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木同寻无弹窗 正文 第十五章 对话
飞奔的铁蹄,整齐的步伐,震动落叶灰尘漫天飞舞。牵着岳莲飞快地朝树木密集处跑,但似乎阻挡不了追来的军队,还连累树枝被砍得满地零落。
田真停住脚步,面对后方的滚滚烟尘,“岳莲姐,你跑到岩石多的地方去,这里我来挡着。”
喘着粗气的岳莲,脚都有点站不稳地回头一看,通红的脸被吓得霎时变青,只见那些士兵个个手举弓箭对准他们,就连投降的机会也不打算给的模样。
一道寒光闪过,田真抽出剑摆出御敌的姿势,道:“岳莲姐,你是个幸运的人,不会有事的,快跑!”
两眼快冒出泪水的岳莲,提起裙摆,“你倒说得轻松,让我一个弱女子怎么跑?”她听到松弦的声音,往后一瞧,空中箭雨横飞地向他们shè来。
听到岳莲边跑边喊,“一个人变成蜂窝,比两个人变成蜂窝的好,保重!”田真终于可以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事物。
这回田真是用竭尽全力为求生存的心情而迎战的,虽然飞来的箭头在他面前一一落地,但他必须想办先躲起来,硬冲上前对他十分不利,而且也没有那个必要。
田真本想拖延时间,让岳莲先藏好,可岳莲实在太不争气,跑到半路被石头绊倒在地,这下她可真是摔倒了。
一片巨大黑影突如其来从地面划过,扇起一阵大风将shè向两人的箭雨吹走,人们不由举头望去。
原来那片黑影出自一只白sè的大鸟,这种大鸟田真在芳茶国时见过,只是不知道它们是否会吃人?出乎意料的一幕发生,白sè大鸟居然低空飞行,两足一伸将倒地的岳莲抓走,于惊叫救命声中朝高空飞去。
峭壁之上,两个身影悠然地站着。
一手拿着一把花生,一手拿着花生肉的人笑道:“这不是你们的白鹭的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穿着木屐的白发老者眯着眼笑道:“是呀,越来越有趣了!”
卜耕和龅牙金一个提着酒葫芦,一个剥花生,不累地站在峭壁上,洋溢着惬意的笑容,欣赏这场以寡敌众的战斗。
一个骑兵大喊:“将军,白鹭上有个白sè头发的人。”
穿戴威武的将军斜举剑尖,高声令道:“是外敌,立刻朝空中目标放箭!”
趁此机会,田真立刻拔腿闪人,似乎有士兵注意到他,几支飞箭shè来,他信心十足地嘴角一扯,漫天箭雨都shè不到我,区区几支竹箭能把我怎么样?
那些竹箭果真在他背后一一坠落,可就在他些许得意,认为马上就能够逃脱之际,一团油纸包住的东西从他眼前落到地面,瞬间“嘭——”的一声炸响,他的周围顿时烟雾弥漫。
幸好田真用手挡住了眼睛,驱散眼前烟雾后,他以丛生的灌木作掩护,逃进岩石密布的地方。
他扶着岩石一步一步地走着,越走速度越慢,他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白雾,白雾中突然出现了一只大黑熊,他紧握剑柄,眼皮却无力撑起。
潺潺流水声,一股清凉在心头荡漾,田真缓缓睁开眼,四处草木众多,山石林立,清泉在他身边流淌。
突然一个睁着两只大眼睛,满脸长着浓黑粗毛的家伙把头凑近他面前。
这种时候他本该惊恐的,却意外地只是两手抽动了一下,心中清凉化作了温暖。缘于他的手被一只粗手用中等的力度握着,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那只粗手握住他的手腕,似在给他把脉,一把沧桑的男xìng嗓音响起:“你中了迷雾,只要用清水浸一下脸就会清醒了,那是他们军队最常用的伎俩。”
田真明白了自己的头为什么湿透,心间那股清凉感觉来自哪里,他也大概猜到了眼前这个长得像大黑熊的家伙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中的是迷雾?”
田真的手被松开,听到那个男人的回答是:“因为我看见了,而且他们也曾用那种东西对付过我。”
支起身子坐了起来,田真打量着那个因长满毛而看不清相貌的人,问:“你就是那个很多人在找的野人吧?”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炯炯有神地瞪着田真,语气严肃地回道:“我的确是他们要找人,但我不是野人。”
田真稍稍有些吃惊,那个人言谈举止和他想象中的野人确实有很大出入,“那你是什么人?”
那个男人看着水中的倒影,“我以前在这里的身份是别国来的士兵。”
“你现在这副模样……”
他转过脸看了田真一眼,“我天生就是这样,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我还没懂事前就被弃在大街上,多亏了养父母收养了我。”
田真把话题转移,免得提起人家童年伤心事:“他们为何要追捕你?”
他昂起首,似在回忆,“很多年以前我被迫丢下了父母妻儿踏上了征途,因为我的这副模样,一直受到军队里的人嘲笑和排斥,他们经常给我安排难以完成的任务。
到了这个国家后不久的一天,我平时负责干的都是些杂活,他们同样给我安排了一项非常难以完成的任务。说是想吃老虎肉,让我去捉老虎,捉不到就要受到重罚。”
田真眼睛一亮,道:“好机会,你可以趁机逃走!”
他依然昂首,语气凝重:“不行,那样做会连累我的家里人。准备好受罚的心态我接受了那项任务。过了三天,果然一无所获,我疲惫地回到营地,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营地里所有人都躺在地上七窍流血,是黑sè的血,他们应该是被毒死的。”
田真宽慰道:“这是你心肠好,上天的恩泽?”
田真那句想宽慰的话,被立刻否定了,“不,当时我被敌军发现了,从此过着到处躲藏的生活。”
一个令田真感到疑惑不解的问题顿时出现,“那你为何还留在这里,不返回故乡?”
“我不是不想回故乡,这里除了山路难行外,边境到处都有重兵把守,而且每次将要接近边境时,就会发生很多麻烦的事……”他的话似乎触动了田真某根敏感的神经,引发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情感。
那双大眼盯着那头湿漉漉闪着灿烂光芒的茶褐sè头发,不由令他联想到赭衣,“他们为何要用箭shè你?”
摇了摇头后,田真回答:“这个国家的人似乎不欢迎别国来的人,反正我不明原因地被人追捕。你犯了什么事,他们要出重金请人捉捕你?”
他的声音变得开朗起来,“哦!你也是从其他国家来的?我也是,我来自静竹国,其实我也觉得自己被不明原因地追捕了很多年。”
难怪口音那么熟悉,总有一种亲切感。田真立刻展露了笑容,“真巧,我们是同一国的人!”
那双浓眉下的大眼更加有jīng神了,“真的!没准我们是同乡呢!我叫做田侠。”
田真顿时感到心跳强烈,却心速缓慢,眼前似被电击了一下,他缓缓地问:“侠……客的侠?”
“猜对了。”这句回答后,田真发丝上的一滴水珠滑落到他脸上。他看上去年纪那么大,应该不是同一年从军的,只是碰巧……
田真的视线从眼前这位粗毛大叔的脸上收了回来,“你离开家时,儿子多大了?”
“是个女儿!”听到这句话,田真擦了擦脸上的水,松了一口气。
可是,听到后面的话,他头发上的水又顺着脖子滑落。“我离开家那年,孩子还没出生,但我妻子希望是个女孩。”
水流滑落到心口处,田真垂下头看着地面,视线不时移到那个大叔所坐的位置,“你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善良、美丽、单纯。”听到这样的形容,田真的心扑腾扑腾地猛跳,他握紧衣服里的那把铁钥匙,问:“她人那么好,名字一定很动听吧?”
“她原姓铁,后来随夫姓,叫做田憓。”最关切的问题,得到清晰的回答之后,“当、当、当……”田真仿佛听到远处传来青铜大钟伴着百鸟齐飞发出美妙庄严的乐声。
田真曲膝支起一手,把脸藏在衣袖下,心中百感交集:若不是在此山中遇到冰玉,那些麻烦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耽搁此次行程的目的,可能会犯下一个严重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