样想的,生怕累坏了我们。
岳母工作的地方有一家粮店,碰到家里没米,岳母将米袋子藏在包中,不声不响地带到单位,到了下班的时候,岳母扛着一袋五十斤重的米到家了。我们去接她肩上的米,却被她挡了回来。
在岳母看来,厨房永远属于她的,与他人无关。这点,她很在乎,假如我们当中某个人在场的话,她总是说我们挨手挨脚的。
每次,她的儿孙回来后,总是一屋子的人,我们坐在房里聊天,后面是岳母下厨烹饪的声音,岳母下厨房,一忙就是几个小时。等全部菜上齐后,岳母叫我们名儿上桌,要我们吃这吃那,当她吃到某个菜凉了,她又端到厨房热上一遍。看到我们吃得津津有味,岳母是最开心的时候。岳母向来反对我们到附近饭店吃饭,只要去过哪家饭店,她总会把感觉不错的菜名记在手上。
我的孩子3岁那年,岳母感到身体不适,经医院诊断,患有晚期癌症。岳母病重期间,她心里还时刻惦记着我们四个家庭。今天给这家带孩子,明天给那家缝缝补补。一天,我家的红地毯一不小心被烟头烧了一个窟窿,岳母知道了,便来到我家说:针线活是她的长项。她硬是跪在地板上,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将地毯上的窟窿缝好,那缝补的手艺可绝了,看不出半点破绽。
这就是我的岳母,她的一生是俭朴的一生,不带走一片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