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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姜花TXT全集下载 加入书签

微微姜花无弹窗 正文 第五章 有一种爱,不堪到只有消失

    我决定替霏姐保守这个秘密,如果她真的能按照自己说的那样,再也不见那个男人,那我也可以安心让这一切沉在树洞里,让徐叔叔的爱情继续走向完美的终点。小微,是我太仁慈了吗?我宁愿相信人会在失而复得后懂得珍惜。

    小微给木子的第六封信:

    木子,又是我,这个飘移在上海的人向你远远的打招呼,轻轻的问好。

    时间总是在人们不经意间流逝的飞快,再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是农历的chūn节了。上海这几天挺冷的,气温一般都在零下,让人不得不怀念chūn天的温暖。巴黎是怎样过农历chūn节的呢,会不会一群人围坐在一个大圆桌前,吃热腾腾的饺子,说熟悉的乡音呢。其实,chūn节年年都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对于身在异国的你而言,那一定是一个思乡的季节吧,想家的时候就打个电话给你妈妈,她一定很牵挂你,她什么时候会去巴黎陪你呢?还是你已经习惯一个人的rì子了。。。。。。

    巴黎这几天冷了吧,好像也是零下,上海卫视每次放世界气象的时候,放到法兰克福后面就不放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广告,每次总是看不到巴黎的气候,有时真把我气得半死。你能明白那种感觉么,有一种期盼快看终点的时候,一阵狂风把一切都吹散了。天气冷你就多穿点,别忘了带手套,千里之外的关心,不知道是不是温暖依旧呢。。。。。。

    我已经报名去读法语初级的3,4了,2月下旬开学。这两年里我是不太会离开上海去国外的,我还想再多留几年,所以又回去继续念法语了。报名的人依然很多,放手了那么久很多东西都已经忘记了,真希望什么都记不起来,可是现在却发现回忆有时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你想家的时候会想起我吗?也许已经淡忘了吧,无所谓,很多人都注定只是别人生命中的过客而已,不用惋惜,也许多年以后还会相遇,谁说的,地球是圆的。

    今天chūn节来得很晚,2月中旬的时候才到正月初一,其实我不喜欢过年,那震耳yù聋的鞭炮声总会声声的提醒我,自己的形只影单。

    P.S.这是最后一张树叶卡了,再也买不到了,你会好好保存吗?我祝福着你,木子,你一定会顺利的。保重。

    小微

    小微,看你的信已经成为我生活中的一种习惯了,你淡淡的叙述,我淡淡的关注,虽然从没有回信,但是我的心里一直在诉说。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季,对于我来说,巴黎的寒冷更加刺骨,徐叔叔的疲惫显而易见,说不出的心疼弥漫,霏姐似乎是安分了许多,很少出去了但和我之间比起以前是生疏了,这让我有时感觉很迷茫。犯错误的人并不是我,为什么我要背负那么多?我不知道霏姐是不是真的和那个男人断了,我也不想去知道,我怕自己再思考下去就要被来来往往的思想轨道折磨到岔路了,所以感觉很累。但是每次当我看到徐叔叔对霏姐温柔宠溺一如既往,并且当成一种他自己的jīng神食粮催促他快乐发散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我的疲惫也许是值得的。

    分店的生意并不是很理想,有时候还会遇到一些地痞流氓收保护费,或者吃了东西不付钱就走,徐叔叔撑得很辛苦,有一次回来手还受伤了绷着绷带,听说是和那里的白食客们起了冲突。我劝了他好几次说,分店还是关了吧,我们守着这里就行,又不是过不下去了。每次徐叔叔总是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说:“放心吧,小木,徐叔叔一个大男人,难道这点困难都扛不住吗?”只是徐叔叔,难道你没发现自己越来越消瘦了吗?还有,难道你没有发现霏姐已经懒得再来过问你的事情,甚至是你的伤势了吗?

    很多事情我真的不愿意去想,因为那个结果可能惨不忍睹,我只能带着不安,活在忐忑里。

    三个月的语言学习结束后,我申请念工商管理,而离开学还有将近3个月的时间,所以白天没事的时候就去分店帮忙,这样徐叔叔也可以不至于太过辛苦,而我也开始学习怎样承担一些chéng rén后应该承担的东西。分店的附近住了不少中国人,这让我感觉亲切,似乎并没有离开自己的家乡,一切依然如常。可以听到熟悉的普通话,可以看到同胞的脸孔,可以对面点头微笑说你好。可是,没有让我心安的沉淀,这让我有时候抬头觉得城市很空,似乎天空之上不再有微笑的彩虹。

    我每天早上很早就从家里出来,晚上很晚回家。徐叔叔让我住在分店,免得来回奔波的苦,但是我还是想每天回来,好像每天都有一个希望,小微的信会不会安静的躺在信箱里,虽然她真的是雷打不动十天一封,但是这个小小的希望支撑着我每天都带着一些失望入睡,而明天的太阳照样升起。

    霏姐变得安静了很多,我们走之后她就一个人住,守着“被遗忘的时光”,偶尔问起小工,都说她很少出去,也没有人来找她,我稍稍放了下心,也许她是真的悔过了。只是我难得回来的时候看到她,她靠着窗抽烟,眼神迷茫的有些寒冷,散开的烟雾把窗棂蒙上了一层灰,风吹不动,就在额头。我朝她微笑,她似乎看不见我,眼神落在遥远的我的背后,被黑夜淹没。

    有一天我半夜下楼喝水的时候,听到走道的尽头传来轻声地抽泣,我在霏姐的门口停了下来,声音是从这个房间里传出来的,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很诡异也很凄凉,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泣我也没有勇气再推开门去问,面对她我总有些小心翼翼,在门口站立了许久,我悄然退去。我决定明天让徐叔叔回来照顾霏姐一阵子,我住到分店去,也许霏姐太孤独了,人在孤独的时候总会无助到哭泣。

    第二天一早收到小微的信,这给我疲惫的心盖了一条安抚的被子。

    小微给木子的第七封信:Letter7

    上海这几天的天气实在是很奇怪,前几天都还是零下,昨天的最低气温竟然高达9度,而明天又突然降至2度,真是有些让人受不了的嬗变。今年,一向温暖如chūn的昆明海埂居然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所有曾经的温暖被白sè覆盖,有别样的美丽,听说那里已经十几年没有下雪了,木子,原来奇迹是无处不在的。

    巴黎这几天似乎也不太冷,总觉得巴黎与上海有些许的相似,而身在巴黎的你,不知面对塞纳河的时候,是否会想起黄浦江;面对卢浮宫的时候,是否会想起上海博物馆;想起人民广场的时候,是否正面对着协和广场;而巴黎圣母院,是否会勾起你对徐家汇天主教堂的思念?而那个曾经和你一起坐在人民广场喷泉前的身影,在你的心里是否一如往昔,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散去,最终变成可有可无的空气?身在巴黎的你,可曾想念夹杂着浦江泥土味道的空气以及外滩霓虹的迤逦?写到这里,我停住了,我深呼吸,木子,其实我挺想你的,可能今天的天气,可能今天的风往北吹,所以思念有些泛滥了。

    下个星期我会去一次杭州,想念我记忆中的西湖还有虎跑了,还有我记忆深处的九溪十八涧,不知道那里是否还平静还灵动还zì yóu一如从前,不知灵隐的那些凡人之上,是不是真的在我之上俯视着我,用她们的光辉照耀着我,用她们的智慧指引着我,我希望她们能庇佑你,真的。

    我在哈尔滨的时候最大的麻烦就是吃不到热菜热饭,因为没有人给我煮,而我自己也尝试着不食人间烟火,其实还是凡人更幸福。

    保重,木子,我等待下一个十天的到来。

    小微。

    小微,说不思念是假的,可是除了欺骗自己,我还有其他逃脱它的方法吗?

    我带着记忆的铁盒,上路,临走之前我去霏姐的房间和她道别,敲了半天的门无人应答。下楼后,小工说她一早就出去了,也罢,又不是不再见了。我就这样踏上街头的石板路,四周的白窗围绕着送别我,偶尔有个鸽子停在我的前面,当我还未靠近的时候,已经震动翅膀飞走了,“被遗忘的时光”在我转身回望的时候慢慢的远去,最后缩成一个点,固定在那里,不动了。

    徐叔叔听说霏姐不舒服,马上就有些心神不宁了,“你快点回去照顾着吧,这里我看着呢!”我催促着徐叔叔快走。“行,那我就回去几天看看,这里就辛苦你了,木子,有事的话打电话给我。”徐叔叔直接上车,消失在街的尽头。我看着车子远去的尘嚣,空气中挥散着汽油的味道,有一点点刺鼻有一点点诱惑,还有一点点潜在的危机。

    我只是没有想到,灾难如此迅速的袭来。

    1个小时之后,我接到徐叔叔的电话,他的声音痛苦而颤抖:“小木,霏霏走了,带着所有的东西,走了。。。。。。”我呆立当场。

    在往家赶的路上,所有的场景一幕一幕的闪回,霏姐的不言不语,霏姐半夜三更的哭泣,霏姐看到我时眼光的迷离,我开始后悔自己居然后知后觉到对这一切的预兆视而不见。是不是我也在逃避,逃避那个残酷的可能发生的事实,逃避我其实可以预见的后果,逃避即将到来的伤害。

    我回到店里的时候刚上黄昏,世界变得如此的黑暗,心瑟瑟的疼,每一步都走的沉重,腿脚只是没有思想的躯壳,徐叔叔就这样呆坐在楼梯上,看到我也不言语,只是把头埋得更深。

    “可能只是出去走走,三五天就能回来的。”我言不由衷的劝慰着。“不会了,她所有的衣服,首饰,一切的一切都带走了,她不会回来了。”他抬起了头,我看到一张苍老的脸,一张撕碎的不完整的脸。“她还顺便带走了我所有的钱。”

    我惊呆了。。。。。。

    小微,也许带走一个男人所有的钱并不代表什么,但是如果在伤了他的心之后再带走,就是雪上加霜的事情了。我被霏姐伪善的外表,虚伪的认真骗了,如果我早一些告诉徐叔叔霏姐的不同寻常,可能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可能徐叔叔心里会早些筑一道防伤害的篱笆,可能今天的惨痛不会那么彻底。可是,一切都晚了。

    霏姐就好像空气一样挥发了,似乎从来都没有来过巴黎这个城市,似乎所有的一切只是个梦而已,现在梦醒了,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徐叔叔变成了一滩泥,一滩没有水只有酒的烂泥,他每天都浑浑噩噩每天都烂醉每天都在没有清醒的黑夜里呼吸,店里的事情不再管了,我两头实在是没有办法兼顾,只能关闭了分店,我想徐叔叔应该是不会怪我的,那本生就是一个梦想的延伸,现在这个梦想破灭了,延伸也应该跟着瓦解了吧。

    我跟徐叔叔说报jǐng吧,让jǐng察帮我们把她找出来,有些责任她必须要承担。徐叔叔只是用茫然的眼神看着我,喃喃道:“jǐng察能把她的人带回来,能把她的心带回来吗?”反反复复就是这句话,听得我心酸,徐叔叔被打回原形了,确切地说,比原形更加不堪。

    所幸餐馆的生意还算是很不错,这也算是风雪之中的一些碳源了。由于徐叔叔现在的状态很颓废,我一直在犹豫是不是应该推迟自己的入学时间,至少把餐馆维持到他恢复常态,虽然谁都不知道这样的恢复需要多久。我依然没有告诉徐叔叔有关那个男人的事情,我不想在他流血的伤口上,再撒一把致命的盐。有些烟雨就留在自己的心里,让它入土为安吧。

    那天妈妈打电话来,我把这件事情略微地说了说,妈妈很担心徐叔叔,说她要过来看看,我劝阻了,因为我想有些事情徐叔叔需要自己想清楚,然后站起来。挂电话前,妈妈说:“小木,你长大了。”

    小微,如果可以,谁愿意长大。chéng rén世界的虚伪嬗变谎言欺骗,都是貌似灿烂的罂粟花。

    小微给木子的第八封信:Letter8

    木子,昨晚看意大利足球甲级联赛,巴里VS拉齐奥,看到了一点儿也不生机盎然的草地,随即看到了场边被清铲过的厚厚的冰雪,看到了球迷们身着厚厚的御寒卫衣,也看到了欧洲的寒意,意大利居然冰雪满天,那法国呢?我们心中的chūn天何时才回来啊?

    也是在昨天,看新民晚报得知流感病毒正肆虐着东欧和rì本,而且来势汹汹,许多学校都已经停课了,有点担心你。我有一个预防流感的偏方,写给你备用:用新鲜白萝卜250克,用搅拌机搅烂取汁100毫克,然后兑水成200毫克,再加入2勺蜂蜜。一天服用二次,连续服用三天,对预防流感很有效的。写完这一段有些茫然,你看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我罗索。。。

    上海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空气中似乎闻到了早chūn的味道,气温也不是很低6-10度左右,只是由于yīn雨绵绵,总让人从骨子里感到寒冷。上海最近在抓城市建设,路牌都更换了,街边造了很多书报亭取代了以前的报摊,计程车都统一换新装了,延安路高价和地铁2号线也都在加紧的赶工中,所以这个城市被灰尘淹没。

    前天我去了一次城隍庙,先是烧香,然后去逛了古董市场。我天生对古老的东西怀有莫名的好感,似乎总有一些yù说还休在上面,等待下一个有缘的人,昨天买了一块黄玉的挂件,上面有深深的沁sè,似乎在告诉我,带我回家。

    这个星期六,会有一次高中同学聚会,说实话并非很想去,一方面关系比较好的经常都能见面,而那些关系一般的也没有必要见面。另一方面觉得这种聚会真的是无聊,因为每次都要对着别人笑,一群人在那里攀比现在的工作和收入,实在是俗不可耐啊。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你最近心情怎样啊,多保重。

    小微。

    小微,最近的心情很沉重,看到你的信也没有以往的开心,我讨厌被这种情绪包围,可我无能为力,有些心力交瘁。这里并不是很冷啊,但是读到你的偏方我还是有些感动,我在你的心里吗?是在那个转弯的角落落坐然后无言吗?是你偶尔抬头看天低头看落叶的时候会想起的人吗?你是与众不同的,所以我总是猜不透你在想些什么,原谅我无力提笔写信,这里的一切已经让我疲惫不堪了,只是每次看你的信,都好像是在跟回忆交谈,这让我的心平静。谢谢你,小微。

    我问自己,爱情,你真的很重要吗?

    眼看开学的rì子就要到了,我决定延迟入学rì期,因为徐叔叔这里依然是我的一块心病,毕竟离开的人离开了,可是我们还是要继续生活下去。晚上我在黑暗的餐厅大堂里看到徐叔叔,奇怪的是他居然很清醒,他没有以往的眼神迷离,他用一种彻底的清澈看着我,“小木啊,快开学了吧?”“嗯,不过我想过了,推迟半年入学。”我没有说原因,因为我不说他也明白。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徐叔叔居然坚持拒绝了我的推迟。“小木,我醉的太久了,我想我应该醒了,霏霏只是让我曾经走过的路再走了一次,说辛苦是假的,但是有了以前的一些铺垫,这次走出来好像容易了一些。”我的心微酸,徐叔叔就好像是一个垂垂老去的人在夕阳的照耀下回想他曾经最好的年华,但是这年华伤他太深了。“但是,你真的可以吗?”我还是有一些不确定。“我只是回到以前而已,小木,你不用担心的,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毕竟这场梦还是有些许的快乐的。”徐叔叔轻轻叹了一口气,把脑袋枕在手臂上,侧脸有微微的悲伤,但是嘴角是上扬的,“我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微,你说难道爱情真的是一把双刃的剑吗?刺痛别人的时候也一定会刺痛自己,我想起霏姐曾经的眼泪,想起兔子曾经的声嘶力竭,想起徐叔叔曾经的颓废和振作,如果可以,让我远离这场腥风血雨吧。爱情带来的改变和伤害是潜伏在岁月里面的突施冷箭,防不胜防。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餐厅里又传来了忙碌的声音,徐叔叔在那里给我做早餐,那是霏姐走了以后我第一次吃到他做的早餐,久违的温暖涌上心头。徐叔叔坐下说:“今天是去交注册费和学费吧?”然后给了我一个信封。“嗯,但是我自己有点钱,这个就不需要了。”我把信封推回到他的眼前,霏姐带走了所有的现金,这些钱都是最近餐厅的收入,如果我拿走了,徐叔叔就接近身无一文了。我身边还有些钱是来的时候妈妈给我的学费,没理由吃住在这里,还要徐叔叔负担我啊。“小木,前段时间你帮了我不少,打理这个餐厅也很辛苦,其实这些钱是你应该拿的,就不要跟我客气了。”徐叔叔老了,很明显的感觉,虽然似乎他已经从这场浩劫中走了出来,但是中伤显而易见。我笑了笑,说“徐叔叔,我已经长大了,我能负担自己,这些钱就先存在你那儿吧,等我需要的时候问你拿,好吗?”我从徐叔叔的眼睛里看到些许的安慰。小微,你身边最亲的人都还好吗?如果他们受到了伤害,你是不是宁愿这些伤害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而不用在旁边陪上伤心的泪水,同时还要腾出一只手来抚平伤害的褶皱,你应该是这样的人吧。

    巴黎的冬天很深了,清晨和夜晚很冷,我时常带着小微给我的手套,坐在喷泉的旁边发呆,下意识的抽烟,下意识的想起曾经面对人民广场喷泉的那个夜晚,那些跳舞的人群,那些踢球的孩子们,那些站在你旁边等你喝完饮料把饮料罐拿去换钱的劳动人民们,那些卖风筝的小贩们,那个地下通道里乞讨的小孩,你们都还在吗?你们能告诉我,我的小微,她在上海快乐吗?她有没有来看你们,她有没有提起过我,她面对你们的时候有没有那个晚上的悲伤和笑容,她,还是一个人吗?

    小微,原来写信给你,也是需要勇气的,而我始终欠缺着去提问,然后等待回答。

    开学以后的我,依然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没有必要的话基本不和别人搭讪,在别人的眼里,我一定是一个奇怪的东方男子,准时上课准时下课,不做多余的停留,不参加任何的学校活动,似乎只是单纯为了学习而来,偶尔微笑也是对着千里以外。那些法国的女孩子真是漂亮而且热情,但是我居然全无兴趣,我一听她们开口说浓浓鼻腔的法语,头脑就开始晕眩起来。我离开我的小中国来到五湖四海的大世界,教室变成了异乡,小微就变成转身之前的云彩了。我抗拒着我必须要面对的大世界,拒绝融入,这让我的身影坚持着自己孤独的路。徐叔叔也是一天一天的恢复起来,他是一个有着坚强毅力的男人,霏姐离开后,我越发觉得我们是相依为命的两个异乡人了,我们都努力的自闭着,心只对自己开放,还有你,小微,你是我心底最深处的彼岸花。

    收到小微的信,是在除夕。

    小微给木子的第九封信:

    木子,屈指一算,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是农历的除夕吧,中国的新年就在抗拒和期盼中如约而至了,你离开上海也有三个多月了,今晚的上海不眠,因为所有的人都在鞭炮声中迎来老去的又一年。

    昨晚下班回到家里看到一封从国外寄来的信,心里一阵兴奋,以为是你终于捎来了消息,激动得有些颤抖了。可是仔细一看,失望油然而生,那只是一个国外大学寄给我的入学申请书,随手就可以搁下的东西。主观导致了心情的波动,有些可笑吧。

    这几天心情一直不是很舒畅,因为外婆的身体,七十几岁的老人了,我却只是在最近才发现她真的老了,黑头发不知道在哪条岁月的河里被染白了,这让我感觉很无力。前一阶段她不小心跌伤了腿,在家里休养了两个月,好不容易恢复了,这几天又是发烧又是咳嗽,让我很担心,几乎夜不能寐,有时半夜里都会被这样的咳嗽声吓出一身的冷汗。年纪大了也许抵抗力就差了,看病吃药但是恢复很慢,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这个世界上唯一疼我的老人,是她维系着我的生命啊。

    前些天上海公映“拯救大兵Ryan”,据说很血腥,可我还是一个人去看了,有些惨痛适合一个人面对。看到一半的时候,水西忽然冲进电影院找我,说我nǎinǎi不行了,让我赶快去医院。水西是和我关系很好的一个男孩子,是我脆弱时候的最终底线。无奈这部电影没有看完,而我nǎinǎi也在我去了医院之后与世长辞。可能是因为一年只见一次面的关系,nǎinǎi的过世我并没有过多的伤痛,只是有时候会联想到外婆,那刺痛感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一年的开端不怎么顺利啊,不知道预兆着些什么,如果是一场大的灾难,木子,你说会有地方可躲吗?

    你在巴黎好吗?辛苦吗?希望新年都有新气象,事事皆能如人意。保重!

    小微。

    小微,你让我担心了,这么多的变数你能应付得过来吗?不要让自己的肩膀太沉重了,有些思想上的包袱如果能放下,就不要努力往上加砝码了,我们都是普通的人而已,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自己万里之外的肩膀借给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你脆弱时候的底线,最遥远的底线,小微,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变成你躲避灾难的灯塔,可是,你愿意吗。

    请原谅我的懦弱,我在猜疑和恐惧中忐忑自己的生活,质疑所谓的爱情,怯于踏出那一步,原谅我,小微,原谅我。。。

    夜晚总是给人安静的情绪,冬天巴黎的凌晨和上海一样,夜凉如水,我把我所有的记忆分开放入一个又一个的抽屉,可是我抽出每一个无论是哪个,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倒回了,也许是我忘记了锁。徐叔叔的房间就在我的隔壁,半夜里依然会传来一些轻微的声音,有时候是被有意克制而变轻的咳嗽声,有时候是打火机点亮的瞬间啪的一声,有时候只是单纯的呼吸声,但是很长,听上去与叹气无异。我们是隔着一堵墙的天涯沦落人。

    巴黎的中国新年听不到鞭炮声,也许是从小习惯了这样的一种新年气氛,一旦丧失了连对这个节rì的感觉一起丧失了。我回想起小的时候,过年是幼小的心灵最真挚最遥远的企盼,那崭新的衣服,衣角都是没有褶皱的,那火红的鞭炮曾经把我的口袋炸出璀璨的新年大洞,那满桌子的糖果瓜子柿饼花生,爸爸妈妈只有在那个时候不会去控制我的食yù,那回荡在屋子每个角落的欢乐,那洋溢在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那被烟呛到的第一次因为点鞭炮,那点燃后捂着耳朵转身奔跑的背影,那一切的一切,怎么都在我长大之后不见了呢?他们上哪儿去了,是被距离阻隔了,还是被我的心遗忘了,那记载着我快乐的新年红包,是不是被岁月的冲刷冲淡了,变成了灰暗的成旧;那丢弃在了童年的糖纸,是不是还在我房间里的某个角落,等待我哪天扫地的时候被发现;那些一起玩耍一起学骑车一起玩香烟牌子一起fan墙一起钓鱼一起偷葡萄一起抓西瓜虫的童年伙伴们,你们是不是跟我一样,也在经受着成长必须经受的折磨呢?窗户上蒙上了一层雾气,外面的气温应该很低,我忽然觉得有些冷,也许是那些窗外的空气经不住流动的摧残,想进来取暖吧。我站起身,打开窗户,凛冽的寒冷鱼贯而入,我不自觉,我只想让自己就这样无距离的与夜晚接触,就像曾经那个夏夜晚风的夜晚,风吹动着我的头发,还有小微的,微微的轻拂过我走过童年的脸庞。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头觉得很晕,房间似乎在旋转,天花板的弧度似乎也有些奇怪,我使劲摇了摇自己的脑袋,眼前的一切依然是一成不变的,我起床刷牙的时候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sè是苍白的灰暗,两颊有虚幻的红晕,一夜无梦居然在梦境中醒来?我有些茫然。头重脚轻的感觉依然持续着,我下楼吃早餐,徐叔叔给我热了牛nǎi做了三明治,可是居然一点胃口都没有。“你脸sè不好啊,小木,是不是病啦?”徐叔叔有些担心。“可能有些感冒,没事的,我去上课了。”我想可能是昨晚与寒风的接触导致了今天的混浊,我从小身体就不错,感冒对我而言,不是一种病,也许只是一种状态,一种让自己在爱与痛的边缘保持中立的状态。

    出门后被风一吹,似乎就清醒了。也许是寒冷唤醒了身体的防护意识,也许风带来的应该让风带走,这样就了无牵挂了。小微,这是我离开上海四个多月以后的早晨,为什么我觉得好像已经离开四年那么久,早上镜子里的自己让我感觉陌生,虽然没有斑驳的白发上头,但是心的阡陌已在无意中层层叠叠了。我把衣领拉高,遮住瘦削的下巴,下嘴唇感到温暖,而其他,那些衣不蔽体的其他,我真的无暇顾及了。

    街道在我走过后老去,时间记下了,而我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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