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清1864无弹窗 第一卷 风起残清 第七卷 天剑蚀日 第二百五十九章 暗战(十九)
然而,有一个消息将会彻底打垮他的整个侥幸的心理。 佐佐木率部从池前返程的途中,在距离江户数公里的土路边,遭到了伏击。 佐佐木以及麾下全部宪兵被奇兵队消灭。 佐佐木本人身中十余枪,死状极惨。 德川庆丰得知此事后,亲自率一部出城赶去援救。 可惜,只来得及替他们收尸而已。当救援部队赶到现场时,战斗早已结束。 两辆马车均都千疮百孔,前面那辆右轮被土雷炸飞,径直冲出,连带后面的车子急转方向,平行瘫趴在公路边上。 奇兵队伏击的阵地恰好就在路边十余米的一个土墩上,居高临下正对着土雷埋设处。 看来这样的安排是经过了反复的计算后才实施的。
佐佐木右手提着指挥刀,伏倒在车轮后的隐避处,头部中弹,身边还有具机枪手的尸体,显然是正奋力组织抵抗时,被击中身亡的。 其余士兵,有的横尸车顶,有的倒在路心,有的逃到了路对面,也未逃拖死亡的追击。 在这里发生的,已经不能算是一场战斗,更像是一场杀戮。
佐佐木及其手下在敌方筹划已久的伏击下,几乎失去了还手的能力,不明不白地登赴黄泉路。
德川庆丰jīng擅战术,四下里一看,明白了究竟。 对方竟敢在这临近城市的地带设伏,是早已『摸』清了佐佐木其人的『xìng』格和心理,在他遥遥望见江户城头收起了戒备之心,高枕无忧之时。 这才动手,正是最佳时机。
是谁,能揣摩出佐佐木的心思呢,敢于虎口掳须呢?只有一个人,中山长昀。 佐佐木审讯刺客,或许发现了与他有牵涉,正要回江户来汇报。 不料竟在距城咫尺之遥之地,被灭了口。
想到这里。 德川庆丰开始愤怒了,一挥手,下令返程,直扑暗探课。
但是,暗探课中这会儿早已是人去楼空。 眼看着德川庆丰杀气腾腾引兵来到,守门地几个小暗探们吓得屁滚『尿』流,又是鞠躬又是作揖。 老远就“将军 将军”地喊个不停。 德川庆丰坐在车上,命令宪兵进去搜查。 结果,里里外外都不见中山长昀的踪影。 问那些守门的,一脸茫然说两个小时前,见他匆匆出了门,说是去江户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顺便迎接大康君一行来江户。
德川庆丰怒气稍稍平息,考虑了片刻。 决定先行回将军府,研究下一步的应对策略。 这短短的时间内,两名得力的助手接连殒命于江户城内外,对他地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而且,他们地死都或明或暗地指向了那个yīn鸷、jian猾的中山长昀。 这更令他郁怒难平。 他发誓,要查出事情的真相原委来。 以慰两位部下的地下怨魂。
山下从池前打来的电话,适时地将德川庆丰从几近崩溃的jīng神状态挽救回来。 他在急文里告知德川庆丰,经紧急请西医对刺客遗体进行了验尸。 接过证实,死者不是因为受刑过度而亡,乃是服用了致命的毒『药』毙命。 从这毒『药』毒『xìng』发作地时间来看,死者是在行刑前的短时间内服毒的。 这粒毒『药』,是从什么渠道到达他的手中的呢?
德川庆丰重新燃起了兴趣来,问:“会不会是某人做的手脚?”
那边,山下咯咯地笑,说:“未必罢。 没有确凿的证据。 就硬将事情派在他的身上,那也不行。 ”
德川庆丰说:“这位中山君已经闻风而遁了。 现在。 正在逃往江户地路上。 清剿视察团已经到了那里,你这边乡下,可是要有所准备了。 ”
山下笑道:“我这边没问题。 已经将稽查别动队全部派出,配合幕府军在各地区进行戒备。 一旦有事,我池前所属的数百里范围内,半小时即可援军四集,管保叫那奇兵队cha翅难逃。 ”
中山家老大、老三这段时间内,变故频仍。 老三在粮行内,可也没闲着。 他没有回宅子去,在版本龙也的陪伴下,继续着表面悠闲的生活。 实质上,却正暗中紧密地为城外秘密联络员传递来的消息忙碌着。 现在,德川大康一行,正按照从山一郎所预告的线路一步步向江户接近。 北海道-肥前、肥前-江户、江户-鸟羽,鸟羽地下一站就是江户。 所以他已经没有什么时间可以用来浪费了。
长居家乡近一年,中山长则已然将这座城市的底里、街况、道路『摸』得滚瓜烂熟。 并凭借胸中所知,制定出了四套刺杀方案,来对付这位幕府将军要人大康君。
第一套方案最为大胆。 中山长则以清剿督导公署成员的身份,加入这欢迎德川大康人群,预先腰捆燃烧瓶,找机会接近他,直接引爆,和此人同归于尽。
第二套方案,别动队潜伏进城,获取准确情报后,趁着德川大康出行的机会,设伏截击,尽遣jīng锐动手,毙杀此酋。
第三套方案,趁着德川大康视察封锁线的机会,在封锁线内外预设部队进行佯攻,待参观团惊慌失措之机,于敌后要隘突出奇兵,易装下手,『乱』中取胜。
第四套方案,待德川大康到达江户,入住中山家后,由中山长则在宅中下手,暗杀此人。 这个方案,原先就被上头认可。 主要的关键在于两点。 一是保证德川大康肯定能去中山家,并留宿过夜。 二是,中山长则必须有捷径贴身接触德川大康。 两者失却其一,都不可能达成目的。 但这个计划,比之于前面那三套方案,无疑是实际了许多,不仅仅是空中楼阁。
版本龙也见rì期渐渐『逼』近,有些急不可耐了/
这天晚上。 中山长则正和版本龙也在粮行内商量对策。 早已落锁的店门外街口,有个人撑着把雨伞走了过来,伸手在木板上拍击几下,大声道:“中山君,这么早便关灯睡了吗?我现下有空,何不烫壶酒来消磨时光呢?”
屋内这对正在密谈地人,听到外面街头之人说话的声音。 不约而同地松开手。 中山长则低声道:“是从山一郎。 他这时候怎么进得了城?”
来者果然是别动队长从山一郎。 他身穿黑衣装束,俨然是清剿督导公署中人。 中山长则会意。 抱拳作揖道:“原来通到山下专员那条路上去了。 咱们还是同僚,难怪这黑漆漆地夜晚还能进城来。 ”
从山一郎脸『sè』有些严峻,进了店里,示意关门,低声说:“事情变化太过快,令兄中山长昀今天上午到达江户,向德川路择报到。自告奋勇作向导。 领着清剿视察团明早动身去江都。 预计三天之内必会到达江户。 我在城外得讯后,马不停蹄地往这儿赶。 亏得这身制服,才得以进城来。 你可要赶紧作准备。 ”
中山长则惊道:“他这番行程怎么如此匆忙?”
从山一郎说:“你在城里不知外面地变化。 昨天上午,暗探课长佐佐木前往池前审讯刺客案回城,在城外数里外的土路上中伏,全军覆没。 令兄闻知这个消息,脚底就像抹了油似地,飞快离城。 去江户寻生路去了。 据说,他走后两小时,德川庆丰就兴师动众往暗探课问罪去了。 ”
“不会是他干地。 ”中山长则摇头道:“此人恶贯满盈,怕是有人借刀杀人罢?”
从山一郎笑笑,说:“知兄莫若弟。 可惜你不是德川庆丰,洗不清他的罪名。 但是。 他这一走,去了江户后,为了自救,自然要卖弄。 这正好和我们地布局相契合。 但时间已经因此而提前。 你,准备了几成?”
中山长则沉『吟』道:“中山家宅子里的秘道,我已探查出一部分,但关键地两段却未能发现。 也罢,明天我就回中山家。 先行打草惊蛇去。 ”
从山一郎点头,说:“我看过你那几套方案,第四套。 是上头极为赏识的。 其余三种。 只能见机行事,作为备用。 临行前我已做好布置。 明天一早起,别动队开始潜入城中,策应你的行动。 另外,版本龙也明早出城,去池前城暂住避风。 ”
中山长则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道:“这样的安排最好不过了。 他不宜再留在城中。 枪声一起,弄不好就会玉石俱焚。 龙也,没有必要掺和进来。 ”
次rì天明后,粮行开业。 中山长则向合作的股东打招呼,提出自己要下乡去一趟,十天八天就可回来,账房小王也同行。 店中一切事务暂由他管理。 对方并无疑意,满口答应下来。 版本龙也男装包裹得严实,戴上帽子,再三叮咛关嘱后,才上了马车,顺着天光大街往北门去了。 中山长则伫立街头,点起根烟来抽了一会儿,然后决然扔掉半截烟,转身向同chūn里方向走去。
中山家内,没了男主人的气息后,明显地呈现出yīn衰地寥落之气。 虽然管家依然督促着一班仆佣将庭院打扫得干干净净。 但吉野太太亦没了在宅子里来来去去督察家务的心思。 闲坐在后院老房中不出,rìrì上香祈佑儿子中山长治和版本宫子腹中的胎儿能够平平安安。 这天,上香完毕,正要去净手换衣。 只听得院墙外脚步声由远及近,十分熟悉,不约驻足回头望去。 居然是久已不见的二儿子中山长则。
吉野太太见是他,稍稍感到丝欣慰,说:“亏得你还回来。 家里的事情,你们几乎全部撒手不管了。 ”
中山长则惊讶,问:“难道这几天,家中出事了不成?”
吉野太太幽幽道:“你大嫂回娘家生孩子去了。 长治他离了江户,另到别处寻差事了。 你大哥他又不回家,你说,咱们中山家怎么就成这样的,冷清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
中山长则听说哥哥走了,倒没太多惊讶。 只是感慨一声,遗憾道:“他走得不是时候。 我新近得到个消息,咱们中山家马上就会热闹起来了。 ”
“怎么就热闹起来?”吉野太太jǐng觉地收起悲哀问道。
中山长则不动声『sè』道:“老大去了江户,迎接大康君视察团一行向西来,已到了江都。 明天,或者后天准会到江户。 届时,大康君怕是要登门来拜祭父亲了。 ”
吉野太太脑袋里咯噔一声响。 霎时间面『sè』如土,侧眼窥看了儿子的表情。 看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中山长则仰头朝远处地黄杨树yīn下笔直地青灰砖墙看了一眼,继续说:“这可是江户城开埠以来头等的大事。 这块地面上,像这样的人物光顾,怕是开天辟地头一次了。 ”
吉野太太似乎对儿子所说的内容无动于衷,转身朝屋里招手道:“贴身女仆,去厨房吩咐一声,今儿个三少爷回宅。 午饭时多加几道菜。 ”
中饭过后,中山长则便返回自己的院子,借口说好好睡个午觉,闩起门来不放闲人进入。
他坐下来先喝口茶,然后掏出烟来,将窗户全数关闭,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隐秘空间。 面积有限地正屋里,立刻烟雾弥漫起来。 但是。 中山长则没有想离开的意思,像是做试验样,好奇地观察着眼前烟缕地走响。 但浑然烟气只是在他嘴边吞吐时,才有所变化,丝毫不见他所期待出现的情况。 接连抽掉六七枝烟后,屋内烟雾充斥。 令人难以忍受。 但中山长则依然是不慌不忙,合目思索了一阵子,丢下烟蒂,去床下取出只长柄螺丝刀来,转身走近了外屋墙壁上那整块雕琢的白果木板。
他将螺丝刀抵在木板上,轻柔地划动。 整幅看似天衣无缝的雕花的表面,纤细的刀尖很快便有了探知,行云流水般的滑掠中,感觉出了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地滞碍。 他目光停留处,果然从漆『sè』地掩盖下分辨出一道细缝。 他扶正刀口。 平行贴住。 使劲向内里锲入。 雕花板竟是应手而分。 屋内浓重地雾气随即被吸入,袅袅而去。
中山长则后退一步。 像是欣赏美景一似地盯着这情形,脸上浮起股预料之中的笑意。 看着屋内烟气渐渐稀薄,他放下螺丝刀,继续先前地工作,双手分别抓住那道寸许的裂隙,上下一分。 大约板壁后面的键槽涂了油脂,竟是轻易地现出了一个高约3尺的洞口。 他弯腰进入,就着室内地光线上下左右打量片刻,划起根火柴,踏着阶梯下了地底,顺道潜行。
六七分钟后,中山长则来到这段暗道的尽头。 悄悄从出口处开启了条隙缝朝外瞧去,已在前院门厅墙壁里,中山长昀的院墙历历在目。 他心中有数,合上空隙,原路折回。 上到地面后,原样将密道口归位合拢,然后从衣兜里取出张图纸来,仔细研究,将方才的发现的标明其上。 这才松口气,爬上床倒头睡去。
这一觉甚是酣甜。 再度从梦中醒来时,天『sè』已经渐暗,居然已是傍晚时分了。
这时,院外有人叩门,管家的嗓音喊道:“三郎,太太让我来请你去用饭,已到晚上了。 ”
中山长则答应一声,穿上外衣,开门出来。
饭厅里,一桌子菜肴早已摆放好。 吉野太太冷然端坐在座椅上,一言不发。 空『荡』『荡』地屋子里,只有贴身女仆站在一旁侍候。 眼见中山长则睡眼惺忪地出来了,便指指对面的座位,示意管家也上桌,陪中山长则喝几杯酒。
管家连连摇手道,连声说不能,这可『乱』了主仆的规矩。
吉野太太舒眉笑道:“你小时候和他们的父亲一个锅里捞饭,我可是亲耳听说的。 这会儿客气干什么?难得这么个机会,也好好逞逞你的酒量。 我可是听其他人说得哦。 ”
管家犹豫片刻,又经不住三少爷中山长则的力劝,只得陪着小心落座。 这场酒席,三个人话都不多,惟以饮酒为主。 中山长则和管家彼此互敬,一杯接一杯,喝得酩酊大醉。 吉野太太好似远观戏法样。 喝着茶含笑不语。 丫头贴身女仆掩口而笑,大约从她进入中山家以来,还从未见过管家和少爷们喝酒样儿,这算是破天荒的事情了。
晚上二更许,席上酒尽人散。
中山长则扶着桌子站起来,摇晃了两下,双腿一软险些摔倒。 管家呵呵地傻笑。 掉头出门,被门槛一绊。 轰然扑倒在廊下。 也一等几个佣人赶紧来搀起他,往睡处去了。 吉野太太让贴身女仆扶住三少爷回房。 贴身女仆小心翼翼地从腋下托住中山长则,缓步向前。 中山长则出门后,在涌巷里愈发地支持不住,将全身地重量都倾倒在她柔弱的胳膊上,鼻中嗅着她发梢上刨花油地香味,竟是晕晕然进入了半睡状态。
贴身女仆有些羞急。 只得费尽了全身地气力,好不容易才将这个醉鬼送回了院子。 中山长则合目打着鼾,手中却不停,将衣裤一件件地扒下来,扔得到处都是。
看着这陡现的男人半『裸』地**,贴身女仆掩目惊叫着,不知如何是好。 但好在拖光了衣服的中山长则凭着本能找到了被窝,一头钻了进去。 蒙头大睡再不吭声。
贴身女仆这才如释重负,替他关好门,回了吉野太太所在之处复命去了。
今夜无雨,风声袭袭不断。 枝头犹有鸟啼,声声凄寒。 墙头飘『荡』在风中地长草犹如蓬生的『乱』发,起伏不定。 久违了地月亮隐现于云层。 院中地面上,yīn影变幻无端。 这个夜晚应该是静谧,促人沈睡,一觉到天明的。
可是,子夜时分,一个白衣长裙垂落砖地的女人身影,再度出现。 她从中山家中段的那座敞轩天井北面的圆门进来,径直去了轩内,抬手去雕花板西厢记画面上轻轻一按,启开了暗门。 消失于其内。 不一刻。 她又从老大住处的院墙中现身,然后向外数尺。 又在看似天衣无缝的墙角抽出块狭长地砖头,脚下轻轻一蹬,墙面顿时移动,现出一个洞口,她闪身而入,倏尔不见。
中山长则屋中宁静至极。 卧房内借着依稀的月光,可见他贴身的衣物扔得到处都是。 中山长则依然在被窝中蒙头大睡。 正屋那块雕花木板微微一响,洞然而开,白衣女子悄然无声地进了卧房,却没有再接近床铺,转而去他的窗台前,捧起那只硕果仅存的盆景,高举过头,奋力一摔。 静寂的夜『sè』中,这声响动巨大,隐隐有轰然之势。
这女子转身便走,快捷地闪入密道不见。
但今夜的中山长则大约是酒醉过度,对身边的这声巨响浑然不觉,半分反应也没有。
夜『sè』之中,不久后,但闻得照壁墙口,有一个细长哀苦地女声幽幽地哀鸣着悚人之音:钟鸣鼎食,亦有散时,前世作孽,今生报迟。
睡在前院照壁两厢的屋中的仆佣们俱被惊起,人人『cāo』棍而出,在前宅四顾,找寻这再度重来的女鬼的所在。 与此同时,那女鬼已经从敞轩的密道离开,拎着裙子快步出了天井,诡异地向左一拐,没入于一丛花草翠竹中不见。
这白衣女鬼刚刚消失,天井北面墙头有个黑衣人一跃而下,以全力冲刺地速度往前快跑,一个转折来到中山长昀的院外,腾身一个纵跳,跃入院内入房,竟飞快地拖起衣裤来。 只见他jīng赤条条地拎着衣服迅速往床底一塞,自己钻入被窝内再也不起。
屋子内恢复了宁静,回『荡』着中山长则的鼾声。 似乎先前的女鬼、黑衣人都只是个幻影而已,一掠而过,不复存在。 而此时,外面宅中早已『乱』成一团糟。 昨天和中山长则同时畅饮大醉的管家,未能像往常一样和其他佣人们起身来,巡看动静。 也一等人提着棍子向后院去,正巧在三少爷的院门口,和后宅向前的吉野太太、贴身女仆迎面遇到。
吉野太太指指院门说:“老三睡在里面,怎么没有动静。 ”
也一等人连忙推门入内,进屋后掌起灯来照看。 只见满地狼藉,泥水瓷片散了一地。 而中山长则,依然在被中大睡,无所知觉。
吉野太太上前拉开被头。 见儿子睡得正香,用力摇撼几下,说:“长则,快些醒醒,出事了!”
中山长则睁开朦胧的双眼,xian开被窝正要下地。 陡听得贴身女仆一声惊叫,双手捂脸。 那些佣人们轰然一笑。 低头望望,自己竟是光着身体。 连忙拉起被子裹住身子,问:“母亲,出了什么事?”
吉野太太叹了口气,说:“又闹鬼啦!那女鬼,不知前世和中山家结下了什么仇怨,yīn魂不散。 ”
中山长则见那窗口安放地盆景又成了一堆碎瓦砾,不由捶了一下床板。 长长地惊噫一声。
贴身女仆遵女主人之命,找来笤帚和簸箕,清理地面。 也一等人又在各个院落前后查巡一遍,毫无所得,这才返回前院,点起蜡烛来值守待旦。
吉野太太带着贴身女仆走后,中山长则依然钻入被窝,继续先前的睡眠。 但是。 半小时后,他全无倦意地起身,坐在黑暗中定了定神,又复出门去,在黎明前地混沌夜『sè』中来到敞轩天井地西侧,四下里看看无人。 抬肘护住了脸,向那丛竹花交织的墙角里钻了进去。
本来,这一夜惊魂并非首次,完全可以依照旧例,事情过后风平浪静,依然是往时地正常生活。 但,今天rì上三竿后,又一桩大事在中山家内发作了。 本来和管家交好的也一,早晨一阵忙碌后,突然发现。 管家还没有起床。 难道昨晚宿醉至今未醒?
他跑到门厅一侧地小屋咚咚地敲门。 里面没人答应。 也一笑笑,说:“这太阳晒到屁股尖了。 居然还不起来。 平素里教训我们倒是口滑。 轮到自己也就不行了。 ”
他使劲地推开门,进了屋去。 见管家还是躺在被窝里不动,便上去半开玩笑地扯开被子,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往起一拉。 管家身着布褂,僵硬地呈60度倾斜了身子,可就是拖不直,且触手冰凉。
也一心沉,定睛看他地面孔,只见双目、鼻端、唇角,都有细细的血痕蜿蜒而下。 他顾不上去『摸』鼻息,骇然叫了一声:“快来人拉啦!管家死啦!”
管家死亡的消息迅速传遍宅子,在江户城中不胫而走。 街头街尾纷纷传言,昨天夜里,中山家老宅闹鬼。 老管家某人夜间离奇死亡,看情形是被那女鬼索命而死。 中山家老宅传出了的鬼讯,已有一年多的时间,而且还只是作祟罢了,没有实质『xìng』的动作。 不想这一回居然弄出人命来了,真是令人骇然。
中山长则被惊醒起床,已是辰时。 也一一脸的惊惶,拼命地摇醒他,诉说了刚刚发现管家死亡地讯息。 中山长则被这意外吓了一跳,急忙披上衣服赶到前院去。 这时,门厅小屋已经簇拥了不少的佣人,连附近的街坊都有闻讯凑近来看热闹的。
中山长则进了小屋,吩咐掌起盏油灯来,屏退左右闲杂,自己举着灯在死者头部上方照耀着,仔细看了他的死状,心中稍稍有数。 他又从衣兜里『摸』出根锥形银针来,在死者的鼻腔沾了沾血迹,略加擦拭后迎光观察,已经明显发黑。 显然是被人下毒害死的,可是,昨夜他喝酒是和自己在一起的,酒菜中不可能有毒。 这毒『药』肯定在他回屋后被人暗中所下。
谁,谁会与他有如此地仇怨,要铤而走险,下毒害死他呢?
吉野太太领着贴身女仆也来前面看视。 中山长则出门来阻拦,说死状难看,不要去瞧了。 吉野太太跺脚泣怒道:“这可是如何是好。 中山家不仅闹鬼,还死了人,这要是传出去,可怎么了啊!”
中山长则劝道:“母亲,您也别着急,事情既然已经出了,那只好依这情形来办事,闹鬼是闹鬼,死人是死人不可同rì而语。 管家不是被鬼害死的,而是有陈年宿疾。 昨夜大醉之后,重症复发,这才一命呜呼的。 ”
吉野太太愣了愣,坚持要进去看。 中山长则去阻住门楣,大声招呼佣人们起来劝阻老太太,半是哀求半是强迫,将她送回后宅去。 中山长则当即下令,让人急速去街头寿材店。 买了上等的棺木,将管家入殓其内,匆匆忙忙送到了城西白云观后地义庄,就此存放,等rì后有空,在寻块地方葬埋了。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进出城市的人多。 中山家又是大户,不出一天时间。 中山家闹鬼地死人的消息居然就沸沸扬扬地传到了数百里外的池前 山下枪伤未愈,但迫于形势,也不敢大意,正在筹划着事情。 这时,一身黑衣的中山长治快步进来,将一张加在牛皮袋内的纸页送给了他。 山下迅速看完了这页纸上地内容,将它销毁。 说:“告诉你一件事,令兄中山长昀已经到了江户,正要回江户来。 但不巧的是,你们家居然闹鬼了,还死了个管家,你能猜出其中地奥妙吗?”
中山长治吃了一惊,凝神想想,说:“宅子死人。 是件怪事。 闹鬼,我却习以为常了。 从去年老三中山长则回江户算起,到这次的话,有四次了。 不是作怪就是鬼声吓人。 但从未因此而死人。 尤其是管家,他可是中山家的老人,和先父是自幼儿一起长大地。 没想到。 这次竟……”
山下注视着他,说:“中山宅中有密道。 你应该知晓吧。 ”
中山长治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知道地”?
山下笑道:“我曾经登门去贵府拜访过。 宅子中的风水是我亲眼看过地。 那些房子,仔细可以分辨出有夹墙地,至少有两处。 令母不是要我替她驱邪吗?我说要推掉宅中那座敞轩的西墙。 她照办了没有?”
中山长治摇头道:“她没有拆。 但我和老二在那里发现了密道,直通老大的院墙。 ”
“这就是了。 令母不肯拆墙,与她表面上的一心驱邪的举动是相背的。 我猜,这密道她应该知晓,被我点破后,装聋作哑罢了。 ”
“你是说。 这些事情。 和她有关”?中山长治迟疑地问。
山下哈哈笑了起来,说:“当局者『迷』呀。 这几次闹鬼。 可都是有缘由的。 令兄回宅,半夜闹鬼。 中山长昀从北海道回宅,当夜也闹鬼。 昨夜闹鬼的缘由,我也猜出了。 定是那个中山长昀回城,要有大事发作了。 ”
“什么样地大事呢?莫非……”中山长治屏住了呼吸:“难道,他真的要请德川大康进宅?”
“是呀,要请德川大康去中山家,我猜第一个反对的就是令母。 好像,以前听你提过,对这件事她的态度是明朗的。 ”
中山长治点头承认。 山下又笑道:“这次光闹鬼不行,再搭上一条人命,用意不是很明显吗?”
“难道,管家是死于非命?”中山长治疑虑道。
“对,凶宅,是足以令这些高官显贵们望而却步的。 但这次,我猜很难。 要德川大康入中山家地,怕不仅仅是令兄中山长昀一人。 有更大来头背景的人物在幕后『cāo』纵呢。 中山长昀不过是一个小角『sè』而已。 ”
中山长治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刚yù再问。
山下摇头,说:“不要管那里的事了。 我们也快闲不住了。 你得赶紧回池前,不然,赶不上一次大的行动,可就会终身遗憾喽。 ”
中山长治听说有大的行动,马上兴奋起来,连连点头,接过山下拟就的一页信件,装入贴身安全之处,快步向外走去。
他离开公署大门后,整好衣襟顺手戴上帽子,骑上褐『sè』马,一抖缰绳,马蹄嗒嗒踏着青石板向城外赶去。 他只顾着赶路,没有注意到公署对面的路边小店窗口处,有双眼睛不经意间瞥见了他呢帽檐下的面孔。 这个人正准备吃面,忽然被这个意外发现惊了一下,失手将筷子失落在桌面。 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急忙拣起筷子,张口去吹热气腾腾地面条。 吹着,吹着,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低头直『揉』眼。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从江户城中出来地粮行账房版本龙也。 版本龙也来到池前后,按照指令住进了镇中惟一的一家客栈。 明天中午,出镇向西到河口码头处,会有一艘竹竿上缚着布条地小船来接她,向南绕过江户城前往池前,回归特别别动队,随队统一行动,策应城内的局势变化。
这一刻,她的心思全在中山长则身上,陡然看到了马上男子的相貌和他有几分相似,不由得感伤起来。 但是,她并没有认出此人便是中山家的次郎中山长治,压根儿没料到他会在这里出现。 只是把他当作相貌和最亲近的朋友相似的陌生人而已。
中山长治骑着马儿穿庄越村,不出半个钟头返回了池前。 城中众人正开始喝粥吃红薯。 见他回来,纷纷开玩笑,问他为什么不在公署内吃完筵席再回来。 中山长治拴好马,摇头说:“当我和你们一样,是馋嘴猫吗?那儿的饭好吃是好吃,但吃了却于心不忍。 好歹是老百姓的钱,能省则省吧。 ”
版本队长拆开回信,细细看了一遍,抬头冲中山长治笑道:“你来的可真是时候,赶上大行动了,好扬眉吐气一把。 这样的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 ”
中山长治好奇,问:“什么行动,这样神秘?”
版本队长大笑,指指茫茫原野的尽头,说:“那道篱笆墙,该到寿终正寝的时候啦!”
中山长治惊喜交加,奋力挥挥胳膊,说:“好啊!毁掉这封锁线,自然是人心大快。 你说得对,我来的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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