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唱游同人中篇集无弹窗 如果明天来临 第三章
(九)六月初的一天上午,泽北走进东京律政署的大厅。
律政署的大楼是纯欧式风格的建筑,层高很高,显得宽敞而大气。
人在其中,便有了渺小的感觉。
一个身着深蓝sè西装、身材修长的青年从走廊那边走出,向泽北迎面而来。
泽北瞥了一眼青年白晰俊美的脸,对方很快回敬了他一眼。是那种黑亮到令人窒息的双眸,有着泽北一生中从未见过的寒光迫人,他顿时心中一凛。
那不是普通人能有的眼神。
青年步程很快,不久就从大厅的尽头走到了泽北身边,继续交错而过,向大门方向走去。
泽北心念一动,叫了声“流川。”
青年一怔,站住转身往回看了看,泽北这时也站定看着他。
只这么一瞬,泽北和流川都发现他们其实是同一类人,都是那种不留余力地在自己的领域里战斗到最强的人。所以,即便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也能嗅到对方身上强者的气息以及危险的斗志。
泽北向前走了几步:“我果然没猜错,你就是流川枫。我叫泽北荣治。初次见面。”
流川长长的丹凤眼里没有任何奇怪的神情:“初次见面。”
他听说过这个人,也知道他非凡的履历:毕业于哈佛大学法学院,以及当时以二十六岁年纪步入全美律师五百强行列的惊人成就。
他的人生经历简直可以写就一本传奇。
泽北笑着说:“我听一个叫相田彦一的记者说,你就是十二年前打败山王的湘南高校的王牌选手。真可惜,那一年我去美国了,没能和你碰面。”
流川这时的眼神开始锐利起来,他知道这个人就那时被称为“rì本第一的高中生”的山王工高的王牌选手泽北了。因为湘南参加全国大赛的那一年泽北已经出国。所以,一直以来,人们都认为湘南的那一次胜利多少带点侥幸,正好赶上山王损失大将、青黄不接的特殊时期。
这种猜测让流川觉得很不舒服。
现在这个造成他一直不舒服的人出现了。
他淡淡地说:“是很可惜。”
“我看我们很快就可以在法庭上碰面了。流川,我真的很期待。”
“我有同感。”
“那么到时再见了。”泽北转身挥了挥手,往大厅里走。
他们十二年前在篮球场上失之交臂,错过了一较高低的好机会。现在,很快就可以在新的战场里实现对决。无论是流川还是泽北,对即将到来的交锋都充满了兴奋之情。
流川知道生命里最强的对手出现了。这肯定是一场针尖对芒刺的碰撞,会有什么结果还很难预知。
他们说到底都是同类人,靠着打败一个又一个的对手站到了今天的高度。不是没有想过会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或是不肯退让的敌人,但这已经是计算在内的觉悟,冲锋陷阵才是他们的本能。
他们早已把“退缩”两个字从他们的人生字典里删除了。
流川走到大楼外,五月的阳光分外耀眼,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想,这也没什么可害怕的。
一天晚上,仙道、越野和彦一一起吃饭。
彦一问:“三井学长呢?他今天怎么没来?”
仙道心想,三井去戒酒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三井自己也一定不希望太多人知道。何况彦一还是个大功率喇叭。于是说:“三井他去外地了。”
“这样啊。”彦一看着仙道和越野,突然想起了聚会那天的事,不由笑了起来。
越野不高兴地说:“彦一,你莫名其妙地笑什么?”
“我是想到那天流川……对了,说到流川,仙道学长,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泽北荣治的人?”
仙道正低头切牛排,这时抬起头来:“泽北荣治?为什么这么问?”
彦一兴奋地说:“是我前天采访的从美国回来的大律师。他就是十二年前山王出国了的那个王牌选手,所以没有和我们碰面。”
越野动容地说:“就是那个被称为‘rì本第一的高中生’的泽北?”
“是啊。他现在是非常有名的律师。仙道学长,你没印象吗?”
“怎么可能?中学时我就和他交过手了,怎么也打不赢。这个人好胜的程度和流川不相上下。”
“我也看得出来。不过,泽北真是个看起来非常厉害的人呢,所谓的jīng英就是这样吧。”
越野看着他:“彦一,你最崇拜的人是不是要改成泽北了?”
“我才没这个意思。”
仙道心想,为什么超级好胜的人都走上做律师的路?难道打篮球和做律师有共xìng吗?
“泽北对流川非常注意呢。我想他们俩个可以算是棋逢对手了。”彦一说。
越野有种隔岸观火的幸灾乐祸:“仙道,这个泽北真有那么厉害吗?总算有人可以对付得了流川了。让泽北去锉锉流川的锐气吧。”
仙道突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他拿着刀叉一刀又一刀地切割盘里的牛排。彦一提醒他:“仙道学长,你的牛排成碎末了。”
仙道抬起头来笑了笑:“我的牙齿今天有点疼,还是碎一点好。”他沉默了一会儿,“彦一,你有没有泽北的联络电话?”
彦一从包里取出名片夹,递给他一张:“你就是不找他,他也会来找你的。泽北已经要走你的名片了。不久就会联络学长了吧。”
“仙道,你想联合泽北来对付流川吗?”越野问。
仙道看着名片:“不至于吧。我和流川又没有深仇大恨。”
仙道走进酒吧,泽北已经到了。
泽北向他挥了挥手:“仙道,你还是一样的爱迟到啊。”
仙道笑了笑:“我最怕听到‘还是’这个词了。”
泽北和他都是一样的190公分,但泽北留的是时下流行的和尚头,干净利索。在仙道的记忆里,泽北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把所有可能的障碍简化到极至,没有多余的东西,目的当然是为了胜利。就好像他的篮球动作里没有多余的跑动、多余的手势,什么都是恰到好处,简洁利落。这种近乎机械的简化,源于他聪明的头脑,就显得无往而不利。
在这一点上,他和为了篮球忽略一切的流川是不一样的。所以,表现在发型上,流川是蓬松的乱发,那是他懒得常常打理的后果。而泽北却会定期理成和尚头。这就是xìng格上的差别了。
同样的,泽北和流川想站在某一领域最高点的出发点也是不同的。虽然不能因此推断说,泽北就不是真的喜爱篮球或者律师这个职业。
于是,注重结果的泽北事业和生活都显得chūn风得意,而执著过程的流川就常常不知道工作以外还应该有什么。他简直就是为工作而生活着。
他们叫了杯啤酒,泽北说:“仙道,你没什么变嘛。”
仙道回了他一句:“泽北,你也一样啊。”
“不过,我没想到你会进入商界。我本来以为你会从事更zì yóu的职业。”
“是吗?我也没想到你会做律师。除了攻击xìng强这一点,我实在看不出你们适合做律师。”
泽北一怔:“我们?”
仙道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忙说:“我是说你们这一类人。不过,也许你是属于任何事情都可以做得到的那一类人。”
“仙道,你这话说得有点言不由衷。你记不记得,初三时的都大赛和你们队决赛时,我因为注意力无法集中,被教练换下场的事?”
仙道笑了笑:“记得。这件事对泽北你的打击是不是很大?超级王牌选手被换下场?不过,后来你又上场,还不是把我们打得落花流水?”
“我是想说,无论打篮球还是做律师,要有相当的成就,都不是轻而易举的。我不认为我是很容易地成为了今天的我。”
“你都这么说,其他的人该怎么办?大家是不是干脆破罐破摔算了?泽北,你要给普通人留条活路。”
“我没有自大到这种程度。仙道,你也别对我打哈哈了。我再说明白点,比如我和流川,是付出了比别人多得多的努力,才会有今天的,并不完全是天赋的缘故。我这么说,你同意不同意?”
仙道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他低头喝了一口啤酒,没有说话。
“国中一年级,第一次在球场上相遇时,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不知道仙道你记不记得?”
仙道一怔:“什么话?”
泽北笑着说:“你说我很像一个人。那时我很不高兴,因为骄傲如我,没想到会被拿来和别人做比较,当然很不爽。仙道,你说的那个人,前天我在律政署见到了。因为是同类,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你见到流川了?”
“没错。我在他身上闻到了相同的属于好斗者的气味。”
仙道看着他:“你们俩个是不是因此很兴奋?”
“没错。仙道,胜负心不强是你的强项也是你的弱点。这也是我欣赏你又觉得有点可惜的地方。”
仙道苦笑着说:“我不觉得生活里就只有站到最高点这种乐趣。”
“可对我来说,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比一个好的老师还更难求。”
“所以你好斗的血液沸腾了?”
“仙道,你这是什么语气?我听相田说,流川是唯一能让你哭笑不得的人。我可以帮你打垮他。”
仙道认真地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泽北笑了起来:“你不用紧张。我开玩笑的。”他收起笑脸,严肃地说,“不过,打败拦在我前进路上的对手是我的本能。”
“泽北,你是我见过的同龄人之中最强的,不过,流川也是个能让人大吃一惊的人。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我劝你别掉以轻心。”
泽北点了点头:“我不会小看流川的。鹿死谁手,拭目以待吧。”
仙道心想,泽北、流川这类人,这叫任xìng还是玩命?非要鱼死网破不可?
伤脑筋啊。
(十)
一天中午,因为下午还有案子,流川买了快餐坐在车里边吃边看资料。
突然,他听到了敲玻璃的声音,侧头一看,是仙道俯身正在敲自己的车窗。
仙道看到他终于转过头来,于是笑了笑。
流川摇下车门,问:“什么事?”
仙道苦笑着摇了摇手指:“你再没听到,我的手指要报销了。”
“我问你什么事?”
“我路过这儿,看到你的车停在这儿。正好有件事要拜托你。”
流川淡淡地说:“我未必办得到。”他开门走了出来。
仙道呼了口气:“我明天要去纽约出差。之前,我去看过三井,他已经好多了。”
流川眼里是“那又怎么样”的神情。
仙道继续说:“我可能要一个星期后才回来。你能不能去看看三井?”
流川冷冷地说:“我为什么要去?”
“他怎么说也是你哥哥,还是你高中的学长和篮球社的队友。退一万步来说,你去他面前说几句伤他自尊心的话,三井会更快地奋发图强也不一定。”
流川盯着他看了几秒钟:“不知所谓。”
“那就说定了。”仙道虽然说完了三井的事,却没有立刻走开,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问,“你知道泽北荣治吗?”
流川一怔,心想,一定是彦一那个大喇叭广播给仙道听的:“前几天在律政署碰过面。”
“国中时,我经常在比赛中和泽北碰面。当然,我还算不上是泽北的对手,因为从来就没有赢过他。”
流川看了他一眼,心想,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那以怎么样?”
仙道突然转开话题:“流川,你觉得做一个rì本人,最特别之处是什么?”
流川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老实说:“不知道。”
仙道笑着说:“对啊。今天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今年不知道明年会怎么样。今天站在这里和流川你说话,明天也许会遇到天然气泄露或者地震;到海边也许会遇到海啸或者台风;到冬天也许会有雪崩;去山上旅行也许会遇到火山喷发或者泥石流;就算是乘飞机也不安全。大和民族可能是世界上最没安全感的一个民族,而rì本也只是飘浮在太平洋上的一个岛国。”
流川觉得,在六月初阳光灿烂的一个正午,仙道来和自己说这样带着悲观情绪的废话,有一点不合时宜。但仙道这样说一定有其目的,他淡淡地问:“然后呢?”
仙道呆了一下:“你上次说你在意的只是每一个今天,也对,人生是由每一个今天组成的。但流川,我还是相信时间。”
流川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心想,仙道难道是想告诉他所谓的成功、失败都会过去,或者每一个人都可能为他所做的决定后悔等等这些无关痛痒的大道理?
他“哼”了一声:“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仙道靠在流川的车边,笑着说:“我猜你听不懂,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顿了一下,“流川,输赢对你来说,真有那么重要吗?”
流川这时有点明白他要说什么了:“你是不是想说,你打不赢的人我就一定打不赢?我承认泽北荣治很强,但没有试过怎么知道?”
“无论怎样都可以活下去吧?为什么要把自己武装成一个战士?每次看到你总是忙,这样的生活就是你想要的吗?”
流川眼里出现了仙道所熟悉的异常愤怒的神情。就好像是十六年前的那个早晨,他冲进仙道的教室,给仙道用力一推和奋力一拳时的神情。
这样的神情,仙道以为,今时今rì不可能再从流川眼里看到了。
流川很快恢复了平静,冷冷地说:“仙道彰,没有人给你特权,允许你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所以,请你适可而止。”
仙道让开了几步,看着流川上了车,眼也不抬地开走了。
他想自己又说错话了。
晚上,仙道约木暮吃饭。
仙道看着对面一脸平和的木暮:“学长,听说你快结婚了。真是恭喜你,到时一定要请我喝喜酒。”
木暮笑着说:“怎么会少得了你?到时,少不得要请你和三井、越野再跳一次街舞活跃一下气氛。”
仙道苦笑着说:“那件事你就别再提了。”
“你们几个像小孩一样谁也不肯退让一步。如果只是流川和三井也就罢了,你和越野怎么也会这样?”
“我也不想。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木暮知道他不肯说实话:“反正我们喜欢看戏,我等着你们继续出丑就是了。”
“这样才够热闹嘛。”仙道停了一下,终于进入正题,“学长,我想求你一件事。”
木暮一怔,他知道仙道一定有什么问题,没想到竟然是求自己,倒有些意外。仙道彰也会有办不到的事吗?
仙道继续说:“三井现在的情况不太好,学长也知道吧?”
“略有耳闻。三井那个人好强得要命,他不会主动告诉别人自己的事。”
“他现在在戒酒中心。”
木暮吃了一惊,他扶了一下眼镜框:“真的吗?”
“他酗酒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觉得他不太适合待在娱乐圈,他自己也这么想,可又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学长,激励别人你最拿手,三井的事就拜托了。”
“你想我做什么呢?”
“你先去医院看看他吧。”
“这没问题。但还有一个人,不是更能影响到三井吗?”
“流川吗,我也找过他了。”
“这样啊。仙道,其实我觉得三井很适合做体育老师。你还记不记得,他教学弟们很有一手。”
仙道微笑着说:“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也许三井真的适合做老师呢。”
“那我就去试试。不过,三井也许有自己的想法,顺其自然吧。”
仙道看着木暮温和的笑脸,心想,这个被称为“湘南的糖果”的开导励志专家出马,一定可以令三井恢复斗志吧。
第二天上午,在飞往美国纽约的航班上,仙道看着窗外距地面三万英尺高的蓝天和白云,开始认真地想他和流川的过去。
如果流川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想一想,也许会同意无论是以前成为令人瞩目的篮球手还是现在成为风头正健的律师,都有仙道在后面推一把。只是,仙道并不是以木暮的方式从正面激励流川,所以恐怕不仅得不到流川的感激,还会继续遭到流川的怨恨。
这是命运造成的,还是他和流川本该就如此?
反正也不可能回去重新修改再来一次了。
他的思绪回溯到那天深夜被流川来电打断的记忆切入点,关于他和流川那场改变后来人生走向的相遇就越来越清晰了。
那是他知道世上有流川枫这个人的第四天。
下午第一课后,仙道来到小田切的班级教室外。
女同学看到他都窃窃私语起来。
小田切看到他,忙走了出来:“队长。”
仙道往里面望了望:“那个流川枫呢?”
“下节课是体育课,他已经去cāo场了吧。”
“你不是说他不上体育课的吗?”
“他是没上过体育课,不过,也会到cāo场去的。反正你看到一个瘦高个的表情呆呆的男生就是他了。”
仙道点了点头,心想,这个流川枫怎么像是和他捉迷藏似的。他心里很不爽,但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把一切真实的表情藏在笑脸之下,这是仙道最标准的面具,从那时就有了。
仙道来到cāo场,cāo场上有不少的学生。仙道双眼像探照灯一样四处搜索,他的耐心快用完的时侯,眼睛一亮,只见一个有着小田切形容的特点的男生正站在cāo场边的篮球架下,正在投篮。只不过,他往篮心里投的是一个排球。
果然是个怪人。
仙道走过去,站在三分线附近看他不停地捡球、投球。虽然他用弹力远不如篮球的排球在投篮,姿势也很拙劣,但仙道看得出来,这个男生的跳跃力和集中力非同一般。小田切没有说错,假以时rì,这个男生一定可以成为一名出sè的篮球手。
那个排球滚到了仙道身前,仙道走上去捡起,投到篮心。那个男生终于看到了仙道,向他转过身来。他的表情是有点呆滞,但眼神刹那间无比锐利,寒亮如星,使仙道不由一怔。
仙道走近他,笑着说:“你是流川枫吧?我叫仙道彰,是校篮球社队长。”
流川径自去捡球,没有理他。
仙道还从来没有被人忽视过,但他很快便振作起来:“流川,你愿不愿意加入篮球社?”
流川终于说话了,他对仙道说的第一句话是:“不愿意。”
“为什么?你的身高和跳跃力都很适合打篮球。”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流川扔下这句话走开了。
仙道差一点就动手打破自己超级优等生的良好形象,冲上去给流川一拳。这是个能沟通的人吗?简直就是外星来客。
但想到流川优秀的篮球素质,他决定不要这么快放弃努力。他对自己说:仙道彰,要忍耐啊,为了球队的荣誉,暂时牺牲一下自尊吧。
他跟上流川:“流川,你再考虑一下。我刚才看你投篮,你应该是喜欢篮球的吧?”
流川回过身来,满脸的不耐:“你还真是罗嗦。我为什么要打篮球。”
他说完把哑口无言的仙道抛在了当地。
仙道侧头看着机舱外的蓝天,想到那时目瞪口呆的自己。
那是他十二岁的人生中第一次遇到的挑战,竟然有人对他的邀请不屑一顾。那天他被流川呛得郁闷了一个下午。
但他毕竟是仙道彰,只一个晚上,就重振旗鼓,抖擞jīng神,决定明天卷土重来。他不相信会有仙道彰做不到的事情。也许只是方式用错罢了。还远没到认输的时侯。
仙道想到十二岁的那个晚上,做在床上对着黑夜暗下决心的自己。
原来自己也曾有过那么任xìng的时侯。他不由暗自微笑。
(十一)
深夜,流川还在工作。
他开始觉得累了,站起身来,泡了杯咖啡,站在窗前,喝着咖啡看外面的夜sè。
他想到今天中午,仙道漫无边际地对他说海啸地震之类的话,当然是为了后来告诫他输赢并非一切做的铺垫。
但是,是谁死缠烂打地把他招入篮球队的?是谁造成了因泽北荣治的缺席而对那场史无前例的胜利遗憾的局面?如果不是仙道把篮球作为一个梦想硬塞给了他,他为什么会对泽北荣治这个人耿耿于怀?
世上还能找到比仙道彰更莫名其妙的人吗?
流川不由想到了小学五年级初遇仙道的那个时侯。
那时的他因为父母离婚,随着母亲搬家而转学。
流川本来就沉默寡言,家庭变故的影响,再加上转到陌生学校的不安,他几乎没和任何人说话,也懒得和任何人打交道。
虽然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他乐意就这么没人打扰地适应新学校的新环境。
然而,那个满脸笑容的仙道彰,彻底粉碎了他的愿望,使他成为学校的焦点人物。
那是仙道彰知道世上有流川枫这个人的第五天。
上午第二节课后,流川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发呆,这时班长走进来,对他说:“流川,菊池老师叫你去教员室。”
流川一怔,不知道班导师找他有什么事。他来到教员室,走到菊池老师办公桌前。
菊池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教师,教英语,平时很受学生欢迎。她看到流川,和颜悦sè地说:“流川同学,习惯新学校吗?”
流川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菊池看着他,似乎是在研究他的表情。那时的流川,老实说非常讨厌接受别人任何的关心、同情之类的感情,即使是老师也不例外。
“流川同学好像不太爱说话,这样很难融入同学之中。我听学生会主席仙道同学说,篮球社有意招你入队打前锋,你为什么不愿意试试?参加社团活动可以和同学们打成一片,很快就能交到新朋友。而且我们学校的篮球队很受欢迎呢。怎么样?”
流川心里想“那个混蛋”,他还不至于当面顶撞老师,只是说:“老师,一定要参加社团活动吗?”
菊池一怔,看着这个清瘦沉默的男生:“原则上是的。你这么瘦弱,参加运动社团可以把身体锻炼得强壮一点。”
“我没兴趣。”流川说完就走了出去。
菊池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学生,一时呆住了。
下午,快下课的时侯,菊池和一个严肃的中年男人来到流川的班级教室外。
菊池对流川招了招手:“流川同学,你出来一下。”
流川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教室,班上的同学议论纷纷,这是流川最讨厌的情形。
他来到走廊,菊池说:“流川同学,教导主任中村老师有话对你说。”她和中村道了别,走开了。
流川跟在中村的身后,走到楼梯边的窗前,中村说:“我听菊池老师说,流川同学对参加社团活动有抵触,这样不好啊。男生还是应该参加运动才能融入同学中去。”
流川心想,参加一个社团活动的事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那个仙道彰到底何方神圣?他读到五年级从来不参加社团活动不也是一点事都没有?怎么新学校就这么麻烦?他这时在心里把那个叫仙道彰的混蛋杀了一百遍。
中村继续说:“由仙道同学率领的篮球社,这些年来在区大赛和都大赛都有非常好的战绩,男生都很想进入篮球社。所以,流川同学,你应该庆幸自己能被选中才对。你现在转学到我们学校,就是学校的一分子,应该以学校的荣誉为重。好好考虑一下,老师们都希望你能尽快适应新学校。”
流川没有说话,他还不明白参加篮球社是怎么和适应新学校划上等号的。中村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沉默了一会儿:“流川同学,你先去上课。参加篮球社的事,好好想想吧。”
流川听完走回教室,班上的同学都盯着他看。现在的流川不想被人注意也不行了。
更烦的事还在后头。
晚上,流川回到家里,吃饭的时侯,母亲看着他:“小枫,新学校怎么样?”
流川淡淡地说:“还好。”
母亲往自己碗里夹菜,突然抬起头来:“可今天我接到学校教导主任打来的电话,说你不愿参加社团活动,是怎么回事?小枫,你已经十一岁了,该动脑筋想想什么事要做,什么事不要做。妈妈要上班,不可能成天看着你。”
流川低着头使劲地往自己嘴里扒饭,然后放下碗筷上楼。
母亲在他身后说:“别给妈妈添麻烦了,你听到没有?”
流川扶着扶梯的手猛地握了一下,这个世界是围绕着仙道彰转的吗?他这个母亲眼里不可捉摸的孩子什么时侯变得这么不可或缺了?他干嘛要为别人改变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
这个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越想越气,终于半夜霍地坐起身来。
他要给仙道彰一点颜sè看。
接着就到了仙道彰知道世上有流川枫这个人的第六天。
早上第一节课后,流川走到小田切面前:“那个仙道彰是哪一个班的?”
小田切从他脸上看不到他是什么想法,以为他终于想通了,要加入篮球社:“队长啊,是六年一班。流川,你要是能立刻加入,也许五月的区预赛就……”他话还没说完,流川已经走出了教室。
流川来到六年级的那一层,找到了一班,从门口看进去,很快就看到仙道正兴高采烈地和一个女生在说着什么。
流川走进去,仙道看到他,不由一怔,笑着说:“流川,你愿意……”
流川从那个女生身边走到仙道面前,拧住他校服的前襟,用力地往后一推,把仙道推到了窗边,顿时,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仙道扶着窗棱站稳,他的表情也有点惊诧,正要开口说话,流川大声说:“混蛋!你少自以为是了!”
仙道见他神情愤怒,不由一呆,走上前几步:“流川,其实篮球……”他话还没说完,流川又给了他一拳,这一回打在了仙道的右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拳印。几个女生尖叫起来。有人来打仙道,这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几个男生冲过来拉住流川,流川被拉拉扯扯地拖到了教室门口。仙道这时回过神来:“大家别慌,没事。开玩笑的。”
他对流川说:“你为什么不敢打篮球?”
流川瞪着仙道:“我不愿意。”
“我看你是怕自己的运动神经太差,丢人现眼吧?这样的人我见多了。老实说,如果你根本没有篮球天分,我们还未必要你呢。怎么,连试试的勇气也没有吗?你是不是男生啊?”
流川这时甩开众人的手,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语气变得咄咄逼人的男生:“我不敢又怎么样?”
“你不敢就证明你是胆小鬼,成天像只乌龟一样缩在壳里,你是真的想这样过一辈子吗?看来老天爷应该把你生成女生才对。”
流川最讨厌别人说他样貌清秀像个女生,何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个叫仙道彰的人真是欺人太甚了,随随便便地破坏别人的生活,而且还恶语伤人。
流川想不能这样就算了。
他冷冷地说:“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不是胆小鬼,下午下课后到篮球馆来。不来就是缩头乌龟。”
这时上课铃响了。流川转身走出了六年一班。
下午社团活动时间,篮球社集中时,仙道右脸上已经红肿了一圈,贴着三块OK绷。流川冲到仙道教室大打出手的事已经传遍校园,但仙道非常低调地摆平了这件事。
小田切担忧地说:“队长,我看算了。”他为自己推荐了这么一个不可理喻的人而暗感惭愧。
仙道笑了笑:“还没完啊。”他想算了的话,自己不是白挨打了?
这时,流川背着书包走了进来。
仙道终于肯定这个人是吃硬不吃软的xìng格,极端好胜。激将法果然对他有用。
他走上前几步:“流川,你还有点胆sè。”
“混蛋,你想怎么样?”
“我想和你来场比赛。”
“怎么比?”
“你只要能在5分钟之内从我手里把球抢走投进篮中,就算我输了,你要什么赌约尽管说。如果你输了,就乖乖地加入篮球社。”
“你以为我是傻瓜?你就算是白痴也打了好几年球了,我这个外行人能抢得过你吗?”
“我没说过要按照篮球规则来抢球。你打架不是很在行吗?我们这场比赛就算是无差别篮球赛吧。不管什么手段,只要抢到球就行。”
流川看着他有恃无恐的样子,心想就算他是个运动能手,未必就是格斗专家,自己倒是和别人打架长大的。这可能是因为懒得动口就动手来凑的xìng格造成的。他心想自己连打带抢会赢不了这个人吗?
他当下说:“好。”
仙道从副队长远藤的手里接过球:“时间是5分钟哦。5分钟之内你抢不到球投入篮的话,就输了。反之是我输。”他对篮球社的其他人说,“你们在一边看着,远藤,你做裁判。”
他今天上午领教了流川的狠劲,这个男生有着像野生动物一样的拼劲。但正因如此,他才可以从这方面说服他。他想自己是要咬牙拼一场了。
当下仙道和流川站到半场线的前后。仙道说:“记住,5分钟哦。”
“废话少说。”
远藤握住秒表,按了下去:“开始!”
仙道运球向旁边走,流川快步跟上想抄上去拍他的球,但仙道一转身就改变了方向。流川明白自己是篮球外行,如果真的和他比技术就不要想赢了。他心念一动,上前用肩膀去撞他,仙道被推得往后倒去,旁观的人都“啊”地叫了起来。但这毕竟是无差别比赛,流川怎么做都是不过分的。
流川正要去拍仙道因站立不稳而失控的球,但不愧是队长,仙道很快就cāo起了球,退到了他前面2米多远的地方。围观的人都鼓起掌来。
流川看他身手敏捷,有点不耐烦了。他奔上前,伸手去打仙道正在拍球的手,这一下力道很大,仙道皱着眉抖了抖手指。把球交到左手。
“队长,算了,别受伤啊。”小田切说。
仙道摇了摇头,他其实这时很兴奋。因为流川虽然完全不懂篮球技术,但他的速度、反应和跳跃力异常出sè,而且头脑灵活。他心里对自己说:“一定要赢啊,再痛也得撑到5分钟。”
流川看准了仙道分神这一刻,从他的左手下一脚把球踢开。众人“啊”了一声,看他们俩飞奔去抢跑到篮球馆边角的球。这回流川先起步,仙道落后,流川第一次摸到了球,他抱着球直奔篮下。众人又叫起来。即使是个外行人,但以他至少165公分的身高,站在篮下进球应该没有问题。看来仙道输定了。
说来迟那时快,只见仙道猛地扑上去,非常用力地把流川拦腰扑倒在地板上。那个球来不及出手滚到了一边。
同时,远藤大叫一声:“时间到!”
仙道坐起身来,大口地喘着气。流川觉得骨头都要摔断了,他坐起身来,对仙道怒目相向:“混蛋!”
仙道笑着说:“这场比赛又不是只有你可以动粗的。所以我赢了。”
流川心想这个人真狡猾,刚才比赛时多踩他几脚就好了。因为仙道一直都像个篮球员似地比赛,只有流川在做粗鲁的动作,谁会想到仙道最后会使出更加野莽的招式呢?
仙道站起来:“流川,愿赌就要服输。从明天起参加篮球社的练习。不过,刚才那些动作可都是犯规的。”他对其他队员说,“好了,大家欢迎新队员流川加入。”众人还没从刚才那场格斗中清醒过来,都没有及时作出反应。
流川站起身来,拿起自己的校服和书包,走了出去。这时的他恨透了仙道,但自己的确是输了,有什么办法?
上帝创世纪用了一周的时间。仙道花了同样的时间把流川招入了篮球社。
七天后,流川正式成为篮球社的一员,开始进行艰苦的基础练习。那些单调而乏味的分解动作,令他烦得要命。但想到有朝一rì,要在仙道彰擅长的领域里让他出丑的信念支撑着他。
就这样,他在和仙道的对抗中渐渐成为了一名篮球手,并渐渐喜欢上了这项运动。
那是以后的事了。
流川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发现杯里的咖啡已经凉了。
他把杯子放在桌上,坐回电脑前。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为什么总是突然侵入思想中呢?
(十二)
在距地面三万英尺高的飞机上,仙道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右脸颊,好像当时被流川揍的那一拳还在隐隐作痛。
他想,无论是流川之于自己,还是自己之于流川,彼此看着对方,其实都是未知生物。仙道想不到流川沉默文弱,竟然会冲到教室里打他这个全校瞩目的学生会主席;而流川也想不到堂堂的篮球队队长会来那野蛮的一扑打败对手。
在那场近乎闹剧的比赛之后,流川成了篮球社的队员,当然是属于那种基本上不听从仙道指挥的队员。仙道捉住流川好胜心强这个弱点,要往西时故意说往东,激将法屡屡成功,总算磕磕碰碰、有惊无险地打到区大赛和都大赛。虽然流川的篮球技术和经验尚显稚嫩,但他的进步只能用“神速”来形容。到冬季选拔赛的时侯,已经是独挡一面的前锋了。
第二年三月的一天,仙道在学校的毕业典礼上作为毕业生代表发言。散会的时侯,篮球社队员围着他说告别的话,当然流川是不可能在内的。
仙道在校门口遇到了流川,他笑着把自己校服的第二颗纽扣摘下来,递给流川:“流川,这个送给你做纪念吧。”
流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混蛋!”
仙道把那粒不知多少女生争抢着要的纽扣扔到了花圃草丛中:“流川,只要你继续打篮球,我们说不定还会在中学碰面的。想打败我的话,你一定要拼命地练习。”
“你洗好脖子等着受死吧。”
“别说大话啊。”
仙道就这样毕业了。
因为是那样对抗的关系,当然也不可能有联络。
流川14岁那年的四月,他的母亲嫁给了三井寿的父亲三井和也,四个人组成了一个新家庭。
流川新的麻烦开始了。
第二年的的五月,因为三井的关系,流川和仙道不期而遇。那时三井和仙道已经是湘南高校的一年生,是篮球社众所瞩目的新人。
命运就这样把三个别扭的少年联系在了一起。
六月上旬的一个休息rì,流川到国际仁友病院去看三井。
他当然也想知道三井目前的状况如何。
走在长长地延伸向内,好像望不到头的走廊里,不知怎么的,在流川看来,就像是记忆的入口,又联结到了15岁那年的五月的那一天。
那是高中都大赛预赛最后一轮比赛的rì子。
他没想到会遇到仙道,在隔了两年多的时光之后。
那天是休息rì,三井和也一定要流川和他去看对三井来说至关重要的一场比赛。流川虽然不是很情愿,但他没有拒绝,他对三井和也是非常尊重的。
话说回来,三井的篮球打得非常好,曾获得过国中组的最有价值球员称号。这时的流川还不是三井的对手,他也不介意来看高中生的比赛。
只是,没想到世界会这么小,仙道竟然是三井的同学。虽然隔了两年多的时光,彼此都长高了二十多公分,仙道也变成更为嚣张的朝天发,但流川还是可以一眼认出他来。
这是不是应验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句老话?
三井和也看到三井他们走出休息室,立刻站起身来,挥着“必胜”的锦旗,叫他的名字:“小寿,加油啊!”
三井抬起头看到了父亲和流川,不高兴地说:“真是丢人现眼。”
仙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问:“三井,那个人是谁?”
“是我老爸。”
“我是说你爸爸身边那个比较呆的。”
“那个啊。是我的便宜弟弟。”
“这话怎么说?”
“就是我爸爸再婚对象带来的拖油瓶。”
“哦。”
“他现在是我爸爸的宝贝,整天带着到处现。”
“是吗。”
“还有,你别看他有点自闭,打起球来很生猛呢。”
仙道心想,这件事如果他不知道还有谁知道呢?
他无因地笑了起来,然后对莫明其妙的三井说:“他是不是叫流川枫?”
三井一怔:“你怎么知道?”
“他看起来像是我小学时的一个学弟。那就没认错了。”
仙道没想到两年之后,流川会以这样的身份重新回到自己的视野。
流川看着他们俩个,心想,果然是物以类聚,仙道彰和三井寿这俩个白痴凑在了一起。
那可能是三井一波三折的高中生活里,最初的万众瞩目的一段时间。很快,在六月底的都大赛最终循环决赛的第二场,他在过人时,求胜心切,动作幅度过大伤到了滕盖。
在第二年的都大赛预赛之前的近一年时间里,三井远离了篮球,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不良少年。他变得更加暴躁yīn郁,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三井和也拿他没办法,简直是cāo透了心。
当然这也不可能没有影响到流川。所以,今天流川想到三井,就觉得他是个没有停止过给别人制造麻烦的家伙。
如果那时的仙道还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那就是他没有因为三井的变坏而渐行渐远。在把三井从离经叛道的路上拉回,重新做回运动少年这件事上,仙道也付出了相当的努力。
那些对于相关的人来说比较yīn暗的rì子,流川不太愿意去想,其他人也是。如果不是那天夜里三井撞伤时他脱口而出,差不多也就忘了三井那曾经有过的低cháo期。
然而,即便是经历过这样一个时期的三井,也没停止过和仙道联合起来对他的攻击。
可能人都是这样,总是无限放大自己的失意,却一点也无法体会别人也会感受到的痛苦。
也许这是人类的某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吧。
流川记起了另一件改变他人生走向的事情。
那是流川高一的第二个学期初,也就是九月底的一天。
那天傍晚练习结束后,流川一边擦汗一边走向更衣室。更衣室的门虚掩着,他正要推开门,听到仙道说话的声音,神使鬼差地住了手。
“三井,流川这些时间以来是不是吃错药了?”
“仙道,你要小心啊。他要把湘南第一王牌的宝座从你手里抢走呢。”
“抢就抢吧。我又不在乎。”
“仙道,你可不能不在乎。我们可是学长啊,如果被人笑不如一个一年生的话,还有站的地方吗?”
“我可没办法像流川那么拼命。三井,悍卫学长荣誉这种事就由你去做吧。”
“我也没办法那么狠。仙道,你说流川要是不打球,还能干什么?”
仙道沉默了一会儿,带着笑意说:“我可想不出来。”
“我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俩人肆无忌惮地笑起来。
流川再也忍不住,他猛地踹开门,把里面的俩个正在大笑的人吓了一跳。仙道和三井惊诧地看着流川表情愤怒的脸。三井一只手还没有伸进T恤的袖子里,被流川的样子唬得忘记继续穿衣服了。
流川快步走到自己的柜子前,狠狠地打开柜门,取出外衣和书包,向门外走去。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们一眼。
三井和仙道互相看了一眼,仙道说:“糟糕,他听到了。”
三井漫不在乎地说:“听到了又怎样?我们说的是实话。”
“我总觉得有点不对。”
第二天练习的时侯,流川走到三井面前:“喂,想不想比赛?”三井这时知道仙道说对了,流川不会对嘲笑他的事善罢甘休,于是问:“比什么?”
“一对一。”
“然后呢?”
“输的人跑cāo场一百圈。”
三井睁大眼睛:“一百圈,你想死啊?”
流川眼中有着嘲讽的神情:“怎么,你不敢吗?”
“流川,你还真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啊?比就比。”
仙道这时看他们对上了,忙对三井说:“三井,别作意气之争啊。”
“不行,这是赌上我三井寿自尊的事。你别劝我。”他也是受不了激将的人,所以仙道知道没办法劝他回心转意了,只好一边看着。
在这场一对一比赛中,流川胜出第一回。但三井在第二回合使出yīn招,投出了三分球。围观的队员都觉得他有点过分,流川当然也是不依不饶,肯定三井刚才踩线,因此是平分,要打加时赛定输赢。
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仙道突然走过去,站在三井和流川中间:“我来说句公道话。”流川知道他一定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冷冷地看着他。
仙道举起三井的右手:“三井胜出!”
三井欢呼说:“好啊,所谓公道自在人心嘛。”
“滚一边去!”流川说。
彦一这时也开口了:“仙道学长,你这样好像有点不公平吧?”
木暮推了推眼镜框:“赤木不在,你们别胡闹了。”
流川对仙道说:“你,明天我们一对一。三井也算在内,输的人跑cāo场一百圈。敢不敢?”
仙道淡淡地说:“有什么不敢的?刚才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他知道流川是不会轻易放过他和三井的,倒不如自己把被动变为主动。
但他还是小看了流川的好胜心。
事件的第三天,练习快结束的时侯,赤木说:“仙道,流川,你们今天不是要一对一吗?由我来做裁判,保证公正,谁也不能像三井那样使诈。准备开始吧。”
三井在一边说:“赤木你……”
赤木横了他一眼:“反正你们三个整天无事生非,正好趁这个机会跑倒一个两个,天下就太平了。”
越野好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对仙道说:“仙道,别掉以轻心啊。”
“我怎么会输给流川?你看着吧。”
当仙道和流川站在半场线前后时,他们都不由想到了五年前那场无差别比赛,因此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仙道知道流川今时不同往rì,但自己也未必就停滞不前。何况在心理上还有优势。
这场众目睽睽之下的一对一,以流川的胜出而结束。事后虽然三井埋怨仙道没有使出全力,但仙道明白,自己是输给流川的气势了。
当然,那可怕的百圈跑在事件的第四天下午下课后如期举行。由威严的赤木队长监督,仙道和三井自然也不可能抵赖不跑。但另一个当事人流川却没有出现在人群中。
湘南高校的师生们都涌到cāo场上,看湘南高校数一数二的俩大帅哥在cāo场上跑到脱力。场面之大据说也只有校园祭堪可比肩。
这场意气之争就这样以娱乐大众的方式收场。
同一时间,流川在空无一人的篮球馆里练习投篮。当他也累得俯身喘气时,心里做了个决定。
事件的第五天下午,仙道、三井和流川在篮球馆的门外相遇。流川看着他们俩个:“我还能做什么,你们擦亮眼睛等着看吧。”他说完抢先一步走了进去。
已经忘记了更衣室里伤人笑话的仙道和三井面面相觑,不明故理。
伤人的人的好像总是比被伤的人健忘。
难道是因为,他们的记忆力本身就不太好?
流川心想,那可能就是他决定以律师为职业的初衷。
流川这样想着,已经到了三井的病房前,他轻轻推开房门,看到了三井略显苍白的脸和木暮温和的笑脸。
回忆又切到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