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无弹窗 正文 第816章 斩首计连环
夏浔的大帐里,只有三个人,夏浔、刘玉珏、西琳。西琳和刘玉珏一左一右,坐在夏浔的侧前方,看着夏浔以一口箱子为桌,用炭条为笔,正在一条洁白的布皂上认真地书写着东西。
“陛下,同我们一向的理解不同,贴木儿的军队无论是攻城战还是野战都很有经验,这一点,切勿以我们对北元军队的了解来揣测贴木儿帝国的军队。他们的军队成份复杂,包括了东西方许多国家、民族的人,帖木儿帝国从而掌握了东西方各种最先进的战争技术,并去芜存jīng,发扬光大。
在城池建筑上,现在西方的建筑技术以及城防手段并不比我们落后,而这些城池无一例外地被帖木儿帝国攻克了。同时,帖木儿军中拥有大量的火器,尤其是火炮,据臣了解,他们的火炮威力并不弱于我们,可是与此同时,他们依旧保持着祖先传下来的野战和骑『shè』的特长。
我们的骑兵jīng锐,主要是北方边军中的骑兵、原宁王手下的大宁骑兵以及朵颜三卫的蒙古骑兵。同样是百战jīng骑,我们输在骑兵的数量上,同时我们由于骑兵数量少,我们的将领更擅长步兵作战的指挥。
而贴木儿帝国的军队有西方式的jīng锐步兵方阵,有希腊式、罗马式的工事建造与破坏部队,有蒙古突厥的jīng锐游牧骑兵,有身着前所未有的厚重铁甲的重骑兵,有印度的战象部队,有数量众多的火铳手和无数骡马拉驮的巨炮臼炮,步骑浑编作战乃至多兵种配合作战的经验同样丰富。
以上。是臣亲自了解的情报。臣之所述,皆敌所长霍一空。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陛下jīng通兵法,身经百战,见知所言,必知如何避己所短,克敌所长。臣若能在大战之前以此呈进与御前,纵死无憾矣!”
夏浔写好之后,那淡粉『sè』的字迹竟已消失大半。很多地方只剩下一些只离破碎的笔划,夏浔再予吹干,片刻之后,布帛依旧是纯白『sè』,上边已经连一个字都看不见了。这是用唐赛儿调配的密『药』写就的,非火烤不显字迹。若不知就里的人,纵然得了这条腰带,甚至将它拆开,也不过以为这条白『sè』布帛只是腰带的衬里罢了。
夏浔待那信上字迹干了。再也不见一丝痕迹,这才小心叠好。交予西琳。西琳身边早备了针线,信接过来,立即小心地揣进一条腰带的夹层,然后又取针线把那腰带缝好,针脚缝的十分细密。
腰带封好。重新交到夏浔手上,夏浔又仔细信检查一遍,确认无误,这才托着腰带,对刘玉珏肃然道:“如果我们的计划在哪一个环节上出现了问题,从而导致失败,最有可能见机逃走的就是你。那时你一定要把它亲手交到皇上手中。”
“是!”刘玉珏也知事态之严重,他双手接过腰带,认真地缠在了腰间。
随着他们对贴木儿军队越来越多的了解,他们已经不敢再盲目乐观。实际上包括夏浔在内。尽管他早知道帖木儿军不容小觑,骨子里却还是有些轻视的,随着越来越详细的了解,夏浔对贴木儿军的看法大变。如果行刺失败,舍身成仁,而能有人携此情报逃出,那么明军本来就能打嬴的仗,将因此成倍地减少伤亡。本来要打输的仗,也可能因为如此详尽的了解而改变结局!
正视对手的长处,才能避免自己的短处。
夏浔将此事交待完了,沉声道:“西琳,唤他们进来,我要宣布斩首计划!”
帐帘一掀,风呼啸而入。
chūn季多风,今儿正在刮风,刮风得尘土飞扬,天地一片苍茫。
因之,今天弋壁上少有人行走,也没有集市,一顶顶帐蓬都所门窗封得死死的,在那弥天漫地的黄沙中若隐隐现。
风萧萧兮,,
塞哈智、陈东、叶安乃至藏风、盖邦儿等人鱼贯而入,
身后一片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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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哈智的马戏团成了移动之城最有名的马戏团。
他们的马戏团表演的节目类型有限,人员也少,不过其它的马戏团规模跟他们比也差不多。
真正的大马戏团,动辄上百号人,还有狮子、老虎、狗熊等各种动物,他们不会辛辛苦苦地跟着军队赚点苦钱儿,他们只在各大城市间流动,连小一些的城市都不会去,因为那儿的收入,不足以养活他们。这样一来,游弋于军营中的各个演出团体,就都是功能比较单一、人数有限的小团体了。
夏浔授意塞哈智出面,把这些演出小团体组织到了一起。
他们用的办法,既不是拉拢也不是吞并,这两条对他们来说,都有相当大的难度,再说,如果他真的拉拢或吞并其它演出团体,他也养不起这么庞大的一个戏班子。他用的是西方人已经很习惯了的一种模式:行会!演出业临时行会。
这个行会的存在,只负责大军在此期间各个表演团体的勾通协调。这儿表演大型马戏,投入的成本太大,而观众主要是那些没多少钱的士兵,如果不能保证上座率,那就要赔钱,所以大型马戏团不来这里。而塞哈智牵头,联合其他表演团体商议成立的这个临时行会,其存在的意义就是沟通、协调各个马戏团,偶尔组团举办一次联合大型表演。
在这里,大型马戏表演无法保证每rì有足够的上座率,但是每个礼拜举行一次,士兵们还是消费得起的,这样,他们平时分散与军营各处,各演各的,每个礼拜凑在一起,以雪莲花大马戏团的名字联合举办一次大型表演,很快就打响了知名度。
“雪莲花”。成了许多人每周必定光顾的所在。
“哈密特老爷,这个小姑娘可是我们的台柱子,她每个礼拜表演一次大型魔术,深受士兵们的喜爱,也为我们马戏团赚了很多钱,可她现在生病了,而明晚就有大型演出,如果她不能参加的话,我们将损失惨重。我们特意打听过。知道哈密特老爷是最有名的医生,连伟大的帖木儿大汗生病,都是由您进行诊治,所以,我们来请求您,帮帮我们,一定要治好她。”
通译把塞哈智的话对帖木儿『读吧』了一遍,塞哈智马上奉上了一个钱袋。
哈密特是被一个百夫长请出来的,而这位百夫长是受他最信任的一个十夫长所托。喜欢“雪莲花”马戏团表演的士兵都知道那个神奇的东方小姑娘。现在她生病了,很容易就叫人生起恻隐之心。再加上收了塞老板的好处,他们当然愿意为塞老板出力。
哈密特颠了颠手中的钱袋,沉甸甸的,这一颠动,里边的钱币叮当作响。哈密特的脸『sè』便和缓了许多。他看了看那个病恹恹地躺在马车上,脸『sè』憔悴的小姑娘,见她一身绿衫,眉目如画,虽然因为生病显得不太jīng神,可还是非常招人喜欢,脸『sè』就更加平和了。
“这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塞哈智赶紧道:“她叫塞拉。”
“塞拉?”
哈密特听了有些意外,因为他的小女儿就叫塞拉,这女孩儿与他的宝贝女儿年龄相仿,见到了她。就仿佛见到了自己的爱女,哈密特的语气变得亲切起来,他趴在车沿上,俯身看着唐赛儿,柔声道:“塞拉,不要担心,我会治好你的。”
唐赛儿用细细怯怯的声音道:“谢谢你,哈密特医生。”
哈密特点点头,微笑着上了车。
塞哈智不禁轻轻地吁了口气,为了接近这个哈密特,他可是下足了功夫。联合其它演出团体,组建行会和“雪莲花”大马戏团固然是有其他目的,却也未尝不是为了能跟哈密特搭上线。他组建了“雪莲花”大马戏团之后,先是通过刘玉珏打听到可以辗转与哈密特医士攀上关系的人,然后就是对他们的公关。
接着,在今天趁哈密特医士出营购『药』之机拦住他,事先也做了一系列准备。他打听到这位哈密特医士是土耳其人,土耳其人最喜欢绿『sè』,忌讳黄『sè』和花『sè』,于是还叫西琳特意赶工给赛儿做了一套绿『sè』的衣裳,换去了她常穿的花裙子。
通过被他“公关”的贴木儿百夫长知道哈密特医士有个极宠爱的小女儿叫塞拉之后,唐赛儿的名字也就改成了塞拉,人情攻势、金钱攻势、亲情攻势,数管其下,接下来能否更进一步,就看唐赛儿的了。对此,塞哈智倒是极有信心,古灵jīng怪的唐赛儿若要扮乖乖女,又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住她的魅力呢?
“义父,塞拉舍不得你!”
当哈密特走下马车的时候,这个与他的女儿一样可爱,美丽的如同一个小天使的女孩儿已经成了他的义女。他的义女扑在他的怀里哭得唏哩哗啦的:“从来没有人能像您一样对我这样慈祥,亲爱的义父,塞拉好舍不得你呀……”
哈密特父爱泛滥了,那部讨厌的直撅撅的山羊胡子轻轻抖动着,他努力挤出一副慈祥的模样,对唐赛儿柔声道:“我的小塞拉,义父有事情要做,你安心养病,按照义父的嘱咐按时吃『药』,要乖乖的,等义父办完了事,一定第一时间回来看你!”
“那义父一定要来呀!”唐赛儿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抓着哈密特衣襟的小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轻轻松开,将她的依赖和孺慕之情表达的淋漓尽致。
“好的,好的,等我回来,一定马上就来看你,先来看你!”哈密特几乎不想走了,他跨上马,走出好远,还不舍地向自己的义女招着手。
“干爹,赛儿扮的好不好?”
唐赛儿依依不舍地向哈密特消失的方向最后挥了几下手,便笑眯眯地问夏浔,有点讨好、有点邀功的意思。她的眼里此时还噙着泪光,颊上还有晶莹的泪水。
“还不错。不过不能大意!时刻小心,不要功亏一篑!”夏浔板着脸吩咐两句就走开了。
唐赛儿担心地道:“是不是我表现的不好,干爹好象不太开心?”
福至心灵的塞哈智咧开大嘴笑道:“赛儿,你甭理他。我看是你表现的太好,你那干爹吃醋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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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赛儿因为连rì演出过于疲劳,偶感风寒,求医问『药』时却“偶然”和帖木儿军中最有名的医士哈密特结缘的时候,在比勒思克也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件事看起来发生的很偶然,完全是dú lì的一桩突发事件,与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关联,与驻扎在讹打剌的帖木儿军更是风牛马不相及程。
事情发生在阿哥尔达,这是瓦剌地盘最西南角的一处边陲重镇,由特尔穆部落戍守。
明初,大明因削藩而引发四年内战期间,北元内部的冲突也到了最激烈的时候,北元从此分裂成为鞑靼和瓦剌。鞑靼由阿鲁台太师独掌大权。奉黄金家族后裔为可汗。瓦剌贵族没有抢到黄金家族的嫡系后人,没有大汗可以号令诸部。便由辉特部联合巴尔虎特、忽里牙特、巴图特、绰罗斯特部建立了卫拉特联盟,即明人所称的瓦剌。
瓦剌由三个强大的部落首领统治,他们分别是马哈木、太平、把秃孛罗,为了同控制着汗位的鞑靼部在道义上分庭抗礼,他们接受了朱棣的封号。分别受封为顺宁王、贤义王,安乐王,三王治瓦剌,其中以顺宁王马哈木势力最为庞大。
特尔穆部落就是顺宁王马哈木一派的一个部落,其部落首领叫察占。
暮chūn三月,草长莺飞,于西域草原则又是一番景象。
中原的chūn天来得很轻柔。chūn风袅娜,chūn雨润物无声,不知不觉间,你就发现枝头出现了一抹新绿。远远望去,嫩黄如烟。而在这里,chūn天来得就如冬季的寒风一般突然,昨天还是河水冰冻,万里白雪,突然一夜之间,便江河解冻,草木茁壮起来。
随之而来的就是它的风,这儿的chūn风绝不温柔,它是暖暖的,却很难叫人有心旷神怡的感觉,因为这风太强,刚刚复苏的草木难以覆盖整个地面,风一起来,便有尘土,刮得人一身一脸,着实恼人。
今天天气却很好,难得的晴天,风却不烈,澄宇万里,犹如透明的水晶,洁白的云朵飘于其下,仿佛离那幽远的天有万里之遥,反倒距下面的草地不足百米,似乎搭弓一箭,就能『shè』进云彩。
青青草地,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左右十余里宽便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左边青山苍翠,隐见更高处仍是白雪皑皑,右边的山却是乌黑『sè』的石头组成,寸草不生,地理十分奇特。
蹄声隆隆,大地震颤。
特尔穆部落首领察占带着百余骑骁勇的战士,正驰骋在这片狭长的草原上。
在察占旁边一匹马上,是一个少年,虽然看面容是个少年,还带着未褪的稚气,却生得身材高大,较之许多成年人也毫不逊『sè』。
察占一边策马而行,一边跟这少年说着话儿:“再有百余里就到孛罗的部落了,孛罗的部落与别失八里、哈密最近,主要以经商为主,所以他的部落非常富裕。他的小女儿萨仁更是一个有名的小美女,你一定会喜欢的。”
“察占叔叔,我不在乎她长的什么样子!”
少年笑了笑,脸上有种和他的年龄不相称的沉稳:“哪怕她丑到了极点,我还是会娶她的。结了亲,爷爷的部落便可以得到孛罗部落的资财帮助,在瓦剌诸部中咱们的位置将更加稳定,我们可以购买更多的兵器、盔甲,拥护更加强大的势力,总有一天……”
少年没有说下去,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远方,轻轻地道:“总有一天,咱们所拥有的,将不仅仅是这一片草原!”
“好!老子英雄儿好汉!这才是做大事的材料!”
察占翘指大赞:“不愧是顺宁王的孙子,这等胸襟气魄,了不起!这一次说亲议盟,对你爷爷的大业非常重要。本该由你父亲亲自出面的,只可惜他正在东面打仗,只好我这个做叔叔的来办了,你爹是我的安答,你就像我的亲侄子一般,我一定会把这事办得圆满的。”
少年道:“大明皇帝亲自率军远征,讨伐鞑靼了,明军战力虽强,但他们不可能久居塞上。鞑靼若败了,这万里草原就是我们的。爷爷对此甚为重视,所以叫我爹亲领大军秘密埋伏在鞑靼边界,只等鞑靼一败,便抢夺他们的草原。爹爹在做大事,如果不是为了这无聊透顶的联姻,我一定会跟爹爹一起去的。”
察占放声大笑:“无聊透顶?哈哈哈,你这小家伙,说话着实有趣。你的年纪还是太少呀,等你再大些。你就知道女人的可爱了!”
少年不以为然地笑笑,手搭凉蓬眺望着远方,突然问道:“察占叔叔,此去孛罗数百里,我们为什么不多带些兵马呢?”
察占笑道:“不用担心。这可是咱们瓦剌的地盘,更是我特尔穆部多年驻扎的所在,谁敢捋你察占叔叔的虎须?尤其是现在帖木儿的军队正yù与大明一战,帖木儿军不会在此时与咱瓦剌挑战,大明军则已退守嘉峪关内,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么……”
少年把马鞭向前一指,沉声问道:“前方那支声势浩大的人马。可是孛罗部落派来迎接咱们的么?”
“嗯?”
察占闻声抬头,起伏如浪的草坡尽头,并不见一人一马,但是只一眼望去。他的脸『sè』还是发生了变化。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能见度很高,前方虽还看不见一人一马,但是远处喧腾于半空的一道尘烟,却分明表示正有一支数量庞大的骑兵队伍正迅速接近。
那只能是一支骑兵,这儿已经是人迹常至之地,没有大量的野马群、野牛群,如果是放牧,也不可能笔直一条线地如此狂奔,如果是商队……,他们更不可能用这种速度赶路。
此时那最远处的灰尘已弥漫的极高,同时扩散开来,仿佛一只张开大口的龙头。而龙尾刚刚离地,正yù腾飞入空,可是自马上探身起来继续看,那龙尾仿佛只是刚刚离地的龙身,因为在它下面,跃跃yù试正yù腾起的还有一道烟尘,那是被骑兵经过刚刚腾起的一道灰土。
今天有风,虽然不烈,可是依旧能够吹散灰尘,这一条长龙似的灰尘弥而不散,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对方奔跑速度极快,风还来不及将那灰尘形成的长龙吹散,他们就已到了远方,这得多快的速度?
察占脸『sè』一变,立即下令侍卫戒备。
最理智的作法,当然是一见灰尘扬起,立即拨马便逃,那样的话,对方未必能追得上。但是,对方是什么人?是不是因为他而来?这些事根本还没搞清楚,察占好歹也是一方的鄂托克(领主),连来人是谁,要干什么都不知道,便拨马逃之夭夭,岂非天大的笑话?
草原上的人最敬重的是英雄好汉,要是这么干,连他的部下都瞧他不起,再说马哈木大人的亲孙子就在旁边,若是被他把这个笑话说给他的爷爷听,自己的脸就要丢到天边去了,因此察占做出了原地戒备的命令,先查清对方身份、急急赶路的目的再说。
在他后方,实际上有一支敌人的人马在打埋伏,如果他们返身便逃,是要进行拦阻的,这支人马从察占离开部落,就已远远地辍上了。只是他们的人数较少,只有察占一半的兵力,如果察占当机立断,返身便走,他们要付出重大牺牲才能拖延察占逃跑的时间,察占原地戒备的举动,叫远远辍在后面的他们大大地松了口气。
“不对劲!察占叔叔,我们应该马上逃走!”
少年的目力极其锐利,当他发现左右两侧远处的弋壁中也隐隐泛起尘土灰雾的时候,终于jǐng觉到,对方的目的一定是在自己这支队伍了,可是这时已经晚了,正前方急急赶来的人马就像塞外的chūn风,突然间就卷到了眼前。灰尘还在两里地外,前方一道草坡上已出现了一排战马,仿佛翻过了山坡的一道洪水,汹涌而至。
来骑形成了一道两里多宽的横向阵形,大剌剌地向他们包围过来。
“放箭!阻敌!”
轰隆隆的马蹄声和喊杀声震耳yù聋。察占的队伍中许多战马都不安地转动起来,察占拔出腰刀,一面命人放箭御敌,一面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他向西一指,喝道:“趁着敌人尚未合围,咱们从这儿打开一道豁口,冲出去!”
“嗖嗖嗖!”
箭『shè』如雨,察占蓄势已待的部下发箭阻敌时。策马而来声势惊人的那支骑兵队伍也发箭反击了。不问身份、不留活口,『乱』箭齐发,无差别『shè』击。
一声尖锐至极的箭啸骤然掠空而过,最前方的一名侍卫胯下的战马悲鸣一声,被一箭贯入马眼,痛呼仆到,将马上的骑士掀翻在地。嗖嗖嗖嗖,利矢纷落,双方各有人马中箭。三息之间,来骑已然迫近。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已收弓拔刀,扑进了察占的队伍。
双方的利矢远『shè』,造成了察占三分之一的部下阵亡,其余人马混『乱』不堪,刚刚集结准备突围。冲出不及百步,侧翼扑来的骑兵已然到了,又是一轮远程攻击,那种狠辣,那种必yù置人死地的气势,仿佛双方早已是不共戴天之仇。
“为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察占目眦yù裂,尚未交战。先折大半人手,对方蛮不讲理的杀戮快要把他气疯了。
没有人回答,对方仿佛就只为了杀人而来,箭矢横空。最前方准备突围的侍卫们刚刚中箭,狂呼着栽下马去,敌人就拔出了雪亮的马刀,冲进了他的阵营。
雨打残荷一般,虽然察占的侍卫也算jīng锐,可是与对方的战力一比却有不如,而对方的人马占据绝对优势,打法又是如此恐怖,毫无准备的察占侍卫刹那间就被杀得七零八落。
少年身边两个刚刚挂好弓箭,准备抽刀而战的侍卫被数枝利矢透胸而过,重重地栽下马去,惊心动魄的惨叫刚刚传进少年耳中,一口斩马刀就当头劈来。
“我是……”
只是一刀,少年少年的刀就被磕飞了,他惊呼大叫,想要表明自己身份。不管来人是谁,瓦剌实际上的“可汗”马哈木的孙子,活着总比死了有价值吧?
可是话犹未了,他就被人斜肩拉胯,一刀劈成了两半,半截身子还坐在马上,另半截身子连着脑袋已跌落尘埃,心肝肠肚从斜劈开的地方哗啦啦淌了一地。
那马受惊狂奔向前,拖着好长一段肠子,却不料刚刚奔出几步,又被一人将硕大一颗马头也砍下来,他们竟然不只杀人,而是打着鸡犬不留的目的,这是何等大仇,才有这般狠辣手段?
“侄儿!也先,也先呐!”
察占正在厮杀中,一见那少年被杀,登时惨叫一声,一颗心好象被浇了一盆冰水下去,凉得生疼。那可是马哈木大人的亲孙子,他的好兄弟脱欢的爱子啊,他要如何向马哈木大人交待,如何各他的义兄脱欢交待?
察占肝胆俱裂,血贯瞳仁,他身边四五个莫名而来的敌人骑兵趁机走马灯般与他缠斗,竟尔在他腿上戳了一枪,血流如注。察占悲愤大怒,舌绽chūn雷,一声暴喝,疯狂般挥起了他的斩马刀!
敌人来自四面八方,察占的人马先被猛烈绝伦的箭雨折损大半,又被突入的敌骑杀得七零八落,虽然在他们的猛烈反击下,敌人也被他们杀死许多人,可这扑上来的敌骑竟是不管不顾,也不在乎,似乎他们只是一支完全没有感情和意识的杀戮兵器,他们只需要杀死敌人,而不计任何牺牲。
一百多号人,顷刻间被杀了个落花流水,肩上『插』着一枝羽箭的察占yù哭无泪地和最后剩下的十几个侍卫被包围在中间。这几个侍卫都是身手灵活,武技高明的人,先是仗着镫里藏身的骑术和运气,躲过了对方骤密的箭雨,又在混战中拼命格档厮杀留住了一命,此刻人人身上带伤,他们守在察占身边,总数已不足二十人。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你们是谁?叫你们的头领出来答话!我是特尔部的鄂托克,我要见你们的头领!”
察占泣不成声,声嘶力竭地喊,他本不致于如此软弱,可是他这半生仗也打过不少,就从来不曾打过这么窝囊、这么离奇、这么莫名其妙、这么不知所谓的仗,他不是吓哭的,他是气哭的。
没有人回答,敌骑围成了一个圆,把他们团团围在zhōng yāng,一个有多名骑士拱卫、明显是头领人物,脸上蒙着防沙的面巾,只『露』出一双狠厉肃杀大眼的骑士策马向前三步,察占以为他要跟自己对话,可那人却只是缓缓举起一只手,又狠狠向下一劈!
随着这无声的命令,箭术表演开始了!
排成了一个圆的无名骑士们竟然直『shè』发箭,对方的自己人可是在自己『shè』程之内的,如果这一箭不能『shè』中居于中间的察占的人,就必然会『shè』向对面的自己人。
“嗖嗖嗖……”
箭矢不断,如群隼飞翔,许多人在用最高明的连珠箭术,一矢刚发,一矢又至,中箭者还不及倒地,第二箭便又贯入身体。片刻功夫,中间那些人和马满身是箭,恍若刺猬,箭势稍停之后,他们轰然倒了下去。人和马,都已经在密骤的箭雨下失去了『xìng』命,可是因为中箭的速度太快,真到此时,才真正倒下。
那个蒙面首领提马上前,沉声下令:“下马,所有人头砍下,确保无一生还!搜出咱们要的东西,马上撤走!”
他说的是突厥语,察占听得懂,但是他已经死了,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