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残阳铺水中无弹窗 正文 第七章 正文
学校方面强作镇静,要求各班要排除一切干扰,照常上课。14rì8点左右,宋晓小的父母rì夜兼程从南方归来。那时我正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在教室里教训学生,你想出了这么大的漏子,我能不现身说法,给他们上上思想政治课,杀杀他们不羁的野xìng吗?我正在讲台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激昂陈词,把一个个道理理论的比唱的还流利动听,外面就有一群人围在我的教室门口,一个长条高个瘦得像条扁担的家伙闯进来。我正处于兴致勃勃的理论演讲状态,不在意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我惊愕失语之间见他足足比我高出一头,手上青筋暴突,我连挣几下,居然像被他钳住般实在。那人目眶yù裂,眼珠如炽地问:“你就是王树?”我能感觉到他牙齿交错格格地把这几个汉字爵的瘪吧拉即地变了形。我说:“是的,我是王树。”看那汹汹之势,我真希望自己此刻不叫王树。那人不由多说抡拳照我面门砸过来,我本能往后一仰,危险时刻一股劲风扫鼻尖而过。一拳打空,那人怒不可遏,一下子手足并用向我扑过来,幸亏我不是块布是张纸,不然那阵势不把我撕成千树万树梨花开不解心头之恨!这时正好田大光进来拉住那人说:宋哥,先不要闹。我一听这家伙是宋晓小的父亲无疑了。他被拉住的双手挣脱出一只指着点着地骂道:你他妈的什么人民教师,也配!我以为他骂骂就安全了,不料他挣脱另一只手,扑上来连在我身上踢了几脚,我捂着痛处挨着骂,想豁出去跟他一搏,把这条活扁担一折几段,以雪耻辱。可是这一幕就发生在教室里,我的学生正汇聚了几十双眼睛盯着我呢,我是要给他们躬垂师范的,我只能强咽了一口硬气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之态。我不亢不卑地说:“对于宋晓小的死,这纯属意外,作为他的老师和班主任我深感痛心和惋惜,但更多的是无奈。我很能理解你们做家长的心情,亲情无价、父女连心、失爱之痛吗!你骂我,我不在乎,你打我,我完全可以接受。我们做教师的,说好听点就是为人民服务,假如你觉得打我一顿,把我王树、王某人打个头破血流、体无完肤,你宋长河、宋某人能心里好受一点,能挽回你女儿的生命,那我愿意竭诚为你服务,哪怕你刀切斧剁我也不惜这条无足轻重xìng命,保你解气、满意为止!”宋长河被泼了盆冷水,更加愤怒地骂道:“少装乖卖傻,百十岁老太婆——无齿(耻)!我女儿说没就没了,都是被你们这群庸才废物给害的,吃着黄粮不干事,误人子弟,一头驴带坏一圈马,什么教书育人?是害人骗人的社会害虫!”
相比之下宋晓小母亲的情绪就没这么激愤,她站在自己女儿尸体的一尺之外,神情呆滞的矗立凝视良久,才怀着巨大的决心颤栗地揭开那道布幕。那一刻,没有世人意料的那样出现母女连心的悲痛、哀悯、嚎涕,她显然对面前这具因水长期浸泡变形、腐烂而臭味四溢的尸体形若痴人,难道这就是她的女儿?事经8年的隔绝分离,她也许早忘记了女儿的音容笑貌,她从口袋里掏出8年前四口之家的全家福,只能从那尘封已久的历史中寻找模糊的记忆。但无论如何她似乎都无法把眼前的一切和记忆连接,那么不真实不合理。
宋晓小的姑姑又领了那帮女人围在周围哭泣不已,那样子仿佛死的不是别人的女儿而是自己的女儿。这样一来学校又热闹开场了,学生不上课了,整个五层楼都是窥视观望的人头,阵容强大,蔚为大观,这时无论哪个老师再牛比轰轰,学生都不买账。后面的建筑工地上的工人也停歇了手里活站在高处看热闹。在这种阵容的观众压迫下,宋晓小的母亲似乎也觉得再不哭就对不起观众,很快和其他女人的悲泣融为一体,听上去那么货真价实。
女人们在那边哭声如cháo地闹,这边男人们就和米校长及大小头目纠缠,打起了嘴仗。说一千道一万,嘴仗的核心就一个字——钱!他们要求学校方面付全部责任,索取20万的经济赔偿。米校长就冷笑道:“先别这么口大吃天地夸张,口再大吃不了天,那只是痴人说梦!关于责任的认定,我想说的是:一,宋晓小因违反校纪校规被开除了,她已不是我校学生,我们没责任也没义务对她的行为负责;二,刑jǐng队的尸检报告里写的很清楚,死者为自杀!她的死和他人没任何关系,你要我们负责,纯粹牵强附会、无中生有,你想粘住我们都粘不住!我明白你们的把戏,无非是借女儿之机发难,狮子大开口,大赚一把!说到责任,你们才是难辞其咎、罪魁祸首,是你们杀了她!宋长河,你一去8年毫不关心孩子,这是你们为人父母的失职,你给孩子的心灵造成伤害,给她的成长和心理健康形成巨大yīn影,这是责任吗?难道不值得你去好好深思吗?田大光,你作为宋晓小的姑父,现行监护人,我们曾多次向你反映她在校的情况,你不但不采取措施,还放任自流、置之不理、袖手旁观,你进到一个监护人的责任了吗?你们这么干,怎么不酿成今天的悲剧,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尝,不要拉别人垫背!”
这么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却不能解决问题之实质,只能徒增不堪的疲惫。那边女人的眼泪流的差不多了,这边的男人也吵得汗流浃背,时间也将近半午。外面rì光毕竟毒辣,他们便大批涌进我们各个大小办公室,肆无忌惮地占据我们的位子、喝光茶水、开电扇凉风、吸烟、吐痰、骂粗,心安理得得像进了自家家门,我们反而像不速之客,无处容身。
尽管动用几台电扇不停工作,对宋晓小的尸体似乎没什么用处,硕大如豆的绿头苍蝇依然来去自如,愈来愈多形成一个庞大的集合,尸体周围之地,猛看上去如撒了一麻袋绿豆滚动不已,猝然驱之,便轻盈迅捷嗡嗡如狂风咋起、席卷散去,少时,又会铺天盖地卷土重来,惨不忍睹。而且在烈rì的暴晒下,尸体加快了腐烂速度,学生们每每上楼下楼,都掩鼻而过,惟恐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