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木同寻无弹窗 正文 第九章 长不大的女孩
凭借与树木交流的本领,田真满怀激动地朝着指引的方向追去。经过曲折的道路,他忽见远处树影斑驳处,一个白头发的人曲着一条腿靠坐在树干旁,因那人手上一张醒目的弓,田真不禁惊喜失声大喊:“冰玉——”连喊了几声后,那人影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只是看见一根被叼在嘴里的草茎在随风摇曳。
难道是看错了,不是她?那人的头发上没有修饰的物品,或许只是个老人?即便还未确定,一种凉飕飕的感觉已经油然而生,似在提醒他的确看错了,哪有这么幸运在异地他乡重遇故人。
田真揉了揉眼睛,想再仔细看去,毕竟冰玉也喜欢学她祖父嘴里叼着寒芒,以那样的姿势坐在树下歇息。听到簌簌几声,一睁眼,过分清晰地出现在眼前的身影把他吓了一跳。
来去能够做到几乎悄无声息,立定又能够如此镇静的女孩,他也只认识一人,那就是安冰玉。正是此刻距他两步之外,眨巴着好奇目光盯着他看的女孩。
背后垂着两条不长的麻花辫的银发女孩,额前的短发被修剪得疏密有致,依旧是一身利落的箭袖衣打扮,就算记不清那张脸,他也绝不会忘记那双闪着清澈的光,却让他感到无所适从的黑眸。
面前女孩的模样与四年来他一直担心不已、惦记在心的那个小妹妹,外貌上没多大变化。只是她头发上用来伪装的叶子变成了红sè,看上去显得更加的活泼可爱。
一时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田真走过去一把抱住她,从对方体温和心跳来感知,这绝对不是幻影。“冰玉,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大叔,你没事吧?”从那把熟悉的声音中吐出的二字,如同晴天霹雳地落在田真头上。冰玉口中的大叔,是他祖父灌输给她的古怪思维,只有跟她祖父长得差不多高的人才可以被称为大叔,这时田真方才记起现在已不是四年前。
他立刻松开了手,退后着仔细打量着眼前两颊微微泛红的冰玉。不仅自己长高了,冰玉也长高了——四年前遇见看上去只有九岁,却说自己是十三岁的冰玉,四年后本该十七岁的她,看上去却像是十三岁的女孩,因此才会产生错觉去抱她!田真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两人蹙眉相视,看似同样感到莫名的尴尬。也不知道她是发育迟缓,还是在说谎?这样的问题只会令双方感到更尴尬,所以田真没有问出口。
为了消除这种尴尬,田真伸出手掌与安冰玉的头顶保持平衡,如旧友重逢般,感慨道:“冰玉,你长高了!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还叫我大叔,难道你忘记了我是谁?”
只见冰玉甩了甩头,紧接着一阵脚下不稳地摇摇晃晃。
见她两眼略失光彩,田真关切地将手伸向她的前额,同时口中问道:“你的病又发作了?”
手掌还没贴近她的额头,“啪”的一声响,田真的右臂就被有力且响亮的甩开了。
安冰玉定了定神,问:“我没事,大叔你的手疼么?”
被她那如钢筋铁骨铸就的手背,如此有力的一击说不疼是假的,但由于冰玉是个让人同情的单纯女孩,又被自己无情地伸了一脚,心中对她有愧,以及长久的思念,那一点疼痛算得了什么。
用另一只手遮住右腕上方的红肿,田真脸露平静微笑道:“不疼,你再打我几下吧!”他目光温柔地藏起右手伸出左手。
由于感觉被那样称呼距离远了不少,于是田真学岳莲规定了称呼范围,“不许叫我大叔,还是叫名字吧。”
安冰玉先是有些愕然,而后垂眸看地,“我有三个字一直想对你说。”
田真脑海闪过一丝意外的电光,她以前极少像一个腼腆的女孩一样对我说话!你是想对我说……我恨你?还是……我想你?虽然必有其一,但我还是不希望听到你说恨我!
他的心七上八落地等待着那三个字,同时他也在思考如何弥补将她踢下海的过错。
“对不起!”
一阵错愕打乱了田真的思考,他没想过这句本该由他说出口的话,会被安冰玉给抢先了。不该是这样的,这句话应该先由我来说才对。他不确定地问:“什么?”
安冰玉抬起头又再说了一次,这次的语气加重了,“对不起!我已经把土偶放回去了。”
听到后一句话,田真的注意力从对不起转移到了土偶上,声sè俱厉地问:“你把土偶放回去了?那座山倒塌了,你是怎么放回去的?你知不知道那里有多危险?”
只见冰玉两撇秀眉皱成了八字,不知从哪里挤出的泪花,在眼眶中打着转,“冰玉以后会听话的,冰玉害怕再也看不到田真。”
田真这才强烈感应到,重遇安冰玉后的悲喜交加之情。冰玉神情十分惹人心疼,若是换在以前,或许早就将她揽入怀中,替她拭去泪水。
可是现在不同,他不敢那样做,也不能那样做。从岁数上考虑,毕竟冰玉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可以亲密接触的小妹妹了。“冰玉是个坚强的女孩,不需要扑进别人的怀里痛哭。”
嘴上是那么说,但其实田真很希望冰玉将他当成亲人,像个普通的女孩一样,受苦后投进亲人的怀抱大哭一场。
正当田真看着脚下,还在为究竟是伸手替她擦去泪水,叫她自己擦去泪水两者间哪样更合适而苦恼时,一只纤手拿着一串芳香馥郁的黄sè鲜花置于他面前。
安冰玉笑脸盈盈道:“那个红衣女人身上有这种花的香味。”
田真没有表现出因安冰玉变脸变得太快而感到的不适,“因为喜欢那种花香,所以你就攀岩走瓦地跟踪她?”
安冰玉只是闭眼嗅着花香,没有回答。
他走到桂树旁,折下一枝盛开着桂花的细枝,插在她的头发上,常绿树的叶片与红叶交相辉映。“冰玉更加好看了!”这句话虽然很土,却证实了女孩子都是喜欢听到夸赞之言的。
一阵杂乱的琴音惊扰了和美的气氛,两人不约而同地循声而去。
琴声出自一间占地范围较广的木屋,两只眼睛一上一下地透过木板的缝隙向里望去。
里面错落有致地堆放着很多木材,一个发髻上插着月桂花,长发没膝,穿着宽大袖子大红长袍,三十出头的女子,正盘坐在木材边悠闲自得地来回拨动琴弦。田真只觉这女子很眼熟,此情此景,似曾见过?
让人惊异的一幕出现了,就在红衣女子的前方,一只蹲在地上的青蛙,突然一点一点地变大。
安冰玉张嘴yù吐出字的气息被田真的左手挡了回去,虽然这样做冒着很大的风险,但是为安全大局着想——回想起借羊事件的经验——所以他选择牺牲自己的左手,留下灵活的右手。
手掌刚触碰到冰玉的脸部皮肤,一股触电的感觉从他的左臂向上传达到了大脑,又从大脑向下刺激到了心脏。
田真第一时间理解为他粗糙的手触碰到冰玉光滑柔嫩的皮肤,两者异样的鲜明引发了心跳的存在感,砰砰狂跳的心脏或许是jǐng告他危险将至。
瞬息之间的jǐng告,因此为了更加安全考虑,田真的右手先发制人地控制了她的两条胳膊。他脸上不由浮现尴尬之sè,令他意外的是冰玉没有反抗,或许这就应了她方才所讲,会听话吧?
原本早在看到少女手上的弓时,就以乌鸦之本能地一脸惊恐拼命飞出老远的凝凝,回过神后,发现自己又遇上了那种偶尔发生的事,她真害怕自己在乌鸦体内呆得太久,真的会变成乌鸦。
凝凝一路借着琴音掩藏自己行踪追随他们的身影,此时正立在树上观望。凝凝暗笑:一看他俩那姿势,就跟拦路抢劫或是蓄意绑架似的。
田真心想:还好凝凝暂时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不然,让她看见此番情景,事后还不问长问短个没完。
不过,田真不仅没有察觉背后树上的黑影,而且他也没有注意到斜背在身后的拐杖阿杪,正不时地两眼互换,单眼观察着周围所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