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无弹窗 正文 五年之后
五年之后,当我站在家乡的广场上,我才发现家乡的变化是那么大,我似乎已不认识这里的一草一木,这里熙熙攘攘走动的人群。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遮蔽了周围的天空,整个广场就像一口井,人们在井底懒散地散步。这里曾经有大片大片的阳光,特别是坐在南河边的“十里烟树”的石阶上,即便是回忆往事也觉得那样的美好。这里曾经有大片大片的麦田,微风吹动着它们的发梢,就像风的线条,拨动着关于泪水的回忆。这里曾经有我美丽的妻子,我喜欢看她走路的样子,我喜欢听她爽朗的笑声,喜欢和她一起坐着,一起沉默。这里曾经有我为妻子种植莲花的荷塘,如今荷塘已不知道被埋在哪座高楼下面,还有妻子对我是怀念,也不知道被葬在哪里。[]
所有关于美好回忆的事物都被拔地而起的高楼冲到了九霄云外,我想在这座现代化的城市间捡到一片记忆的碎片都很难,更别说找到我的妻子了。现在想来,我觉得我完全低估了时间对于所有事物的冲刷作用,对于回忆来说只是弹指间,已早生华发。
也许是思人心切,我有些鲁莽地来到我的家乡,我忘却了我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即便是找到我的妻子我又能对她说什么呢?我肯定不能告诉她,我是王长天,和你生活了十年的那个人,即使说出来,她一定也不会相信,她甚至会觉得我是一个疯子。
所以,当务之急,我要给自己一个身份。
在飞速发展中的中国,人们盲目地崇尚金钱而摈弃传统,崇尚金钱会导致人们办事情缺乏原则xìng,摈弃传统同时也摈弃了人xìng中固有的那种清高。我完全可以利用人们的这些缺点给自己创造一个假身份。
虽然是个假身份,但是为了更接近真实xìng,即使弄个假身份也不能过于草率。所以我花了许多钱,打通了我们市里管理户籍的领导,让他帮我寻找和我长相相近的人,然后我就用他的身份作为我现在的身份。我和他用同一个名字,同一个省份证号,同一个地址,也就是说在这座城市里,我就是他,他却不是我。
当然,我的假身份是经不起深究的。我想,只要我不干什么违法的事,也没有人非要彻查我的身份。比如我去住宾馆,他们最多拿去我的身份证登记一下我的身份信息,他们肯定不会盘问我,你叫什么名字?背诵一下你的身份证号?你家是不是在这个地点?以这个城市的广场为参照,你家的具体位置?如果我遭到了这样的盘问,那么至少说明我和“他”两个人中肯定有人出了问题。
我的假身份名字叫骆剑晨,虽然我不喜欢这个有点侠客气息的名字,但是我还是努力去适应这个名字,尽量做到在别人不经意间喊它的时候,我会很自然地去答应。那个我用了三十多年的“王长天”,我会把它藏在心底,就像回忆过去的青chūn岁月一样,我时而不时地把它从心底挖出来祭奠一番,毕竟它曾经陪伴我度过了三十多年的风风雨雨。
有了这个假身份我就可以做好多事情。我再也不用担心在这个城市里住时,忽然被治安队抓去,惊心动魄地审讯一番。我也不用担心在天桥上散步时,被当做无业游民抓走。他们说无业游民是这个城市里最不安定的因素,但我不是这个城市里不安定的因素,那个假身份证就是最好的证明。
能在这个城市安定的居住下去,我就有机会去寻找我的老婆。寻找到我的老婆,我的生活才有希望。
现在的我,对于我的妻子来说无异于一个陌生人,连擦肩而过的一点点模糊的印象都没有。寻找一个接近她的理由才是我正式寻找她的前奏。这个看似简单却异常复杂的理由还真不好找,因为理由编的过于简单会使人难以相信,理由编的过于复杂同样使人难以相信。这个理由必须做到就像我的身份造假一样,从外观上无论怎么看都要显得冠冕堂皇。
大家想想吧,我的妻子已是三十几岁的人了,幼稚的浪漫只会让她觉得好笑,对于接近她却毫无帮助。
据我了解,我的妻子喜欢成熟的男人。但是,看看我现在的样子,虽然确实英俊潇洒,但是,由于我看上去才二十几岁,无论我的心理上如何的老成,脸上还是脱不了稚气。向来都反对姐弟恋的妻子,会接受我这个“居心叵测”而又对爱情怀着满腔热忱的“弟弟”吗?
我想起电影里种种离奇的邂逅都觉得好笑,导演忽悠那些十几岁的懵懵懂懂的小男生女生绝对可以,可是,如果拿来忽悠我们这些经历过爱情过来人却显得是力不从心,这并不是说明我经历了十年的爱情就看破透红尘,而是我们故作高深不懂装懂。
虽然电影里的邂逅有点做作和浅薄,但是它对于我的借鉴作用还是有的。至少我可以像写小说一样比着它们炮制一些事件作为接近她的理由。我又把炮制的事件分成两类,一类是浪漫的,一类是现实的。
经过我几天jīng心的编排,我所炮制的事件终于有了雏形。关于浪漫的事件,我策划时尽量使它看上去不那么幼稚,至少看上去极度的浪漫而又不失为真实。如果浪漫的行不通,就实施现实的备用计划。因为在我看来所有的女人都是喜欢浪漫的,我的妻子当然也不例外。
我所策划的浪漫的事和天上掉馅饼有关,因为在我看来天上掉馅饼看似有点不可能,但是若真的掉落在谁的头上,所有的人还是乐于接受的。也不难理解这里所说的“馅饼”是一种泛指,它可能是一沓钞票,也可能是一块金砖,也可能是某种幸运或者是幸福。
必须利用身边现有的资源,大家也都知道我刚刚死里逃生,我身边的资源也是有限的。若不是我那次中大奖的那八百万(原本一千万,上交了百分之二十的费。)还存在银行里,现在我肯定是一无所有。
我就是要用那八百万中的一部分钱做文章,加上我jīng心编织的故事,一旦找到妻子加以实施,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成功率应该能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
一旦成功接近妻子,凭我现在的容貌博得她的一点点好感我还是有把握的,妻子虽然讨厌姐弟恋,但她却无法掩饰她的爱美之心。
如何找到李秋水呢?
李秋水是我妻子的名字,在百度中输入这个名字,按一下ente
键,就能搜索到上万个叫“李秋水”的人,男的女的都有,其中以《天龙八部》中的李秋水最为著名。
我妻子是个默默无闻的人,平常几乎不接近网络,所以在网络里很难找到关于她的任何信息。既然使用最现代化的手段找不到她,我就尝试用比较原始的手段。
说出来也许你会觉得好笑,我所使用的原始的手段就是贴寻人启事,从广场开始呈辐shè状,电线杆,墙根,天桥的走道上,广告牌上,反正只要是人能走到过的地方,满世界的张贴。我甚至把这种疯狂的张贴当作对于现实不满的一种发泄。
第一天没有任何消息,第二天,我刚开始工作就被市容监察的人追得大街小巷的跑。被他们追赶急了我就一头扎进快车道,那些疾驰的车辆为了躲避我无不紧急刹车,车轮与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震撼了整条大街,人行道上行sè匆匆的忙于上班的人们,也都停下了脚步驻足观望,他们甚至怀疑自己看到的只是个幻觉,现实中有这样不怕死的人吗?
第三天,市容监察的人调整了以硬碰硬的策略,他们不再直接去追赶我,而是想从心理上去击垮我。他们看到我张贴也不闻不问,只是远远地跟着我,他们有四个人专门负责揭掉我张贴的寻人启事,我贴多少他们就揭掉多少,他们的怀柔行为真是让我气愤又倍显无奈。他们甚至远远地对我做鬼脸,要不是我是个异常执着的人,我肯定会被他们的行为活活气死。
被他们逮到之后,我才知道他们怪异的行为只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以至于我不能首尾兼顾,他们好把我围堵在一个狭小的胡同里。当我明白过来想撒腿就跑时,我才知道除了上天入地之外再也没有了可跑的余地,无奈之下只好束手就范。
他们像保镖一样簇拥着,把我带上了一辆东风帅客面包车,在车上,他们像看着一个重刑犯一样,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我看着他们紧张的样子,内心不由得觉得好笑,一种反客为主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我在快车道上不怕死的英雄行为,可能给他们的心理上产生了yīn影。他们即使是对我批评教育时也显得小心翼翼,在措辞上尽量做到恰当适度。他们或许害怕过激的言辞会激发我过激的行为,我会失去控制,撞墙而死。
他们耐心的批评教育还是产生了效果,至少使我认识到了我近似疯狂的张贴行为给他们带来了多大的麻烦,特别是对于市容产生的影响,上升到理论高度,从这一件小事上能反映出我们这个城市人的整体素质。
刚开始时我对于他们的批评教育还不以为然,直到他们像《大话西游》里的唐僧一样不厌其烦,喋喋不休,没玩没了。我终于在jīng神崩溃前的一个瞬间被他们说服了。并且象征xìng的信誓旦旦的写了保证书。为了提高我们这座城市的整体素质,类似的事情决不再犯,等等如此。
从市容监察局出来时侯我还嗟叹不已,我的原始手段也无果而终,我还有什么办法能找到我的妻子呢?难道上天非要让我经历千辛万苦的磨难才让我找到她吗?“可见天道不测,造化弄人,我又从何捉摸”。(出自李汝珍《镜花缘》)。
本想回家睡他个三天三夜,然后再从长计议。但是想到“家”时却心酸不已,放眼整个繁华的城市,那里才是我的安身之所,那里才有我温馨的家呀。
为了排解心中的苦闷,我去了人民公园,在一座假山上的凉亭里我停下脚步,凉亭下有许多人在围观什么,虽然我不是爱热闹的人,但是好奇心还是驱使想我看个究竟。原来凉亭里有一张石桌,两个年逾古稀的老者正在下棋,他们下棋的方式甚是奇特。两个老者都面朝棋盘之外,他们只是说出每个棋子要走的步子,由围观者帮他们移动棋子,他们两个的一盘棋竟然下了整整一天。围观者无不叹服他们棋艺的jīng深,胸怀的博大。
当我也像其他人一样悠然散去,这个城市已华灯初上,暧昧的而漫长的夜晚已悄然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