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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清1864无弹窗 第一卷 风起残清 第七卷 天剑蚀日 第二百五十五 章 暗战(十五)

    吉野太太走进屋来,目光中含着狐疑,问:“你,要去哪里?难道中山家容不下你吗?”

    “不,不是”,中山长治解释说:“我不过是觉着吉野太太这里心中气闷,想出去散心。  ”

    吉野太太审视着他,说:“散心?你不是前些时随着二哥在乡下散过心吗,难道还不满意?你所说的外面。  恐怕指的范围更大吧,是不?”

    中山长治一时语塞,未以回应。  吉野太太缓缓坐了下来,说:“要说出去,咱们中山家你的两个哥哥都应该出去,远走高飞跑得远远的。  惟独你不能!”

    “为什么?”中山长治不服气地问。

    “为什么?他们都是在江湖中历练过的人,翅膀硬了,成了老鹰。  你整rì里窝在家中,最远不过在京都上了两年学,鸡雏而已。  你离了家,我哪里能放心?”

    中山长治似乎被母亲这样比喻激怒了,陡地站起身来,瞪着她,颤抖着声音说:“你,你太小瞧人了!”

    说完这句话,他奋然而出,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这边院中,婆媳俩怔然良久,相对无语。  她们从未见过中山长治发这样大的脾气,一时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良久之后,吉野太太幽然叹口气,起身离去了,只留下版本宫子一个人心怀忐忑地在那里猜臆着,方才吉野太太会不会连前面的话都听去了。  倘若觉察了真相。  会造成什么样地后果呢?

    黄昏将逝,垂弱的残阳阻碍不了黑暗的逐步来临。

    中山之中,第一盏灯光已然亮起。  中山长治坐在自己的书房里,郁闷地抽烟,心情坏到了极点。  先前母亲那些意存轻视话,像一把无比锐利的刀子在他心上狠cha了几下,由此带来的近乎耻辱般的痛楚令他不能自制。  他扔掉烟头。  站起身来去隐秘处取出那把宝剑来,抽刃出匣。  横曳在手,以食指轻弹剑身,铮然之音犹如龙『吟』,袅袅不绝。

    这一刻,只有看着这把剑,看着剑身中段血槽里没有揩除干净地几缕血迹,他原本沮丧的心情才油然得到了抚慰。  这把剑。  曾伴他在天光街口力斩本田长兵卫,曾在西门城头,瞬息间连断十余个幕府军地咽喉。  这样的快意恩仇,难道是走狗中山长昀可比?是那位行止混糊的浪子中山长则可比?

    他长笑一声,其中却又似夹杂着悲音,弃剑于案头,默然坐下。

    这时,一个女人幽怨的声音悄然响起:“你。  真的为老太太那两句话伤心?”

    版本宫子不知何时走进门来,倚在门框边望着他。  中山长治恨恨地一拍桌子,说:“恨不能今夜就出城去,投奔长州军,多杀几个卖国贼方能称心。  在这宅子里,在这小城里。  我都快憋疯了!”

    版本宫子双目垂泪,走近书桌前抚『摸』着那把长剑,说:“母亲不知道你,不要紧。  可是我懂你的心啊。  自从那夜你中枪负伤回来,我就猜到了你的真实身份。  你是一个顶天立地地男子汉,是中山家子弟中惟一一个有骨气的男人。  我知道,那个宪兵队长本田是你杀的。  你那夜出宅,我暗中看到了。  可是,你也得为我,为我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我们不能没有你啊!作为一个有血『xìng』的幕府军。  你做的足够多了。  为什么就不能放手歇歇呢?为什么一定要远走高飞呢!”

    中山长治重重地跺了跺脚,唉地长叹一声。  说:“在这晦暗的、了无生气的宅子里,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  一走到外面地大街上,那些耀武扬威的卖国贼兵,真的惹我厌恶,惹我手痒啊。  我几乎整天都是在一个忍字里面生活,难呐!你们娘儿俩,我又怎会不放在心里,可是……”

    版本宫子咬了咬嘴唇,想了一气,脸上lou出一丝凄楚的笑容来,摇摇头说:“我,知道阻拦你是不成了,只不过是要你看在我们娘儿俩的情分上,要多珍惜自己。  我肚子里的孩子,以后有朝一rì,要让他知道,他地爹是杀rì本卖国贼的好汉,不是被人戳脊梁骨的走狗。  我要你能活着看见孩子叫你一声爹。  ”

    中山长治顿时泪水夺眶而出,一把搂住她的肩膀。  版本宫子依偎在他的怀中,抽啜不已。  这对男女相拥而泣良久,这才缓缓分开。  版本宫子掏出手帕来,替他揩了眼泪,含笑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你今天流了这么多的眼泪。  ”

    中山长治坐下,去将利剑cha回匣内,轻声道:“今晚,我们都有些失态了。  ”

    版本宫子移步向外走去,边走边说:“长夜漫漫,这一夜,怕的是要……”

    突然,她的目光带着莫名的惊惧,陡地收住了口,望着院内屋门外石阶上的一个人,陷入了死寂般地沉默中。

    中山长治提着剑,正yù送她出门,霎时也被眼前地情景惊呆了。  他的母亲吉野太太正站在门口,面如死灰,看着他们。  版本宫子挺着肚子,双腿发软,倚kao在门边地一张花桌上,无言以对。

    吉野太太先前和儿子口角后,见他忿然离去。  回到后宅后,心中自感言辞过分了,思来想去,决定主动来找中山长治,宽慰他几句。  不想在门外,就听到里面他正和版本宫子絮絮叨叨的声音,等到走近后,听得真切,眼中所见、耳中所闻的真实情形,令她如同雷击一般,愣怔在当场。  这三人,因为这个意外,聚合于一处,刹那间都陷入了无边的震惊之中。

    吉野太太原本yīn郁地脸『sè』开始转变,不复平素时的常态。  一种痛彻骨髓似的悲哀遍布了她的全身,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凄婉莫名的哀嚎声。  这一声哀鸣,犹如利箭,穿透了整个中山晚间的宁谧气氛,令众多家人和仆佣们放下了手中地饭碗,驻足四顾,找寻这个声音的来源。

    中山长治生怕老太太会由此背过气去。  急忙奔过去搀扶住她,进了书房后。  安顿坐下,轻轻拍打着她地后背。  吉野太太压抑住哭声,双肩颤抖,喉间抽抽噎噎,伤心到了极点。

    版本宫子朝门外走了几步,突然又返转来,走到婆婆面前。  重重地往地上一跪,低声道:“母亲,一切都是由我引起的。  不管他的事情,是我,是我的错!”

    吉野太太老泪纵横,似乎不想再看到这个儿媳,冲她摆摆手。  中山长治使了个眼『sè』,示意她先行离开。

    版本宫子知趣地站起身来。  『揉』『揉』跪疼了的膝盖,出门去了。  在向前行的甬道里,她与晚间回来的二叔中山长则迎面相遇。  中山长则礼貌地颔首致意。  不料她竟是视而不见,径直擦肩而过。  中山长则心下奇怪,看她双眼红肿像是哭泣过地模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中山长治房中。  吉野太太在儿子的服侍下,好不容易才缓过这口气来,喃喃道:“好、好、好,你居然瞒得我这么深,要是旁人也就罢了,可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

    中山长治没有回答母亲的追问,缄口不语。  许久之后,吉野太太才恢复了常态,站起身来,挥手阻住了中山长治的搀扶。  冷冷道:“我暂时还不会被你气死。  放心好了,有这个力气离开你这个地方。  ”

    中山长治无奈。  送母亲到了院门口,目送着她挺直着腰板向后院走去。  心中不禁空『荡』『荡』一片,不知该如何来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局。

    正当中山长治因家事而失魂落魄时,驻于江户城中暗处中山长昀暗探课,开始了一系列令人匪夷所思的行动。  中山长昀下令,将江户城内近半个月来两次以上往返过本城和外向10里地以上的城中居民,以及恰好在城内歇脚的乡下农民尽数拘捕起来。  行动是从这天地黄昏时分开始的。  在宪兵队、幕府军的全力配合下,便衣队倾巢而出,在方圆不过几公里的江户城内大肆搜捕,一直忙碌到了晚间10点左右,共抓捕130余人,分隔关押在炭店后院、宪兵队监狱、幕府军营房驻地中。

    次rì清早,城中大批说情的本地士绅涌到几处rì伪衙门,请求面见主事者,希望能救出自家被抓的亲朋好友。

    这次行动来得迅疾,当天夜里,中山长昀便在三处监狱彻夜开始拷问那些被捕地嫌疑人。  由于事先对他们的侦察极为全面细致,所以盘问之下,如实坦承实情者,大多被暂时放到一边羁押,但不释放。  部分说法矛盾或未能吐实者,便成了此番侦缉的重点对象。

    暗探课的刑罚由此开始施行。  先是皮鞭吊打,然后是老虎凳,两道关下来,熬刑不过死掉了两人。  这三处地点,痛号惨叫声不绝于耳,通宵达旦。

    先前几天养jīng蓄锐的中山长昀,显示出了极度的兴奋。  一面在暗室内监控审讯的场面,一面翻阅着别处及时送来的口供,以待他分析研究。  第三天天光大亮时,原来被捕入的100余人中,铺保后放出的有60余人,留待二度审讯地有40多人。  只有那十来个人,是此次行动地重点。  这中间,又有三人行踪最能诱发中山长昀的兴致。

    他们当中,一个是常在周边农村及江户城郊处收取『药』材原料地贩子池田边一。  一个是居住于城门口,惯常会昼出晨归,趁着早市贩运些菜蔬进城来卖的龙山一也。  还有一个,是居住城里但时常到乡下云游算卦的假瞎子井边生造。

    特别是算命先生井边生造,中山长昀见了他,联想到了坐镇越池,快乐无边的前道士、现专员的山下,立即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见他受了刑,被人拎着方能站立。  但还是咬咬牙,下令用烙铁替他开开窍。  这下,那全然不知底里的井边生造,因为某位从未谋面地同行而饱受箠楚。  一块火红的烙铁按上脊背,发了声惨叫后便昏死过去,一时难以苏醒。

    中山长昀嘴角浮起一丝快意的笑来,转身去关注那个已经被拴牢在木柱上的『药』材贩子池田边一来。  这三人中。  犹以他的形迹最为可疑。  他是本地惟一一家将乡间草『药』转卖进城来的供货商人,本城五家土『药』铺子。  都是他的主顾。  他外出收『药』地足迹,遍及幕府、长州双方地区,正可以借机进行情报活动。  方才对他行了两次刑,虽然痛苦不堪,但他一面痛呼,一面为自己的辩述还是条理清晰,像是有备而来地。  这使得中山长昀从中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来。  遂决定将他作为重点之重来对付。

    池田边一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开始以缄默对抗。  无论审讯者如何诱唆,他始终不理不睬,瞑目不语。  中山长昀心中下了判断,此人**成是自己所要追踪的目标。  于是索『xìng』不去过问他事,惟以撬开此人的嘴巴为目的。

    这次抓捕,规模以及涉及范围颇大。  但是来的快疾,去时也快。  一个礼拜后,大部分被抓人等都带着多多少少不等的伤痕出来。  街坊四下里谈及中山长昀。  无不诅咒恶骂。  这些声响免不了要传进中山家宅子。  就不出门地吉野太太也被惊动了。  她得知长子居然玩出了这样的把戏,得罪者众时,叹口气说:“也是老天有眼罢,让他绝了后。  咱们中山家如今在江户城中已是声名狼藉,这可怎么是好呢?”

    老太太的反应,不知怎地居然传到了狱中提审犯人的中山长昀耳中。  他yīn郁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  努力咳嗽几声后,掉头罔顾,亲手执起根木棍来,奔到池田边一面前,也不吭声,只是奋力地对他的胸腹进行抽打。

    池田边一闷哼了几声,开始咯血。  然后,血水便止不住,从他的口中、鼻腔往外渗溢。

    那些手下见中山长昀亲自动手,发了疯似地要置犯人于死地。  都惊得呆了。  谁也不敢上前去阻拦。  中山长昀又是两下重击,打断了池田边一的两根肋骨。  这才丢下棍子,淡淡地说:“去替他寻个医生来,先救活保住命就是了。  ”

    于是,城中丁家西医被紧急请到,大致检查了伤情,是内脏出血、肋骨断折、腿关节受损、外伤无数。  不禁叹气道:“这人离鬼门关咫尺之遥了。  千万不能再动刑,只能静养恢复。  ”

    他替池田边一对好骨头,上了夹板,又用了消炎『药』防止感染。  忙碌了半天,这才歇手。

    此刻,恢复常态地中山长昀好像也有了些许的悔意,默然离开刑讯室,返回了文明旅社。

    这一幕,都被特高课的暗探看在眼里,忙向三木汇报。  三木又告诉了德川庆丰。  德川庆丰嘿嘿笑道:“此人心计yīn险,但可惜关键时刻沉不住气。  这么一来,弄成骑虎难下之势,倒叫他左右为难了。  ”

    最近这两天,中山长昀的倒行逆施之举,都被中山长治看在眼里。  他假意抓『药』,去了德顺元『药』铺。  上杉掌柜正候在店堂门口,一见他来了,远远地便吆喝一声道:“原来是三少爷到了,不知您有何贵干?”

    中山长治说:“抓『药』。  我这两天食yù不振,夜难安寝,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

    上杉掌柜规规矩矩请他入内坐下,伸手替他搭脉,说:“脾、肾两虚,倒是要保重了。  ”

    说罢,他拟就份『药』方子,让伙计去抓。

    中山长治低声道:“城内风声鹤唳,似乎情形不对。  ”

    上杉掌柜苦笑,说:“应了你的话,令兄这次是来势汹汹啊。  店外,已经有人监视,我门的联络员也已被捕。  具体情况不明,形势很严峻。  你最近不要来这里,以后在家中听候通知。  如果我这里有了异常,你就离开江户,去乡下和奇兵队联络。  联络方式和暗号,都在包『药』地纸上,回去细细看。  记住了就烧掉,切记!”

    两人匆匆对语数句,伙计送上包扎好地『药』包来。  中山长治刻意作出体虚的假象来,脚步轻飘地离了店,在天光街石板上摇摇晃晃地走。  出门后,他的目光不经意间一瞟。  隔壁面馆里果然坐了两个便衣队的人,心里明白中山长昀已经对这里起了疑心。  不免暗暗焦急。

    这一路走到益丰粮行,他陡地改变了主意。  拐过看看几天未曾谋面的二哥中山长则。

    这会儿,中山长则的账房里正有客。  王小姐佯作端茶送水,实际上监视着外面的情形,保证里面人地谈话的安全。  陡见中山长治直踏进店堂内门来,忙迎上前去,略提高点嗓门笑道:“原来是你!稀客呀!”

    屋内,中山长则不知究竟。  脸『sè』一变急忙出门来看,却是弟弟中山长治,松口气说:“真是稀客,这会儿是从『药』铺买什么来着,不会是送我吧?”

    中山长治嗤地一笑,说:“天底下送钱送物送人地都有,却没有听说过送『药』作礼地。  难道想我咒你不成?”

    中山长则大笑不已,领着他进了屋。  屋内坐着个人。  方面大耳,面有风尘之『sè』,像是赶远路进城来的。  中山长则略为介绍,说是乡下收粮地本山老板。  这位本山老板听说他是中山长则之弟,留意多看两眼,说:“果然是龙兄虎弟。  不同凡响。  ”

    中山长则点头笑道:“我这个弟弟,是俗世的一条蛰龙。  倘若有rì风云际会,那可非同小可。  本山老板记住了,倘有机会,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

    本山老板正颜肃然道:“敢不从命。  看来,我本山这辈子,与你们中山家有不解之缘了。  ”

    中山长治摇手说:“我这二哥向来是喜欢戏语。  李先生不要听他胡说。  ”

    本山老板凝神瞧了他片刻,说:“令兄不似戏言,据在下看来,三先生行走时步履之间颇有意味。  想来。  是有大修为之人。  ”

    中山长治暗吃了一惊,忙岔开话题。  问中山长则知不知道,这些天江户城里被老大中山长昀弄得鸡犬不宁,天怒人怨了?

    中山长则哼了一声,说:“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救,他这是自寻死路之举,又何必去说。  ”

    中山长治流lou出少许担忧之『sè』,说:“他是舍生忘死地去自寻绝路。  可惜将你我兄弟,将整个中山家都拖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

    中山长则和本山老板相视一笑,说:“你是你,我是我,他是他。  各人自有命数,岂能捆绑在一起?难道没听过:龙蛇一窝,杂『乱』不辨,一声雷动,登天的登天,入地地入地,各显其形的说法吗?”

    中山长治莞然一笑,说:“二哥和我谈玄机了,对牛弹琴,对牛弹琴而已。  ”

    中山长治离开粮行后,中山长则和那位本山老板立即收起了闲适的笑容,继续先前被打断的谈话。  原来,这位老板不是别人,正是销声匿迹已久,据说撤往肥前境内的军统别动队的度边堪一。  此时重返江户,难道也是想在这纷纭杂『乱』的局势中cha上一只脚吗?

    中山长则递了根烟给他,说:“幕府军的篱笆墙封锁线极为严密,你们从哪里进来地?”

    度边堪一说:“兵行诡道而已。  幕府军这次大规模的进攻,兵力全都部署在北面前线,我们是绕道先向南去,再绕道沿江折返过来,一路上都换成幕府军的制服,大摇大摆地走,不费吹灰之力,便重返江户城,故地重游了。  ”

    中山长则呵呵笑了几声,抽吸几口烟,说:“幕府军忙着逐走长州军,建立封锁线,搞的蛮像回事的。  其实漏洞百出。  像你老兄这样逛大观园般进来,德川庆丰若是知道了,怕不被气死。  ”

    度边堪一大笑,说:“若是他知道,占领区内竟有咱们长州暗探方面的人在呼风唤雨,那才会真正地气疯了呢。  ”

    中山长则眉头一动,会过意来,说:“你说地是他。  是啊,这位老兄形迹诡异。  真正是令人匪夷所思了。  脚踏两只船帮,犹自游刃有余,叫人如何不佩服?”

    两人说及此人,霎时变得神采奕奕,似乎这是与自己有关并自觉荣耀地事情。  然后,中山长则掐灭了烟蒂,望着度边堪一。  问:“老兄此次卷土重来,怕的是那件事即将开始了吧?”

    度边堪一点头。  说:“此事太过隐秘,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你老兄是北海道放在江北的一枚看似闲着,实质上余韵无穷的棋子。要你起作用,那得有其余部分的棋局变化配合才行。  目前,京都方面已经有动作了。  你得耐心,据我猜测,近期内必定有大的动作。  ”

    中山长则和度边堪一交谈中所敬佩的人物。  自然就是那位权倾一时地山下专员山下专员。

    他一连四天连开牌局,和度边忙得胶漆难分,十分惬意。

    度边自从沪上被捕后,尚未有这般的清闲自在,再加上手气出奇地好,已是连赢了数场,腰包里白花花地大洋都快拎不动了。  别人劝他存在新开张地京都zhōng yāng储备库里,他却不屑一股。  宁愿带着这包累赘,心中方安。

    中山长昀临行时交由他负责的手下,如今大部据守池前河口,少量住在越池,按rì期分赴各地集市和情报人员接头获取消息。  山下专员借口安全起见,有时也派人跟随。  有时也不言明,派哨探出去尾随侦察。  大半个月下来,居然也将那些中山长昀安cha在广袤乡村地所谓情报网『摸』了个六七成。  这一切,度边都被蒙在鼓里,惘然不知。

    其实,他并不是无能,本应有所jǐng觉。  但由于长期跟在中山长昀后面,很少有轻松自在的机会,心中原来就有隐恨,再加上山下专员刻意拉拢。  难免不会心动。  他心里那杆秤还是分得出此消彼长的分量变化的。  一边是rì益受幕府军冷落。  整rì里领着他在乡下『乱』窜地中山长昀。  另一边,是手握地方实权。  大受幕府军亲昵和信任的山下专员。  孰轻孰重,自然是一目了然。

    这天,忽然有中山长昀派出的江户城来的信使,捎信过来,要他迅速去池前城中中查询一家名叫汇源chūn的土『药』铺子的详情。  这家铺子,一方面零卖草『药』,另一方面还大量向江户城及周边地区批发『药』材。  池田边一,是这家『药』铺的股东之一。

    其时,度边正在牌桌上,出门接了这信,转身正yù辞掉牌局去办事。  但山下专员察言观『sè』,看出了其中的蹊跷。  便使个眼『sè』,示意其他人予以挽留,再打两局。  度边推辞不得,只得继续。  山下专员边打牌,边有意无意地旁敲侧击询问究竟。  度边并不把此事当作要紧,随口说了两句。  山下专员哈哈一笑,便不言语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花厅门口,有人转身出去,不一刻赶到了那家『药』铺,草草叮嘱了几句后,迅速离去。

    待到一个钟头后,牌局散去地度边过来时,『药』铺申领开业执凭的文书上,早已天衣无缝地将池田边一的姓名裁去。  度边没有多问,领着手下回到驻地,把方才查验的信息告诉那信使,由他返程汇报,池前城中上的那家土『药』铺子,没有池田边一这么一号人物。  那信使谢绝了他的挽留,次rì天刚蒙蒙亮时,上马启程,赶在黄昏前向中山长昀复命。

    中山长昀得知这个结果后,不禁愣了一愣。  前些天负责跟踪池田边一之人地报告来细看。  上面语焉不详,也不知是不是实地调查的第一手材料。  于是,赶紧着人去召唤他过来。  那人匆匆来了,见中山长昀问及此事,搔头回忆说当时没有到池前『药』铺去实地查探。  但是池田边一在乡下确实是用汇源chūn这个『药』铺的名义在收『药』材,这一点毋庸置疑,至少有四五户收集草『药』的小贩证实过。

    中山长昀心觉蹊跷,自己也一时犹豫起来。  原先,他是准备直接发函给度边对那家『药』铺动手的。  但是投鼠忌器,因为那儿是山下专员的辖区,生怕由此与他造成误会。  这才改由度边暗中查验。  不想,却得出了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来。

    他在屋子里闷坐了半天。  起身踱到了牢房中,透过窗口看那个『药』材贩子在草褥子上熟睡,脑中思忖着下一步行动地安排。

    江户城中人心惶惶。  并未因那些被捕人们的释放而淡化。  街头举目可见的每个人,似乎都有种郁郁不满地情绪。  这种情绪经过量化后,弥漫成了一片肃杀地气氛。  这氛围非但感染了城中居民,甚而连幕府军也有所觉察。

    德川庆丰站在修葺完毕的将军府二楼上,喝了一小杯清酒后。  边听佐佐木地汇报,边注视着街口战战兢兢走路地人们。  三木向德川庆丰汇报的内容。  其实和中山长昀近rì忙碌地事情风马牛不相及。

    清剿战事结束后,驻扎在江户城中的南口大队的士兵,因为没有钱上街吃喝piáo赌,开始偷偷『摸』『摸』将子弹拿到城外去换钱。  从事情开始到最后被发现,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  起先,军官们发现部下子弹少了,并没有当作回事。  因为战事刚刚了结。  军事物资很是充足。  但后来愈演愈烈,士兵们尝到了甜头,扛着枪实弹出去巡逻,带着空枪回来。  由于没有战斗任务,所以很可以瞒天过海。  后来,在通向运河哨卡上,无意中搜出了一批子弹来,这才引起特高课的重视。  急忙下令彻查。

    结果,查出的数据令人惊诧。  竟有5000发步枪子弹和2000发鸟枪子弹不翼而飞。

    德川庆丰恼火至极,但却无可奈何。  这情形使他意识到,此事不能真格地查下去,很难保证这仅是小股士兵所有。  倘若人人都有份的话,那该如何收场?不指望他们守备、打仗了?

    他背过手。  冷冷地岔开话题,说:“佐佐木,你还是说说中山长昀那边地进展吧。  我看,连城中空气里,都开始写着这位先生的大名了。  得让他们加紧时间搞出名堂来。  据我得到派遣军司令部方面的消息,下个月,派遣军参谋长水川中将、师团长小林中将将陪同德川大慷等人来这边视察清剿成果。  这样的清剿,可不会给他们留下什么良好的印象来。  ”

    德川庆丰的意见,很快经三木之口转达给中山长昀。

    中山长昀这时已从北海道德川大康方面得到了这个消息。  鉴于清剿军事行动结束后,重新建设成为了将军府首要面对的问题。  这样一片占领区。  不能空荒了田地。  得通过加强治安、遣返富户来稳定人心,从而诱使那些种田的农民回归田地。  来年。  『zhèng fǔ』方面地财赋税收,可算是有了增加的希望了。  所以,德川大慷听从了幕僚等人的劝说,决定率一干大员作一次巡察。  眼下,正在肥前诸地,预计下个月可能过江来。

    所以,中山长昀不由得心中不急,于是迅速吩咐,再度押那池田边一过堂。  池田边一伤势稍有好转,捆扎成粽子仿佛,半卧在担架上,咧嘴冲他笑笑,中山长昀着令手下递根烟过去,替他点上,lou出笑脸来,说:“这两天,身体恢复了不少吧?到底是作『药』材生意的,身体底子硬。  ”

    池田边一抽吸了几口烟,苍白的脸上有了点红润的血『sè』,咳嗽几声后,牵动了肋骨,一阵痛楚涌上来,丢掉半截烟,仰面躺下。

    中山长昀皱了皱眉,说:“何苦硬撑呢,说句实话,进了这里,活着出去地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跟我合作,说出你所知道的一切。  否则,只有尸体抬出去了。  ”

    池田边一似乎没有听到他这番说项,lou出疲乏之态,合目不语,像是睡熟了一般。

    中山长昀干笑了几声,说:“敬酒不吃,吃罚酒。  世人怎么都这样不识相呢。  ”

    尔后,他显示出有十足耐心的模样,抽了两根烟,吩咐手下将池田边一叉起来像晾晒衣服一样,挂到t字木柱上,自言自语般说:“你是开口也好,不开口也罢,我中山长昀定当剥下你一层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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