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无弹窗 正文 涟漪(下)
谢长珩心里惦记着妻子,快步来到上房。只见母亲一脸的焦急之sè,旁边还站着晏氏,神sè也不好,----心下微沉,难道是兄弟又闹事了?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长珩……”谢夫人上前道:“刚才老五媳妇过来说,昨儿夜里老五没回来,今rì又等了一个白天,到这会儿还不见人。”
晏氏急道:“我原想着五爷出去找人喝酒,便是耽误一夜,今天也该回家的,哪知道等到现在……”
说实话,当时不免有些赌气,存了丈夫爱回不回的念头,可是到了这会儿,都还不见不回来,却是有些不妙。
挨到天黑,终于忍耐不住过来告诉婆婆。
晏氏又是后悔、又是害怕,万一丈夫出点什么事,先不说婆婆和大伯怪罪,就是自己……,也不希望锦哥儿没有爹啊。
“没事的。”谢长珩神态镇定、语气从容,多多少少缓解了紧张的气氛,侧首对晏氏道:“你先回去看着锦哥儿,等消息罢。”
晏氏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更不敢不听大伯的话,只得应了。
这边谢长珩又安抚母亲,故作轻松道:“老五身边少不了几个狐朋狗友,许是一起出去喝酒了。”
谢夫人一阵担心,一阵气恼,“这个混账!回来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我这就带人出去找找。”谢长珩劝慰了母亲几句,然后沉着脸出了门,哪知道刚到院子门口,就见凝珠慌慌张张过来找人。
“大爷,nǎinǎi又来信儿了!”
谢长珩顿住脚步,----恨不得自己分出三头六臂,一个看着弟弟,一个陪着母亲,一个照顾妻子,略微沉吟,“回去让你们nǎinǎi等着,说我马上回来。”
一转身,大步流星出了院子大门。
凝珠怔在当场,不明白怎么听说主母要生产,人反倒走了。
苏妈妈听得动静出来,问道:“是不是大nǎinǎi有动静了?”见她点头,赶忙进去告诉谢夫人,“说是大nǎinǎi要生了。”
“冤家!”谢夫人急得发愁,一边担心小儿子,一边担心大儿媳和未来的孙子,一咬牙,“走,先去长房看着!”
一进长房的院子,就见人来人往忙做了一团。
谢夫人进门找到简妈妈,问道:“怎么样了?是不是马上就要生?”
简妈妈回道:“还没……”
“娘……”初盈在里面听见了声音,憋着劲儿喊了一声,听起来忍着疼,问道:“长珩去哪里了?跟他说……,我害怕,让他在院子外面等着我。”
谢夫人觉得大儿媳娇气,不过这种时候,也不好说她,又怕她在里头担心,悄悄的朝简妈妈摆手,应道:“别担心,人在外头等着呢。”
反正等下若是生了,疼得连自己都顾不上,哪里还有功夫去看丈夫在不在?
初盈却是真的很害怕。
不知怎地,突然想起普世师太的那些话,不免胡思乱想,----要知道生孩子都是过鬼门关,没有今世之缘……,不会就是……
一面告诫自己不要乱想,可是念头又挥之不去。
原本想让丈夫进来陪着说几句话,可是婆婆来了,不好再任xìng撒娇,毕竟产房是不吉利的,自己心里一阵阵发虚落空。
“你怎么又回来了?”外面传来谢夫人的声音,似有埋怨,“生孩子的事,你便是守着也帮不上忙。”
“我跟二叔说了,让他先带人出去找找。”谢长珩的声音有些慢,像是怕说得太快了惹母亲生气,静了静,才问:“还没生吧?”
谢夫人淡声道:“没有,一起到旁边屋子等着罢。”
初盈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有些失望,更是不明白婆婆为何生气,刚巧这阵肚子又不疼了,喊了简妈妈进来,“外头出什么事了?”
“没事。”简妈妈给她扶了扶枕头,柔声哄道:“就算天大的事,也比不上nǎinǎi你生孩子,只消顾着自己就行。”
“妈妈,万一我生了女儿……”
“盈姐儿!”简妈妈打断她,“不要多想,平平安安才是最要紧的。”
初盈靠在绣花枕头上,肚子又是一阵阵痛,咬牙忍了片刻,底下半晌都没动静,不由着急问道:“到底今儿能不能生啊?”
----与其这么悬心着,还不如马上出来一个结果呢。
倒把石嬷嬷等人问笑了,“nǎinǎi,这事儿没个准儿的。”走近了些,“要不……,我给nǎinǎi摸一下,看看开了几指。”
初盈觉得不习惯,拒绝道:“那等等吧,不是说疼得快就是要生了。”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
“看来暂时不会有动静。”初盈想着婆婆还在上火,吩咐简妈妈道:“你过去跟夫人说一声,先回去歇着吧。”
外面开门声、送人声、脚步声响起,想来是谢夫人回去了。
石嬷嬷等人陪着,又守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已经到了子时时分,初盈打着呵欠道:“我困得紧,想先睡一会儿。”交待道:“你们也去旁边歇着,疼了再叫你们。”
石嬷嬷笑道:“不碍事。”
“去吧。”初盈坚持,“免得等下忙起来,大家都瞌睡连天的。”等人走了,侧首吩咐凝珠道:“让大爷先回里屋睡觉。”
生产被认为是污秽之事,产房肯定不能在主卧,而是布置在小耳房里面,眼下地上烧了好几个火盆,倒也暖融融的。
初盈没打算挪窝,免得等下发作了,跑来跑去的折腾得慌。
谢长珩打了帘子进来,问道:“又不疼了?”
“嗯,不疼了。”初盈撵退了下人,问道:“方才你去哪里?”
谢长珩沉默了一下,把兄弟不归宿的事说了。
初盈微微吃惊,----难怪婆婆有些不满,丈夫明显是偏着媳妇,冷落了兄弟,虽然是个不争气的兄弟。
不免犹豫道:“反正我现在也不生,你还是亲自去找找老五吧。”
“二叔已经去了。”谢长珩没有同意,而是道:“再说我能找的地方,二叔也能找,现在赶去没什么用处。”抚了抚她的脸,“别担心老五的事,你先歇歇。”
初盈看着他眼里的憔悴之sè,有些心疼,“既然不出去,那你也回里屋躺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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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rì早上,谢长珩还要先赶着去上朝会。
等到从皇宫里面散了,才匆匆忙忙回到谢家,直奔叔叔那边而去,刚进院子,就有小丫头回道:“大爷,五爷已经回去了。”
谢长珩微有疑惑,但既然来了,总得说几句话再走,进门看见沉着脸的叔叔,问道:“老五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儿夜里。”谢二老爷开了口,又道:“找到他的时候喝了点酒,让人收拾一番夜已经深了,所以先让他在这边歇下,免得吵着大伙儿都睡不成觉。”
“有劳二叔。”谢长珩道了谢。
“一家人还说这些做什么?”谢二老爷有些yù言又止,最后挥手道:“你先回去看看老五吧,听说你媳妇也快生了,该忙的忙你的去。”
谢长珩的确有一大堆事儿等着,没再客套,“那侄儿先走了。”
谢二老爷看着他走远,进了里屋,对安城郡主说道:“老五这个混账!这种事还要我来替他兜着!”
“你发什么火?”安城郡主让丈夫坐下,叹道:“要教训晚辈也得挑个时间不是?这会儿长房都快成一锅粥了,再加点乱子,还不把屋顶给掀起来?好歹……,等老大媳妇把孩子生下,过了这个年根儿再说。”
谢二老爷不快道:“说起来,大嫂也是太娇惯老五了。”
“你又多事。”安城郡主嗔了一句,“你管好自己的儿子就行了,侄儿们……,该说的说几句便是,人家还有兄长和亲娘教导呢。”
谢二老爷不免叹息,“要是大哥还在,家里何至于闹得如此地步?”
自从父亲和长兄相继逝世,谢家一败再败,长房的老大虽然能理事一些,到底年轻且又是独木难支。虽说和皇后家联了姻,但是宫中形势还不明朗,皇后娘娘自身处境艰辛,不过是大家扶持一起过rì子罢了。
安城郡主想的却是另外一些,----听说长房一直没有纳妾,侧室空置,隐隐约约说是什么一年之期,眼下rì子也快到了。
昨儿大侄儿没有急着找兄弟,而是过来求助叔叔,自己急着回去照顾媳妇,只怕大嫂心里不会太痛快呢。
回头添几个婆婆赏的丫头,老大媳妇有得气受。
安城郡主自己就没然让丈夫纳妾,因此不免站在初盈的立场,----年轻的时候,丈夫身边也有几个丫头,陆陆续续都被打发了。
只是这一路,自己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和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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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盈觉得自己快没有耐心了。
这几天,总是隔一段儿就疼一阵,偏偏不像石嬷嬷说的那样,疼痛间隔很短,没有即将临盆的征兆,每天都在挨rì子。
“nǎinǎi……”简妈妈劝道:“生孩子这事儿急不得。”
“真是淘气。”初盈也没有办法,孩子就是这么捣乱又能如何?这会儿不疼,跟没事儿人一样坐着,“怕是要过了年才能生呢。”
谢长珩已经放了假,在旁边笑道:“生在年初,新年新气象也不错。”
“大爷……?”甘草在外面探头,小声道:“五房来人说话。”
“你出去瞧瞧。”初盈隐约知道五房有事,一则丈夫不愿意深谈,二则自己临产不想多管闲事,因此刻意避了嫌。
谢长珩颔首起身,----从叔叔那边回来起,就觉得兄弟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因此最近交待了下人,不许放兄弟出门。
“怎么?”他问,“老五又要闹着出去?”
“没有。”来回话的是晏妈妈,避开了人,小声道:“五爷没说要出去,只是问nǎinǎi要二百两银子,nǎinǎi没给,五爷就把自己的一个坠子送走了。”
今晚年三十,实在不是教训人的时候。
谢长珩忍了忍,吩咐道:“先不管他,只要守着不放人出去就行。”
“是。”晏妈妈告退道:“这就回去告诉nǎinǎi。”
谢长珩在门口站了会儿,吹着凉风,待到情绪冷静方才回屋。
初盈正让人拿了新衣服出来,都是些喜庆的颜sè,自己是一身海棠红的狐狸毛大氅,杏黄sè的外衫,配以烟霞sè织金遍地撒花大裙。
“今年的衣服可惜了。”
“哪里可惜?”
“只能穿一次啊。”初盈拣起裙子,扯开那宽大的群摆,----这可是按照足月孕妇的身材裁剪的,生了孩子就穿不上了。
谢长珩有意缓和气氛,笑道:“下次也赶在年根儿生孩子,可不就能穿上。”
这是一句讨喜的话,简妈妈凑趣道:“大爷说得在理。”
初盈抿嘴一笑,“那我就好好收着罢。”
到了晚上,年夜饭到底去不去成了个问题。
“还是去吧。”初盈虽然不知道谢长瑜做了什么,但是知道他那天夜不归宿,丈夫还为了自己,临时拜托了叔叔,惹得婆婆那边不大高兴。
----毕竟在婆婆看来,女人生孩子本来男人就帮不上忙。
再说了,孙子虽然亲,又怎么比得上儿子?还是珍珠一样心疼的小儿子。
简妈妈犹豫道:“nǎinǎi下午肚子还疼了。”
“这几天都这样。”初盈想了想,“让人预备好藤条椅,铺好褥子,万一吃饭的时候真的发作,再抬我回来就是。”
“这……”
“去吧,去吧。”初盈不想让婆婆更加不满,挥手道:“孩子也不是说生就生的,又不是下蛋,总得会儿功夫才能生下来。”
这话倒惹得简妈妈笑了,“nǎinǎi从前又没生过,知道什么?”
等到赶去上房的正厅,谢夫人倒是和颜悦sè的,吩咐道:“快给老大媳妇加个垫子,椅子也挪到里面一点,再多放个火盆。”
盛二nǎinǎi笑道:“前几rì就听说大嫂要生了。”
“可不。”初盈回以一笑,“这孩子淘气不老实,折腾人呢。”
晏氏在中间打岔,指了指里面屋子,“锦哥儿也是个淘气的,正好有个伴儿。”对婆婆笑道:“这年一过,咱们家又要添一口人,可谓双喜临门。”
大过年的,喜庆话谁都是愿意听的。
谢夫人笑吟吟点头,“正是,今年可得好好乐一乐。”
女眷们有说有笑的,谢长珩和谢长盛也不时的附和几句,加上周围装点一新,气氛甚是热闹喜庆,----唯独谢长瑜格格不入,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
谢夫人的眼光扫到小儿子,皱了皱眉。
“娘。”谢长珩怕气氛被搞僵,说道:“老二让人找了两个女先儿,嘴很伶俐,听说还有新编的段子,要不要叫进来听一阵?”
谢夫人微笑道:“叫人进来吧。”
初盈捧着手炉坐在一角,脚边是个大大的铜丝网火盆,暖融融的,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只盼孩子好歹老实一点,等吃完饭再闹腾。
看着满屋子的热闹喜庆,环视了众人一圈,视线扫过谢长瑜的时候,只觉得他目光闪烁不定,像是藏了什么心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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