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清1864无弹窗 第一卷 风起残清 第七卷 天剑蚀日 第二百五十七章 暗战(十七)
这时,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毡帽下拉,遮住了面目,侍立在他的身边,恭恭敬敬地地说:“中山君,夫人和长治君大半天出门未归,好像离城走了。 时间大约是在上午。 我是刚刚得知的,一路过来报讯。 ”中山长昀手中的烟头陡地落地。 他翻身坐起,追问道:“他们走了?去了哪里?”
那人低声道:“据老太太lou的口风,长治君送夫人回娘家了,是待产临盆。 ”
“回娘家去了?”中山长昀疑『惑』地复又躺下,默思会儿,说:“你替我盯着点儿。 看看老三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三天后还不见人影,就赶紧来告诉我。 ”
那人领命,行了个礼,转身yù走。 中山长昀叫住他,从兜内『摸』出几块金币来,递给他说:“赏你的,去买酒喝,好生听我遣用,不会亏待你的。 ”
那人道声谢,悄然无声地退出去,离开暗探课。 中山长昀心情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心神不宁。 他仰卧了良久,站起身来,见窗外残阳依稀,忽地动起返家看看的念头,穿起衣服来,佩上洋枪领着几个手下出门,往中山去了。
这会儿的中山家,正应了那句老话,叫做人去楼空。 中山长治出了城,中山长则回了粮栈,只剩老太太孤家寡人一个,率着些佣仆们空守这偌大的宅院,自然是寒风凄凄。 配以落叶凋零地景『sè』,更显萧索不堪了。 中山长昀心中冷笑着踏进大门去,径自进了自己的院子,在空『荡』『荡』的房屋院落间走了个来回,一屁股坐下,点起烟来,借着袅袅四散的烟雾平复自己的心情。
不一刻。 吉野太太得讯,赶到前院来看他。 见了这副模样。 自然心中有数,说:“这会儿赶回来,是看媳『妇』吧。 她一个劲地闹着要回娘家去生孩子。 我左思右想,觉着这风俗是古来有之,也不好驳她,本来是想要通知你送送的,不料她死活不肯。 只好让长治送她一程了。 ”
中山长昀听母亲如此说。 却也当面挑不出刺儿来,沉默了片刻,说:“难道,他会这样恨我,连走也不让我送吗?”
“恨,怕是不会的。 我看她是担心腹中地孩子。 你在江户城中结下了这许多的仇怨,总不能让他们娘儿俩rì后也牵扯进来吧。 ”吉野太太地话语渐而强硬起来。
中山长昀受了这一噎,没有开口反驳。 站起身来,点头笑道:“也好,我中山长昀眼下是妻离子散了。 下一步,大不了是丢掉这条『xìng』命罢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
将版本宫子安置在她母亲家后,中山长治租了艘小船从此地水路向北去,拐了个不小的圈子。 船儿慢悠悠地到了池前河口外一里地时。 已是下午3点多钟。 中山长昀向船夫道声谢,跳上河堤,背着包裹上了黄土大道,径自投池前方向去了。 大约天黑后8点多钟,一路跋涉来到了池前上。 这里对中山长昀而言,尚属故地重游。 虽然上次来时,没有尽赏街景,这次步行其内,自然是看了个熟透。
这时北风渐起,细雨潇潇。 淋得路人纷纷走避回家。
中山长治站在街边屋檐下。 探问主人回源chūn杂货铺的所在。 主人在门里也不lou面,直接说向东七八家。 门前有挂牌的就是。
中山长治听说距此不远,索『xìng』提包遮住头脸,脚下发力一个疾冲,须臾间便到了目的地。 这家汇源chūn杂货铺,门面比之于江户城里的橘梗杂货铺大为逊『sè』。 门栏里窄了一尺有余,且粗砖垒就,全无气派可言。 杂货铺木门半敞,里面烛火摇『荡』,正有一个白须老者在烛火下看书。
中山长治走进去,掸了掸衣服上地水珠,说:“掌柜的,配三剂回chūn汤『药』。 ”
那老者默默抬起头来,凝视他片刻,说:“先生,请过来,我先替你搭搭脉。 ”
中山长治走过去,伸出手来搁在柜台上。 老者三根手指搭住他的腕部,点点头道:“风寒侵体,是受凉了。 请随我向后院,取三份配好的汤剂来,煎透了喝下去,发发汗就行了。 ”
中山长治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内里的一间屋,又向左拐,一扇小门开处,居然进了座大院子。 院子中空『荡』无人,只听得雨点打在砖地上的劈啪声。 老者领着他在走廊里转到尽头,有一扇木门,进得里去,是一条悠长漆黑的小巷子。 两个人在巷子中盘旋曲折,最后来到座大宅子地后门外。 老者举手拍门,门开后,一个20来岁的年轻女子笑盈盈叫了声:“齿边老先生,有事吗?”
老者指指中山长治,说:“新来的病人,求『药』来着,你领他去吧。 ”
女子点点头,作了个手势,又领着中山长治继续前行。 这家宅子颇为宽大,似乎有三四进的规模。 中山长治心中默记,来到前院左侧的厢房。 那女子轻声道:“先生,有客人。 ”
房内,有个熟悉的男声说:“远客到来,不胜欣喜。 中山君故地重游,感觉如何啊?”
中山长治呆在廊下,脑海一片空白。 双脚却是下意识地跨进门去,踏进了间jīng致考究地屋子里去。 只见水磨方砖的地面上,陈设着八面屏风,将屋子分割开一个隐蔽的空间。 几张红木细雕的太师椅分主宾摆定,两根粗烛亮堂的光焰下,坐着自己的新旧相识:前江户城中西山神社的老和尚,今清剿督导专员山下。
山下含笑望着他,说:“一路奔波。 这会儿算是到家了。 先喝两口热茶祛寒,我这便让厨房下碗辣子面来。 ”
中山长治压抑住心中的激动,依礼坐下,捧起杯儿喝了一口,定定神,说:“忙碌了半天,原来是这样地结果。 好生出乎我的意料。 ”
山下眉头舒展。 笑了几声,说:“中山兄弟中。 你是最出乎我意料地一个,那些时,听说你手刃了本田,而且是一对一地公平对决,简直令我难以置信。 中山君,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一个身子单薄地阔家少爷。 居然是国术高手,剑法超群,斩杀幕府剑道高手于手下,何等地威风啊!”
中山长治站起身来,撩起衣服下摆,但见拦腰细布绑缚着那把古意盎然的利剑,用手拍拍说:“百炼jīng刚绕指柔。 看着它,就想起了上杉掌柜。 心里真是难受。 ”
山下脸『sè』有些黯然,说:“我只顾着忙解决城外地便衣队,城内的事情未能料敌先机,落后了一步,居然就被中山长昀占了个先手。 ”
中山长治说:“杂货铺被破坏了,会影响城内地情报工作吗?”
山下摇头说:“上杉这条线上的兄弟都出来了。 其他联络站照常坚持。 中山长昀纵是万分狡黠,一时半会儿『摸』不清底细的。 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做了我们的初一,该轮到我们做他的十五了。 明天一早,有人护送你去井边。 那里,先前分散潜入敌占区后方的奇兵队已经集中起来。 两天后,在以池前为中心的三百里范围里,全面解决敌暗探情报站地所有武装、所有的潜伏点。 咱们好好给中山长昀上一堂课,让他知道,秋风扫落叶是个什么景象。 ”
这一夜。 中山长治睡在了清剿行政公署的后院厢房内。 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这一路出门来下乡投奔长州军,不想竟是一头撞进了昔rì故人的门下。 真是料事如神。 山下呢?自然延续了那股子神秘的气息。 自从那rì悬衣失踪后。 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孰料,他竟会远赴南京,从幕府手中拿了个专员的帽子戴上,衣锦而还。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居然是长州军地下情报组织地负责人。 这东拉西扯的,怎样才能kao得上谱呢?
中山长治这样胡思『乱』想,朦朦胧胧地打了个盹,已是天『sè』大亮。 山下过来探望,吃完早饭后,就让那开门的女佣换了装束,和中山长治扮作回村省亲的小夫妻俩,挎着篮子装些栗子、大枣,开后门而出,左拐右绕地到了镇外土路,认定井边方向去了。
大约步行了一个多钟头后,俩人便到了依河傍水的井边村子。 村外路口,有几个便衣佯作忙碌,见他们过来了,迎上去看,一眼认出了那女子,笑道:“深田,今天来干什么?”
女子笑道:“今天,给你们送来位好汉入伙了。 ”
那几个人见中山长治瘦瘦弱弱的样子,心中怀疑,哄笑而散。
中山长治跟在女子后面,继续前行进庄。 但见家家户户村舍前,都三五成群地聚坐着人,有地擦枪,有的洗衣服,谈笑阵阵。 见庄外来了人,都熟视无睹,不加注意。 他们来到村中一座漏顶透亮的屋子前,女子去和一个肤『sè』黝黑的农家汉子敬了个礼,说:“版本队长,我领位新同志来,又有新鲜血『液』加入咱们的队伍了。 ”
版本队长放下手中的旱烟袋,走过来和中山长治握手,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点头道:“好,据说你是位阔家少爷,正好咱们那些战士们扫扫盲,教几个字认识。 ”
女子掩口笑道:“版本队长,可别以貌取人。 据我所知,这位中山君,可不一般。 幕府宪兵队长本田,厉害不?就被他单打独斗,一刀剁下了脑袋。 还曾送到根据地示过众呢。 ”
版本队长吃了一惊,连忙重新紧握住中山长治的手,连声说:“啊!真是抱歉,以貌取人,错误,真是错误!”
中山长治微笑,正要说话。 不防版本队长掉头朝远处放声喊道:“弟兄们,都过来瞧瞧,那位传说中杀死幕府本田的好汉来了。 加入咱们这支奇兵队了。 ”
远近众人听得这一声喊。 忙不迭地簇拥过来看。 见是一个白面书生,无不惊奇。
中山长治冲着大家拱拱手,说:“兄弟初来乍到,还望多多赐教。 rì后,杀幕府除汉jian,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解决掉杂货铺之后。 中山长昀并没有因此而一劳永逸。 虽然闪烁其词地给德川庆丰送了份报告,但并没有引来幕府将军地赞誉之词。 德川庆丰以及暗探课方面。 至今仍对他这个所谓的战果保持缄默。 这种异样地沉默,使中山长昀感受到了异样地压力。
他明白,从形式上破获一个长州军联络站,而无片纸的收获,已经吊不起幕府将军地胃口了。 德川庆丰要看他奉献出毋庸置疑的成果来。 想到这里,他不禁在心底狠狠地诅咒了几句幕府将军,同时有一股无能为力地疲惫感涌上心头。 不觉脚底发软,勉强走到暗探课后面的一处暗房外坐下,问身边地手下,那个『药』贩子池田边一身体恢复得怎样?
手下回禀,这些天没提审、用刑,又有大鱼大肉侍候着,池田边一的身体状况大有好转。 中山长昀一笑,心里灵机一动。 改变了原先大刑『逼』供的思路,想出了个更为绝妙的主意来,嘿嘿笑了几声,低声吩咐了几句。
次rì天明,池田边一在牢房里吃完鱼汤面后,被去除掉手铐脚镣。 硬被强行换上了绸衣缎褂,脚蹬双擦得铮亮的牛皮鞋,肩头斜挂了支没弹夹的短洋枪,押到前面门边的马车上。 临出门之际,中山长昀授意,用两颗核桃塞进他地嘴里,让他出不了声,左右手拴在车两边,用帷布遮住,膝盖部用厚布缠裹起来。 无法站立。 再配上一位妖艳动人的『jì』女半搂住他。 款款然上了天禄街,四下里游走起来。
这一下。 满城人皆知,那个传言里惨死在剥皮刑法下的草『药』贩子池田边一,非但没死,而且做了二黄,头顶幕府帽,身着绫罗绸缎,公然搂着『jì』女坐马车出游。 这还了得!看来,橘梗杂货铺的事情,定然是他出卖给幕府将军,才招来了这么场杀身大祸。
中山长昀躲在幕后,快意地笑。 这样的方法,比之于自己熟悉的那几种皮肉刑法,不可同rì而语。 这会儿,那位池田边一人怕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池田边一陡然在江户大街上现身的消息,立即被城内长州军地下组织获悉。 猝然之下,负责人当即决断,凡池田边一有过接触、并知晓的联络点,全部撤离或变更。 同时,这个情报急速向城外传递。
当天下午,山下便在他地牌桌上收到载有这个消息的纸条。 他看了看,划了根火柴将它烧了扔进了痰盂,瞅瞅对面的度边一笑,说:“中山君在江户唱了出好戏。 押着长州军探子满街走。 这下子,怕的是要鸡飞蛋打,一无所获了。 ”
度边一愣,说:“不是破获了地下组织吗?哪来的探子活口?”
山下『摸』着张牌,说:“快了,他要回池前来了。 城里无立足之地,只有到乡下来寻生活了。 ”
度边抓抓了头皮,望着他问:“这如何是好?我度边人屁股还没坐热呢,他就回来复位了。 这,对山下专员而言,也不是件好事吧?”
山下自然明白他的话意,点点头说:“那边也无可奈何了。 我总不能放他下乡来吧?方某可没这个权限。 ”
度边脸『sè』青白了片刻,失望道:“那也只有如此了。 大不了,我还去过那种风餐lou宿地苦rì子。 ”
山下嗟叹道:“怕的是你那苦rì子也过不长了。 你在这儿和我山下打得火热,他岂能不知,还能放得过你?”
度边悚然而惊,放下了手中的骨牌,站起来行了个大礼,说:“还请山下专员救救小弟。 但有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山下屏退左右,引着度边走进内屋里去,带起门来,轻声说:“在下倒有一计,唤作釜底抽薪。 你可敢不敢做?”
“怎么讲?”度边问道。
山下低声耳语几句。
度边骇然道:“端掉便衣队?那我岂不是……”
山下微微叹道:“你和你的心腹亲信从此就不是便衣队了,而是我清剿公署地别动队。 照样吃大慷君的俸禄,何乐而不为之?”
度边心头犹豫了一阵子,咬咬牙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度边,就此和他中山长昀一刀两断,恩断义绝,从此。 愿在山下专员麾下听从驱使。 ”
中山长治来到奇兵队中,大受同伴的欢迎。 版本队长听说过他的武艺。 又见他知书识理,满腹文化,自然当作宝贝来供着。 没两三天,就彼此打得火热。 这奇兵队中,多是惯经战阵的老兵。杀幕府军是家常便饭。 但是都听说过杀人魔头本田的厉害和凶悍,知道他地幕府刀术一流,白刃战中鲜逢敌手。 这次见到杀却此人地英雄来。 哪里肯放,再三要他施展本事。
中山长治本不想显弄身手,按听版本队长推心置腹相告,要请他教授大伙儿武艺,rì后白刃战中有制胜于敌的把握,为推翻幕府作贡献。 于是欣然同意了。
他从腰上解开那把绕指柔地百炼利器来,神出鬼没地使了趟剑法。 但见剑光如匹,人捷如猿。 东奔西突,杀机毕现,立时赢得一片掌声。 版本队长看得兴起,『cāo』起一把宽逾手掌的打刀片来,拱手示意要请教一二。 中山长治使得兴起,点头同意。 但见版本队长刀头一点。 作了个虚势,引蛇出洞。 中山长治看出了他的意图,将计就计,轻疾地斜劈一招下去。 版本队长刀身横展,当地挡住剑势,随即含胸拔背,腰身狸猫般一扭,合身挥刀一个人字形侧劈而下。
中山长治退后一步,堪堪让掉这一刀反击,手中剑却不停。 jīng确地从此招未毕、新招未起的瞬间。 将剑尖递送到了版本队长的喉下。 版本队长一愣,收刀不住。 匪夷所思地看着眼前这耀眼的利剑,避无可避,不由竖起大拇指,叫了声好!
中山长治收剑,说:“你这是长州军惯用来对付幕府的夺命一式。 那些端着三八大盖地幕府兵,可没少吃苦头。 ”
版本队长心服至极,说:“我这刀法自恃jīng熟,战场上屡见灵验。 不曾想到了大行家的面前,就lou了破绽。 惭愧,惭愧。 ”
中山长治笑道:“也亏是我和你对招,换了别人,怕是躲不开最后那版本霆一击了。 当初,军中高手们从多家刀法中jīng选出这一招,是大有考究的。 喜峰口一役,斩首无数,令幕府将军闻风丧胆,岂是浪得虚名的?”
这边热闹之际,那边村口,有人急急赶来。 将版本队长喊过去,如此这般地讲了一气后,又匆匆离开。 版本队长一脸的喜『sè』,通知集合队伍,准备有大的动作。 中山长治收拾完毕,跟在队伍中,出了村子,分乘六只木船,在密密丛丛的水『荡』河汊中出航,向西驶去。
这一段水路行程,大约走了一整天,天黑以后,在一处芦苇丛内停下。 水声滔滔中,版本队长就着新起的月光看看手表,低声开始布置。 原来,这里是距池前河口关卡不过1里地。 他们此趟便是专程解决驻守于此地便衣队。 现在,已经有内应进入便衣队驻地,撤减岗哨,正聚众会饮。 晚10时整,内应会在大门前挂起一只灯笼后离去。 届时,由奇兵队方面动手,尽量以冷兵器解决,避免枪声四起,引起不远处幕府巡逻队的注意。
因此,版本队长决定,这次行动以中山长治为主,领几个身手敏捷的队员先行出手,解决掉门外岗哨后,进入院中,趁着里面众人酒酣未醒的机会,逐一下手,力争神不知鬼不觉地消灭这股敌人。
奇兵队登岸之后,没有上大路,依旧在岸边的芦苇丛内向前『摸』索前进,借着月光照明,接近了便衣队的驻地。 这里,是临河码头上地一座宅院,水边石阶直通门前。 想来,原来是某位作粮油生意的商人家的宅子。 被便衣队强征去,以此封锁河关。 方便登门勒索。 门外,荷枪实弹站了两个哨兵,左手拿着鸡腿,右手提着酒壶,乐哉哉地哼小曲儿,边吃边喝。 哪有心思监视外面的动静?
大门内里,隐约见灯火通明。 众人聚饮斗酒声喧嚣入耳,煞是热闹。
伏在数丈外草丛、芦『荡』中地奇兵队员们屏息以待。 静候出击。
且说这座宅院内,度边和几个心腹手下正促哄着周围的人发劲喝酒,自己心怀忐忑地坐在人丛中,手法快捷地将杯中酒洒在地上。 大约9点半时,他目光瞟瞟腕上的表,起身伸了个懒腰,说:“这个不能喝了。 我还要去陆山炮楼呢。 那儿还有几十个弟兄们。 得陪陪他们。 看这情形,这一夜是没觉睡了。 ”
他领着心腹走出院子来,回头让醉醺醺送行的人回去,继续喝几盅,好好睡觉。 门外岗哨见他来了,直了直腰,表示恭敬。 他停步环顾四周,摇摇头说:“这可不行。 光线太暗,人站着没jīng神。 点起灯笼来,也好看得见吃喝。 别弄进鼻孔里去。 ”
众人一阵嬉笑,果然去门后取出只灯笼来,cha上预备好的蜡烛,点上了火。 红通通悬于门楣下。 门外径丈之地果然亮堂了许多。 度边颇为自得地仰首望望,点头笑了笑,领着手下上了马忙从大路向10里之外的陆山赶去。
耳听得马蹄声渐渐湮没在夜『sè』之外,版本队长再度看表,估算着时间。 整10点时,举手用力一挥,在中山长治耳边低声道:“长治,就看你地了。 ”
中山长治点头,率先出了芦『荡』,在黑暗地掩护下轻巧如燕。 悄无声息地掠草而过。 眨眼间到了河堤边的一棵柳树下,这里。 距离岗哨地位置不过3米。 那两人依旧喝酒,啃鸡,目光被炫眼的灯笼所摄抑,竟是根本不朝外瞧半眼。 大约是这些时安然无恙的rì子过惯了,丧失了起码的jǐng觉。 中山长治收敛住自己的呼吸,计算着从这里一跃而起到达那里的速度,估算自己出剑毙杀这两人可能所耗费的时间,然后静待时机。
版本队长等人伏在暗处,见他浑然与大树一体,难辨虚实,明白他正寻找最恰当地机会。
果然,3分钟后,只见此人脚底一扭,如拖弦之箭般『shè』出,直扑稍远之敌。 剑光闪了两闪,迅疾消失。 只剩下这两个站立的哨兵摇摇晃晃地睁圆了眼睛,似乎还没闹清是怎么回事,可是,喉间霎时的冰凉感觉过后,炙热的鲜血从喉管处开始喷涌而出。 他们手中的酒壶已经被人攫了去,颈后衣襟被人提住,缓缓随着身体的瘫软而放松,扶着他们完全地卧倒在地,双腿抽搐。
版本队长心中惊叹,举手指挥分散在隐避处的众人分几路按照预订计划行动。 上围墙的上围墙,守门地守门,各司其职。 中山长治领着几个战士从大门鱼贯而入,趁着黑,专择幽暗处走。
这时,宅子前院,轰饮依旧。 只不过醉者多,喝着喝着就趴下来睡着了。 只有四五个酒量好的,犹自喋喋不休,互相较量着。 三面围墙的顶端,都已经有人攀爬上去,黑黝黝犹如一块块坚固的岩石,静止不动,就等着屋子里面动手。
中山长治隐身在窗外,看清里面的动静。 这满屋子的酒客和睡客,簇簇拥拥挤满成了一堆,要想越过桌椅和人体地障碍扑过去,杀掉屋子zhōng yāng的几个人,再想如方才这般顺利,几乎是不可能的,得想个方法诱出他们,或者接近他们,方能实施。
他正思忖间,那边的版本队长经验丰富,猜出了他的想法,笑了笑,以肘部顶顶他,粗着嗓子开口问道:“屋里酒够不够?我这里还有一坛。 ”
屋内的人喝的晕头转向,应声道:“还有酒吗?那,快,快给送进来。 我们还要,不分个高低,绝不罢休!”
版本队长作个手势。 中山长治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俯身抱起个空坛子来,在版本队长的一声吆喝中撩开窗帘,大步进了屋子,微低头作吃力状走过去,将坛子往桌面上重重一顿。 这几个人的注意力都被酒吸引住了,哪里有人看他。 他便趁势凑过去隐于肘后衣袖里地利刃出手,旋劲一字横划。 这几个围聚在空酒坛边地家伙后颈齐断,啪地向前耷拉下去,匍伏在桌上,连带得酒盏、菜碟哗啦啦摔了一地。
屋外等待的众人见他得手,一窝蜂冲入室内来,大刀挥舞,匕首劲戳,三下五除二,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批便衣队杀了个干尽。
随后,奇兵队在各个房间里搜索一番,将收获地细软全数带走。 这儿是块生财的宝地,着实被便衣队弄了一大笔钱。 瞬息之间易手主人,也算是民脂民膏回到应去之处,为推翻幕府再增力量罢了。
半夜时,奇兵队全部撤离,上了船后沿来路返回井边。 下半夜时,忽听得河道两侧远处的田野中枪声连天,时不时有火光冲天,像是一系列战斗正此起彼伏。 版本队长端坐船头,从战利品中拣出包美国烟来,笑道:“这些兔崽子也抽咱们的烟,倒是件趣事。 ”
一船人散了烟后,各个提神,中山长治耳闻目睹,问道:“看样子,今夜不止咱们一路动手啊。 难道……”
版本队长大笑,说:“你猜对了,今夜是咱们六七支奇兵队同时动手,在敌占区各处据点上演一出四面开花的好戏。 明天,就该幕府幕府哭鼻子了。 他们jīng心经大队的所谓治安区情报网,一夜之间就化为乌有了。 岂不伤心透顶?”
中山长治舒心地开怀大笑,众人尽皆附和。 这种轻快淋漓的笑声,是多年来压抑于江户城中所不能听到的。 在这茫茫原野、无边草『荡』中『荡』穿流云,回旋四散。
次rì上午,不到7点钟,中山长昀便被手下人紧急叫起。 乡下秘密人来报,昨夜,他亲手辛辛苦苦创立的便衣队,被奇兵队歼灭,秘密情报网也大部被破坏。 只有少数人得以幸免。 现在,幕府军巡逻队四处救火,但没有任何的效果,无力回天了。
中山长昀浑身颤抖了一下。 他望着那封刚刚传来的文件,从上面嗅出了一股死亡的气息。 连忙双手『揉』成一团,丢在痰盂缸里,强作笑意,说:“怕什么?我的基干力量还在,折损些羽翼,算得了什么?”
正在这时,德川庆丰幕僚来人,请他去将军府参加紧急会议。 中山长治赶紧换衣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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