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遗书无弹窗 正文 第十五章 2016/2028(3)
下午01:48墨寒:我坐在暖器上,装满祷告书的屋子到处都是霉味。麦炎抽着烟走过来晃过去的,他一身燕尾服,帅极了。我觉得自己有点像是有奖竞赛节目的主持人。麦炎踱着方步,把烟灰弹进茶杯。我本来就很紧张,他这么一来,更是雪上加霜。
“戒指放好了吧?”我已经问过无数遍了。
“是的,戒指在我这儿。”
他停下脚步,看着我,“来点喝的?”
“好呀。”麦炎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酒瓶,递给我。我打开瓶盖,猛喝了一口,是口感绵醇的威士忌,我又喝了一口,才把瓶子递回去。外面的客人在前厅里有说有笑,我浑身冒汗,头也生疼。房间里很温暖,我站起来,打开窗,伸出头去透气。还在下雨。
灌木丛中有些响动。我把窗子开得更大了些,探头望下去。居然是我自己,坐在窗沿下的泥地里,浑身湿透,气喘吁吁的。他朝我咧嘴一笑,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下午01:55
麦小洛:我们都站在教堂的法衣室旁。
老爸说:“让一切开始吧!”他敲了敲墨寒的门。
麦炎伸出脑袋说:“再给我们五分钟。”他递过来的眼神让我肠胃一阵痉挛,随即他又把头缩了进去,关上门。我走过去,麦炎一下开了门,墨寒出现了,他边走边整理衬衫袖口上的链扣。他身上湿湿的,脏脏的,胡子拉碴,看上去有将近四十岁了。可他毕竟出现了,他穿过教堂的重重大门,走上通道,投给我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下午02:37
麦小洛:我们站在圣餐桌旁.
墨寒转过脸来对我说:“我,墨寒,要娶你,麦小洛,做我的妻子。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无论是疾病还是健康,我都保证对你忠诚。我一生都会爱你、尊重你。”我心里想:好好记着。然后,也对他重复了誓言。
康普顿神父微笑地看着我们说:“……上帝所联结起来的,人决不可分开。”我又想:这并不是问题所在。
墨寒把戒指轻轻套上我的手指,停在我们订婚戒指的上方。我也把那纯金的指环套上他的手指,这是他惟一一次戴戒指的场合。
弥撒继续进行,我想最重要的是:他在这儿,我也在这儿,不管其中究竟奥妙如何,只要我和他在一起,这就行了。
康普顿神父祝福了我们,然后说:“弥撒结束,大家带着平安各自归去吧。”
我们俩走下通道,手挽手,相依相偎。
傍晚06:26
墨寒:婚宴刚刚开始,侍者们推着不锈钢餐车,托着盖好的盘子来回穿梭。客人们陆续到来,纷纷寄存衣帽。雨终于停了。乡下游艇会所位于北滩,是座十年的建筑:皮革镶板、大红地毯,还有描绘轮船的油画。外面天sè已黑,灯塔在远处明灭闪耀。不知什么原因,麦小洛突然被她母亲拉走了,我也不便多问,于是就站在窗旁,品着格兰利威纯麦威士忌,等她回来。看到麦炎和熊雄的身影向我投来,我转过身。
熊雄看上去有些担忧,“你怎么样?”
“我没问题。能帮我个忙么?”看见他们点了点头,我继续说:“麦炎,你去教堂。我还在那儿,在法衣室等着你。你把我接到这里来,偷偷带进楼下的男厕所,把我留在那里。熊雄,你看好我,”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一叫你,你就赶快拿上这套礼服,送到男厕所那儿去。明白了吗?”
麦炎问:“我们还剩多少时间?”
“不多了。”
他点点头,走开了。张若走过来,麦炎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继续朝前走。我转向熊雄,他看上去有些疲倦,“你还好吧?”我问他。
他叹了口气,“有点累。嗯,墨寒?”
“你说吧?”
“你这是从哪一年过来的?”
“二零一八年。”
“你能不能……呃,我知道你不喜欢,可是……”
“什么?熊雄,说吧。不管你想要什么,今天可是个特殊的rì子。”
“告诉我,那时我还活着吗?”他没有看我,盯着舞池里正在调音的乐队。
“是的,你很健康。我几天前还见过你,我们一起打桌球的。”
他胸中积聚的气息一涌而出,“谢谢你。”
“别客气。”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打转。
我把我的手帕递给他,他接了过去,过了一会儿还是把手帕还给了我,他没有用,而是转身去找男厕所了。
夜晚07:04
麦小洛:大家晚餐入席时,墨寒却不见了。我问麦炎是否见过他,麦炎只给了我一个他特有的表情,说他确信墨寒随时都会出现。郭珂艾来到我们跟前,她穿了一条玫瑰图案的丝绸礼服,看上去单薄又焦虑。
“墨寒去哪儿了?”她问我。
“我不知道。”
她把我拉到身边,往我耳朵里悄悄说:“我刚才看见熊雄,他刚刚抱着一堆衣服从休息室里出来。”
我想:哦,不。如果墨寒一下子又回到现在,那可就无法解释了。我就说发生了紧急情况?或者我就说,墨寒得了健忘症,出去了……?
“他回来了。”突然,她改了口。她捏了捏我的手,墨寒正站在门厅前,扫视大家,他看见了我们,于是一路小跑过来。
我亲吻他。“你好啊!陌生人。”
他又回到现实中了,我那更加年轻的墨寒,那个属于这里的墨寒。
墨寒一只手拉住我,另一只手拉着郭珂艾,领我们入席就座。郭珂艾笑得合不拢嘴,她对墨寒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楚。
“她刚才说什么了?”我们坐下来后,我问他。
“她问我今晚是否要在洞房上演三人戏?”我的脸涨得通红,像龙虾一样,郭珂艾朝我眨了眨眼。
夜晚7:16
墨寒:我在会所的图书馆里转悠,吃了些法式吐司,取出一本豪华jīng装的首版《月·境池》,它很可能从来就没被人翻过。眼角的余光里,会所的经理正飞速地向我走来,于是我合上书,放回书架。
“对不起,先生,我得请你离开这儿。”没有衬衫、没有鞋,自然没有服务。
“好吧。”我站起来,就在经理转身的一刹那,血液全部涌上大脑,我随即便消失了。我回到二二年三月二rì,我们家的厨房地板上。我大笑起来,因为我一直就想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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