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来荡去(网络版)无弹窗 下卷 第六十章 破劫
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在大人们的闲聊中被灌输了一种宿命论,大人们用他们所经历过的所有事,让我得出一个结论,所有的命运其实早在我们出生前就被裁定,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强求也得不到,我们所做的都在命运的掌握之中,抗争和驯服的结果都是一样,谁也无法逃离,也不可能改变。在当年对待小米的背叛事件,我也许就受了这种观点的影响,从头至尾都没想过要去挽回,而是选择了逃避和无奈地接受。
当认识了林箐以后,我慢慢地开始重新去诠释自己活着的意义,就算真的如大人们说的,命运早被注定,但我们活着是一种经过,纵然最后一切都将归于黄土,我们要的是过程,和过程中的欢笑及眼泪,那样,就算抗争失败了自己至少会觉得欣慰和无憾。
就像当我得知梦中跳楼的女孩居然是小米时。
那夜,淡月如钩,从我的窗口抬头仰望,一层薄雾飘荡在夜空中,静谧安详,没有沾染红尘里的丝毫杂乱纷扰。我原本很喜欢这样的夜sè,朦朦胧胧,若隐还现。只是那时却心绪难安,烦躁无比。
从上学时候起,我就不相信玄幻的东西,我一直认为玄幻和宿命并不是同一类,玄幻是迷信,而宿命却是一种我们现在还不能捉摸的事物。命运是不可能以具体的形式来告知大家它的存在的,所以这个梦,我一直认为只是因我青chūn期的压抑而诞生,再在诸多的不如意里疯狂成长,那个女孩仅是我噫想中的产物,不然怎么解释和林箐好上以后它便慢慢地远离了我。
只是这陪伴了我十几年的梦却如此清晰,而梦中那女孩是小米的事实也让我的心跳异常剧烈,好像有人在里面大力地敲打,全身燥热难当,怎么也不可能若无其事般再次安睡。我用冷水拼命地淋着全身也无济于事,反而心里更是慌张,总觉得即将发生一件对我来说非常不好,也是我绝对不能承受的事。
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相信这个梦。它像个最忠实的情人一般跟随了我这么多年,也许真的是要向我预示点什么,也许只是我有感于小米心里的凄苦,于是将她代入了那荒诞的一幕中。
两者之间我更相信是后者。
因为胸中实在闷得难受,我再次走近窗前,看着那轮弯月深深呼吸了几口,那一刻,那月在我眼里呈现的竟然是一种诡异的熟悉,我突然发现,这同样的月sè与薄雾曾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中,伴随它们的,将是我梦里那个叫小米的女孩最后绝望地一跳。这情景让我猛然间全身战栗,心里强烈的不安越来越盛,只觉手脚冰冷颤抖,无法控制。
不管是真是假,就算是多疑也好,我决定马上给小米打个电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假如小米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将永远生活在恶梦中,再也无法走出。
我并不知道小米的电话号码,在乱转了两圈后,想起丁剑鸿一定会有,立即拨通了他的手机。丁剑鸿一接听电话,我马上说快把小米家的电话告诉我。丁剑鸿或许正从美梦中被我惊醒,声音中有些愠怒:“这么晚了,你干什么?”
我来不及向他解释,也没法解释,只是大叫:“你***快说,不然来不及了。”说这话时,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丁剑鸿大约也听出我的声音不对,不再多话,很快报出了小米家的电话号码。我立即切断通话,又拨通了小米的电话。
话筒里传来的却是阵阵的嘟嘟声,始终没有人应答。
随着第三次拨号的结束,我的手机掉在了地上,都快凌晨两点了,小米居然不在家,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我飞快地向门外冲去,没跑出几步,只觉轰然一响,迎面撞上了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我忘记打开房门了。这一下撞击非常的重,鼻子里马上涌出大量鲜血,脑袋也阵阵发黑,只是我没有感觉到疼痛,用手抹了下鼻子,我开门用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出到小区的路上,我站在清冷的月sè中,却茫然站立着不知道该去哪儿,而心里阵阵的抽搐,频率越来越快。呆了半响,我抱头蹲在了这寂静无人的小道上,我已感觉到不管是命运也好,还是巧合也罢,也许我梦中的那残酷的一幕真的就要上演了,就在今夜,就在此时,只是我没能得到一点提示,根本不知道小米现在身处何方。
假如小米能够平安无事的话,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
时间就这般分分秒秒地从我身边流过,我像条被抛上沙滩的鱼,几乎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想不到杨伟离开没多久,小米也将离我而去了。
猛然间,我想起了福茂大厦。
杨伟跳楼时小米虽然不在场,但后来她肯定问过丁剑鸿,甚至有可能还让他带去那儿凭吊了杨伟。我用手摸腰间,准备再给丁剑鸿打电话问问,却发现手机那时掉在地上没有捡起来。再上去拿又要花上好几分钟,现在我再也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了,因为我感到那种不祥的感觉已如洪荒时的猛兽,喘着粗气越来越迫近我。
我再不犹豫,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飞快冲向小区外。
幸运的是我才到小区门前就过来了一辆的士,我马上拉开门冲上了车,向司机报出了福茂的地址,并请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很感激那位司机,当我嫌车速还是太慢,准备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办法来上调他的积极xìng时,这才发现我穿的是一身睡衣,别说把车资提高数倍,就连正常的都付不出来。于是我只有再三向司机保证确实有关于人命的大事,并告诉了他我家的地址,包括愿意承担所有因他超速驾驶所带来的后果与损失。也许是我一脸的惶急和紧张打动了司机,他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脚向油门全力踩了下去,小车以飞般的速度直冲向前。
福茂大厦就像解放前富贵人家的二房,年轻时姿sè不错,还是受尽了宠爱的,但随着年纪的增大,最终落得个晚景凄凉的下场。现在的福茂大厦里面虽然还住了不少人,但已和rì益发展的广州格格不入,若放在别的城市它还算耐看,在官员以建筑疯狂敛财,四处找寻机会破土动工的广州,它已被列为很快就要推倒重建的工程,一个给某些人增大肚腩,充实荷包的契机。
到了福茂大厦,我甚至来不及向司机说声谢谢,便径直冲了进去。福茂因为拆迁带来的人心惶惶,这几个月里早乱成一团,原本就不怎么负责的保安更是经常不见人影。我来不及等电梯,沿着消防楼梯拼命地向上冲,恨不得身上能长出对翅膀来立即飞上顶楼。随着与顶楼的越来越近,那种心悸也更是强烈,我几乎可以肯定了小米一定在这。
终于到达了楼顶,我稍稍犹豫,然后轻轻拉开了门,一步跨入了天台。
这一步,我仿佛在刹那间经过了一次时空转换,眼前的一切真的与我梦中的场景几乎完全一样,幽幽的月sè,悲伤的女孩,那此时正在哭泣着走向楼台边缘的正是小米。
我想立即冲上前去拉住小米,却突然发觉自己好像被某种无形的东西牢牢捆住了一样,无论怎样用力也迈不开脚步。我想大声叫喊让小米停止前进,又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不停地摇着头,张大了嘴,看着小米慢慢地,却又是很坚决的越来越接近了如鬼怪一般狰狞的黑暗。
那时候我浑身是汗,心急如焚,但也许是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给惊呆了,也许是刚才用力过度,我的整个身体,除了摇头外,再不能做出任何一点动作,也发不出一丝的声音。而小米却用手掌掩着脸,在月亮下,轻风中,如一个毅然赴难的圣女,越来越接近了楼台边缘。
我现在根本无法形容自己那时候的心情,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就只有一个念头:假如小米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么我也绝对不会再活下去!
我并不是一个有急智的人,眼前的情景让我除了震惊,焦急外再没有任何办法可想。我不愿眼睁睁地看到小米从我眼中消失,对我而言,这比死更让我难受。我想,不如让我先死在小米面前吧。于是低头用尽全力撞在了身边的墙上。
撞击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响亮,令我脑袋里闪起一片星光,一层腥膻的液体也马上从头顶流下,复盖了我的整个脸部。透过模糊的双眼,我突然发现随着撞击声的响起,小米立即停住了脚步,她默不出声地站立了一会,终于缓缓回过了头。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欣喜若狂,担心小米没有看见我,在聚集了一会力量后,我又大力地撞向了墙壁。在再一次的天旋地转中,我见到小米惊叫了声楚戈,然后快速地向我冲来。
终于过去了,我想,也在这时我奇迹般的又有了行动能力,但双腿绵软无力,完全支撑不了自己的身体,我踉跄了一下,坐在了地上,只觉脑袋里剧痛无比,身上凉凉的全是汗水。小米跑近我身边,抱住我不停问:“楚戈,你怎么拉?”
我几乎花尽剩余的力气才向她露出一个笑容:“小米,如果你一定要轻生,就带上我,你知道的,你死了,我也绝对不会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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