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三帝传无弹窗 正文 日月明空,弘治暗争一八八
当媚娘再度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李治一脸愤怒的面容。 23US.更新最快她叹了口气,转头欲再闭眼,却被李治哼了一声,喝破道:“既然醒了,便莫再装着睡了。”媚娘认命地眨眨眼,转头看着李治一笑。尽管这一笑妩媚婉转,温柔万方,却也难引得李治欢喜,直愣愣地,他看着她,只问一句话:“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媚娘不言,好半晌才轻道:“媚娘一时情急……”
“你不是一时情急,你只是一时气急!”李治哼了一声,淡淡了一句,便自起身,由着一边儿秦鸣鹤上前来,与她把脉诊拿。
看着秦鸣鹤头了句无事,他一颗心方才放下,然后淡淡道:“媚娘,我只与你这一次,望你下次莫再叫我这等话儿出口你要任性,要胡闹,我都无妨。但那需得是拿着别人任性胡闹,若是你拿自己任性,拿自己胡闹……就别怪我不念夫妻情份了
若你再这般拿着自己胡闹,我不将你锁在立政殿下,直到你反省自身之失,我便不是李治。”
淡淡抛下这么一句话,李治便转过头,自向前殿而去。
媚娘一张脸只半躲在锦被里,看着他离开,好半晌才轻道:“玉如何在?”
玉如闻声上前来谢罪,媚娘见状,知她必被李治好骂了一通,却也不去多怪她,反而多加勉慰之后,才道:“纪王夫妇,现在何处?”
“主上此番大怒非同寻常,之前纪王夫妇已被带到了太极殿尚书房中,由主上亲自问话儿。自然,纪王殿下是一百个不认的,纪王妃更是连声地只将冤枉二字往头上迭着。但主上也不去理他们,只交了元舅公来亲审此案。”
媚娘垂眸,好半晌才道:“话虽如此,可到底纪王是治郎亲弟,又是韦太妃独子,只怕这朝中韦氏一门,便断不能见他如此被责罢?”
玉如立时轻道:“可不是?一大早的刚下朝,便有几个韦姓官员联名上疏,要求主上严查此事,还什么皇后娘娘此番贸然上殿,虽则心切太子,可到底也是有失礼数……
方才娘娘未醒之前,主上已然大发了一通脾气,责罚了好几个官员,甚至还将那些折疏都拆成了碎片,丢在他们面前。
只是他们一味地不肯罢休,还是跪在太极殿外,什么也要主上还纪王夫妇一个‘公道’便是。”
媚娘眯了眯眼,冷笑一声:“看来他们还真是不肯死心呢!真以为此番本宫还会似之前一般,见着他们一闹,便要将此事按下不提了!好……真是好!”
玉如见她这般掀眉冷笑,心中便知大事不好,急忙便道:“娘娘,方才主上可还为了您不知爱惜自己身子而大发了一通火气,您可万万不能再这般……”
“本宫可从来没有,还要拿自己的身子去坐实了他们的罪。他们还不配。”媚娘冷笑一声,便着传纸笔。
纸笔一入,媚娘自起身疾书。
俄顷书信一封,仔细阅过,吹干墨色,便折好交与玉如道:“你拿了这东西,去叫人传与弘儿,便是本宫的话儿,叫他这一两日里,但身子好些时,将这信好好儿背记了,且自去两仪殿,奉先帝灵位,入太极殿下,高声念诵这封信。”
玉如闻得要李弘去捧信念诵,便是瞪大眼,好半晌才道:“娘娘……这是不是……”
“现在便去。”
媚娘根本不曾与她半儿质疑的机会,平淡直言。玉如闻声闭了口,讷讷应了声是,便转身而去。
是夜。
立政殿中。
李治今日着实是动了怒,竟连立政殿也不曾踏入,所以整个大殿里,便只有媚娘与一脸无奈的李弘。
“母后,您要弘儿将这信在大殿上背诵,这便罢了。可为何要抱着皇祖灵位?这不是让父皇难堪么?”
“难堪的可不会是你的父皇。”
媚娘淡笑一声道:“弘儿听话,你只管抱了圣灵,依着母后的要求,自去办理便是。你且看着,此番难堪的,受辱的,到底是谁。”
李弘眨一眨眼,欲待再言语,却又想起,媚娘最是将李治放在心尖儿上的人,而且……
此番自己眼睁睁看着近侍险些被杀,虽然当时的确是惊得他心颤欲裂,可昏睡了一夜,再复醒来时,已然心情平静了许多
毕竟那侍只是受了伤,流了血,看着吓人实则却是没有什么性命之忧,加之自己醒来之后眼见着那侍前来谢恩的模样虽然有些颓靡却是健全,所以也只一日便再不往心里去。
但他不曾真被吓着,却真是吓着了媚娘。自那日太极殿上以玉圭击叩之礼求李治严办此事起,她便整整昏睡了半日。
这让李治心急如焚,也着实动了真怒。这些事,他都看在眼里,也都分外明白其实这一次最大的问题不在他,而是在她,他的母后身上。
对他李弘而言,虽则他年仅七岁,可自幼生长在这险象环生的帝王家,自有记事以来,所见被诛被杀之人,已不知凡几。闻诸等逆邪手段,也不止一桩,所以于他而言,他早已不再将这些生死之事看得过重虽然他只七岁,但他已然比很多大人都更早地弄懂了一个道理:
生死有命。
这件事里,他在乎的,还是媚娘因他近险而无法平定的一颗母亲之心。
所以,他虽心知媚娘此番所命,实在有些荒唐,但却也不得不动为了他的母亲一颗亟待保护幼子的心,他不得不依令而行。
大唐显庆三年六月。
长安,太极宫,太极殿。
一上朝,诸臣便对昨日间的那桩大事议论纷纷,更对自昨日起便跪在太极殿外不肯离开的那几个韦氏官员或多或少地表示出了一些同情
除去那素惯一副中立态度的臣员外,其他的人,都是站在那几个韦氏官员身边,甚至是站在纪王夫妇身边的。
但这样的情况,也只维持到原本应该奉命留于立政殿,留在那位昨日里一怒登殿,掀起万丈波澜的皇后娘娘身边的太子殿下捧着先帝原本应该放在两仪殿**养的圣灵,大步入殿的时刻。
李治原本以为,有了昨日媚娘那般一番胡闹,今后无论她再做出如何荒唐的事情,他都能好好应对了。可当看到李弘这般入内时,他还是愕然发觉,自己把这个平素里太过柔顺的爱妻,其实本有谋略天下的手腕之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原本因为被母亲逼着前来抱了皇祖父的灵位给父亲为难而觉得有些郁闷的李弘,在看到李治这般憋屈无奈的表情时,莫名竟觉心情瞬间平静下来。
他这才察觉,自己其实也是非常渴望看一看,这位平日里永远都无比英明的父皇,措手不及的模样。
于是,他淘气地偷笑一笑,整了一整衣衫,好好儿跪下,怀里抱着太宗皇帝的圣灵牌位,起了礼之后,便将媚娘亲手所写的信,一字一句地当殿诵出。
……
是夜。
长安,长孙无忌府中花厅内。
已经有很久很久,长孙无忌府上,都不曾这般热闹过了。
今日里,整个大唐朝中,一半的五品以上要员,都坐到了长孙无忌面前,只问着长孙无忌一件事:
今日太子殿下奉先帝灵位上殿,宣称但为保得大唐皇室宗亲安定之故,甘愿退储位,让春宫与皇弟纪王殿下……
此事到底是太子殿下的本心,还是皇后娘娘的授意?
长孙无忌闭了闭眼,然后再抬眼看看坐在身边闻询飞马赶回的李绩,转头过来,只正色问了一句:“诸位是不是找错了要紧之处?”
屋子里的人闻得他这句话,先都是怔了一怔,再欲发问时,便听得一边儿的李绩冷笑一声道:“诸位,无论此番太子殿下这言论,是出他本心,还是皇后娘娘教授,其实却都非是打紧之处。真正打紧的,是那位纪王殿下……
若是此番太子殿下所言,是属皇后娘娘所教,那他到底有何德何能,能让皇后娘娘如此费心相谋?竟至教着太子自让储位与他?
若是此番太子殿下所言乃属本心,那便是更加堪忧:一个七岁的孩子,一个天真善良,淳朴仁厚的孩子,到底纪王是使了何等手段,又或者有何等大功业,便能让太子殿下这等坚决,一定要让出原本属于他的东西?甚至坚决到了要抱着自己皇祖灵位上殿,逼主上与诸臣应允的地步?
诸位,无论到底真相是何,都不要紧。要紧的,是纪王殿下夫妇二人,到底在此事之中,担得何等戏角才是。”
李绩一番话,立时教群臣恍然。而且好几位老臣的面色,已然开始变得极为难看起来。
是啊,他纪王殿下,到底在这桩事里,扮演什么角色,能让那位厉害到先帝留下的首辅重臣都忌惮至斯的皇后娘娘忌讳到这等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