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天下无弹窗 正文 第四章 青蒿医法
第四章:青蒿医法城外河面闹着鼠患,而从石头城外带回的旅鼠被谢安洗净后用竹笼装了起来,洗净后的旅鼠毛色倒是的深橘色,王熙之见到时,十分新奇。
近来城中人都不敢河边打水,索性家家有井,这井水还是干净的,京中已加紧清理河道,可面对还在水里活蹦乱跳密密麻麻的旅鼠,大家都恨不得天降暴雨,将这些东西迅速冲走了事。
王熙之掰着胡桃往笼子里塞,心翼翼道:“这是旅鼠?你在西园那儿还养着两只飞鼠,它们都长得不一样呢。”
旅鼠属仓鼠科,的模样来看比家鼠可爱数倍。
谢安将昨日在石头城外所见和旅鼠死亡迁徙之事将给王熙之听,王熙之奇怪问道:“往年都未曾听闻江南有这种鼠,若解释给人听,更觉天降灾于我大晋了。”
谢安也觉得有些道理,可是鼠患确实出现,“既然是叫旅鼠,不准也跟咱们家族一样是从北方迁旅过来的呢。”
“可为何要往寻死呢?”王熙之看着笼中活泼乱跳的东西,始终是想不通。
但世间怪事多不胜数,尤其是科技不发达的古时,连天上星辰都可断定国与人的命运,谢安只当这鼠是一种警示,要平息流言和杜绝鼠患才是晋人所要考虑的事。
汉末有七十年间曾发生过十几起疫病,一旦病起,就算士族也不得幸免,而曹魏建安时曾有疫气流行,有人曾谓之鬼神所作,其实是寒暑错时所致。东晋初建,葛洪在江左时曾也治疗过范围的疫病。
司马昱之所以有信心,就仗着谢安与葛洪的关系,如今又遇到葛洪亲传弟子黄初平至建康,他与庾亮对峙后,手中所用之人无多。但个个都是司马衍精心为自家这位王叔挑选的。
谢尚还挂着会稽王友的头衔,但本身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大也是侯爷,如今正是炙手可热之时,司马昱本不想劳烦他,但谢尚见司马昱将自家宝贝弟弟拖下水,当即就接手此事,带着兵马一路沿秦淮河往东②≌②≌②≌②≌,◆.co+查。
司马昱结交江左新一代名士,都是王导所挑选出来的才俊。年二十五岁的晋阳王氏王濛与晋陵太守之子刘惔齐名。
王濛在王导府中任司徒掾,为人放荡不羁,也是到了这几年才克己励行赢得了风雅名声,隶书草书与绘画皆不弱,嗜茶,自从知道谢安有茶园后,常来太学院蹭茶饮。
而刘惔的祖上有些名声,但与母亲居住京口时家中贫困。年纪就以编草鞋为生,也是到了二十多岁时才被王导起用。日渐知名。
王濛与刘惔两人皆属王导司徒府,与司马昱来往亲密,为他办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如今王导是有意护着司马宗室。
此次司马昱也让这两位好友参与平息流言之事,两人如今在建康颇有名气。为人当成新一代名士典范,虽不如谢尚文武双全,却也堪用了。
刘惔刚搬来建康不久,在司马昱的提下,方才知道。这建康城中,司徒王导与中书令庾亮是不可不结交的长辈,但年轻一辈中,论交友广阔当属谢安与桓温。
桓温年二十二,及冠后仍在军中待着,正如谢安所言,此人真是三榜无一榜能发挥其用,但因豪爽性情,在各家军中皆有方便之门。桓温一直拒官的缘由想要调往宣城帮助父亲,可惜父亲将桓冲和几个弟弟都让他照顾,弄得他连京中的官都没空去做,用他的话就是连媳妇都没娶,就提前当爹了。
刘惔认得桓温,也听过其名,只是对结交颇有些别扭,他与桓温同岁,请桓温帮着处理司马昱交待的事还得过去,但谢安才十四岁,算上虚岁也不过十五,他自认没王濛脸皮厚,去孩那讨茶吃。
司马昱知他为难,不由倒出苦水,“谢仁祖极爱其弟,所以有意拦着本王莫去烦他,之前本王带谢安去石头城一带查探群鼠的源头,谢仁祖早就有所不满,而谢安也是懒得管俗事的性格,那日在朝堂中要不是为了主公颜面,谢安也不会帮我激怒中书令大人……可如今中书令大人可是正看着我们呢,少了谢安帮忙,就连他那位通晓医理的师弟也请不动。”
刘惔蹙眉,“这位三郎书画之名倒是传遍江左,听闻他这四年幽居太学,只专注修书,现在能帮王爷所什么呢?若要求医,王爷亲至,就算是葛洪仙师也要卖几分薄面吧?”
司马昱暗道,你们这些擅清谈做学问的人可真的不了解时事啊,葛洪半仙就连司徒大人的面子也不卖,还得靠人情关系,谢安虽是专注修书,没有什么掀得起波澜的大动作,但若是真让他出手,差不多也就是司马宗反叛之类的事了吧?
于是司马昱叹息道:“你若是轻视他,可就看走眼了。”
刘惔对此仍不屑一顾,而谢安此刻安安心心地陪着王熙之逗鼠练字,过了几日黄初平到建康,他带着这位师弟直奔西园,一来让他住在那清幽之所继续研究医术和炼丹,二来就是为了将柏舟的眼睛彻底治好。
谢安这几年跟葛洪通书信,多半是为了大哥大嫂的孕育子嗣之事,大嫂身子虚弱,有过孩体虚早夭的前科,葛洪通晓房中术,这些年以调理为主,新年时大嫂已顺利有孕,只待十月之后生产。
然后就是为了柏舟眼疾之事,葛洪对此病症也感兴趣,这些年多寄来治疗方案,谢安医术虽是半桶水,但也获益良多,柏舟近两年已能在阴暗之处看得清楚手边之物,所以才能为谢安制造各种脑洞大开的武器。
……
西园是王导的私人别墅园林,因为极其私人,才让他装得下各种奇人,比如有在林间养鹿的怪人,四年前因王熙之命人宰了他一只鹿给谢安吃。一直念叨不休要吃掉王熙之的大白鹅,弄得王熙之更不想踏足西园。
至于已跟了谢氏姓的狗娃和雀儿已经被谢安派到去管理谢氏的茶园,谢安不让他们留在自己身边,是为了人尽其用,他年纪还,待在太学院读书。并不适合带太多人在身边荒废年华。
黄初平一踏足西园就直了三个“好”字,这西园虽是宅院,却与山林融合度极高,想要隐居,找一处林子待着就能过日子,此处除了鹿是最大型的动物,旁的就是兔子之类,并无天敌。王导的几只鹤有人专人喂养。
这几年王导回到乌衣巷,踏足西园多的人反而是谢安了。
城中漫天流言。丝毫没有影响西园,园中那些闲散贤士种菜的种菜,养鹿的养鹿,多塞一个沉迷收集各种草药的黄初平也并无影响。
眼见天气渐热,谢安虽远离世事,但还是忍不住向黄初平讨教,“仙师弟,如今建康周边可有易得的防治疫病的草药?我只知可用苍术雄黄烟熏室内可稍作防病。但内服草药只知大青根和贯纵。”
黄初平见他出一串防治之药,不由竖起大拇指道:“师娘师兄针灸术已入门境。没想这师父的医术也学有所成,这江左荒地颇多,如今最常见也是极有效用的就是青蒿。”
“青蒿生在湿地河边,也能做饭食蒿团,但要治疫病得用师父记在《肘后备急方》中的青蒿取汁法,取汁不得用煮。一煮就坏了药性。”
黄初平和谢安一见投缘,聊起草药来更是兴之所至,两人在西园的一道溪流旁寻到一丛青蒿,因未到夏天所以尚未开花。
黄初平采了一把青蒿,对谢安道:“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这药方救过人,所以无需担忧效用。”
谢安十分佩服葛洪,“这法子虽是简单,但也知师公下了颇多改良。”
医术的进步无不是前人努力尝试结果,古有神农尝百草,而葛洪和鲍姑夫妇除了在山间炼丹著作外,还常下山行医救治平民,这也是他们不愿困在建康专为贵族士族看病的缘由。
还没等谢安去找司马昱,过了几日,这建康城里的群鼠浮江算是清理得七八分,可司马昱却连夜火急火燎带着刘惔来登门拜访了。
谢安正跟五弟谢石比剑,谢石虽堪堪七岁,身量比同龄孩壮实高大,一脸敦厚的模样深得庄姨遗传。
谢朗正磕着瓜子围观指自家五叔,两孩不见谢安几日,恨不得吃饭睡觉如厕都黏着他,见客至,谢朗无奈前迎,一见是司马昱,顿时也不客气传达谢尚的话:“会稽王殿下,我尚叔了,这老鼠就别烦狸叔了,尚叔前脚替您办事出建康时还布置一堆功课给狸叔,若是做不完可要挨板子的,可是真打哦。”
司马昱干脆吓唬他道:“这事可与你尚叔有关,如今京口一带有些许村落有疫病蔓延的苗头,你尚叔如今可是在京口一带巡视吧,若他染了病,最急的人是谁呢?”
谢朗自幼跟着谢安,最不怕的就被吓唬,正要回嘴,就见谢安一剑斜斜飞来,落在谢朗跟前,“胡儿,这人长大可愈发无礼,既有客至,可不快些上茶,记得要上明前龙井。”
司马昱忙叫住要谢朗,对谢安介绍身边的刘惔,“刘惔刘真长,阿狸必定听过他的名号了。”
谢安与刘惔遥遥对视,刘惔一脸掩饰不住的焦急,谢安淡淡笑道:“刘郎君有何事?阿昱如此急躁,想必不止是几个村落有疫病苗头那般简单。”
刘惔虽是别扭,但也心焦坦诚道:“舍妹与老母亲自京口家中上京投奔我,未想在沿江村落旅住时遭遇自建康而来的群鼠铺河,母亲来信舍妹饮了河水后患了急症,听着像是疫病。听闻三郎是葛洪仙师之徒,仙师曾多救治疫症,想必三郎有解决之法。”
“令妹此时在何处?”谢安怔了怔,问道。
刘惔道:“在直渎附近。”
直渎离建康倒也不远,谢安想得却是另一回事,问司马昱道:“你方才有疫病的村落就在直渎附近么?京口是骗胡儿的?”
司马昱苦笑头,谢朗皱着鼻子哼了一声。
“直渎离建康甚近,这鼠群想来一部分入了内河道,已力竭死亡,加之近日是寒热交替的时日,堵塞河道,疫病最易滋长。”谢安思忖片刻道,“既然离建康近,那带上我那师弟去去也无妨。”
约定明日一早行程,送走客人,谢朗抱着他的手臂低声问道:“狸叔可真要去出城,若被尚叔知道这顿打可免不了呢。”
“人都上门来求了,我怎么也要给面子。”谢安淡淡道,“毕竟是人家妹妹病了。”
谢朗坏笑,“妹妹又如何?狸叔除了对隔壁那位在意,这些年都不曾有放在心上的娘子啊。”
谢安摸了摸他的头,“你不懂,这是替人还人情。”
谢朗还是弄不明白,谢安也不,径自回到书房,看到阿乙不知何时摆在案头的一张信笺,自然是王熙之写来的。
“老鼠一直想不到的名字,你得替我想想。”
谢安将这信笺放到桌下一个匣子里,满满匣中都是两人往来的书信,往前翻阅,可见王熙之书法的进步。
“出城几日,帮人看病还人情。至于那老鼠,就叫它豆豆好了。吃饭睡觉打豆豆。”
他写好回信,就唤来傻松狮,让它送去对门院,松狮这些年被训练得熟练,连逃避大白鹅的攻击也灵巧许多。
至于这还人情嘛,这世间恐怕唯有他才知道,这去救刘惔的妹妹,是为了谁。
只因为历史上谢安的妻子就是刘惔的妹妹,虽然他如今占了谢安的身体和身份,但一切皆已发生改变,他不会选择及冠后东山归隐,自然也不会再与这个女子有关联。
松狮过了片刻后归来,一脸委屈的模样大概是被啄了,背上还系着一个包袱,谢安打开,一看除了王熙之的回信,还有一枚骨哨。
回信上所写:为何要打豆豆,豆豆多可怜,这几日净被大白吓唬。还有,你在外可用骨哨同我联络,可方便了。
谢安莞尔,再拾起那枚骨哨放在唇边轻吹,没想过了片刻竟招来了那只赤鸦,看起来还是从隔壁院飞过来的。
赤鸦念念不忘谢安欺负过他,每每看在王熙之面子听他召唤,没想王熙之竟将召唤骨哨给了谢安。
这鸦生似乎有些悲催啊。
(未完待续。)
ps: 葛洪的青蒿取汁法与诺贝尔得奖青蒿素的提取还有启发关系,古人真是聪明。以及忽然想到书圣的《啖豆鼠帖》:啖豆鼠,伤如佳,今送,能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