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儿沟发家记无弹窗 正文 146.第 146 章
大年初一,从五更天开始,男人们就要出门磕头以及被磕。本站地址更改为:,手机阅读更改为按规矩是从大辈开始,挨家挨户地转,凡是沾着连着的都得磕到了,落下一个都说不过去。
大年初一也是女人们最为清闲的日子,这个地方有个风俗,女人们在初一这一天不动锅铲,不动扫帚,无需劳作也不用出门。
初一的饺子是男人煮,屋子也是男人打扫,客人往来的一应茶水招待也是男人们亲自上手。女人们只需闲在自己屋里,同妯娌子女们说说话、吃些瓜果就好。
这样的习俗最初的用意是什么早就无从考据,单就现在来说,至少男人们明白了一点——家里没了女人是真不行。
这事放在别家,单单只是这一天就叫男人们苦不堪言,对于江逸家来说,却没什么影响。
他家女孩原本就只有夏荷和梅子两个,又被看得娇贵,平日里家里的打扫收拾大海哥几个做得井然有序,孩子们也会抢着帮忙,厨房里也有江逸担着。
因此,这一天他们家是最早收拾清楚出门拜年的。
江池宴和苏白生辈份大,出门给三位叔公请了安之后回家等着就好,自有小辈上门磕头。
江逸辈小,在平辈中他岁数也是最小的,况且今年又有了小十三,因此他得结结实实地转上大半个村子。
从五叔公家里出来,江逸便神秘兮兮地凑到苏云起耳边,偷偷说道:“我跟你说,这个‘跪得容易’还真挺好用,连着磕了三家,膝盖还没多大感觉。”
想当初看某剧时他还觉得女主恶搞,那时候打死他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能用上。
苏云起笑笑,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脑门,低头问道:“身子可还好?”
小十三点点小脑袋,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看左右,小声说道:“爹爹给我绑了‘跪的容易’,腿一点也不疼!”
“那是!”江逸得意地笑,然后摸摸小家伙的脑门,问,“脑袋可还好?爹爹跟你说,不用把脑袋磕到地上,是那么个意思就行……”
他还没说完,后脑勺却被实实在在地拍了一下,江贵从身后转过来,把小十三抱起来,嘱咐道:“别听你爹瞎说,咱们家的规矩,过年磕头是对长辈尽孝,不规矩不实在会让人笑话一辈子。”
江贵教完小十三,又转来头板着脸对江逸说:“你这个当爹的,怎么净把孩子往歪处教?到时候教个滑头出来谁敢跟他共事?到时候连三五个好友都没,说出去丢的是咱江家的人。”
江逸一听,这才警醒,这是大明,朴实规矩的在明,不是前世那个花花绿绿的世界。
“贵哥说得有道理,我认错。”江逸羞愧地摸摸鼻子,诚恳地对江贵道了歉,又转过来对小十三道,“听到没?刚刚爹爹在开玩笑呢,按你贵伯伯说得做哈!”
小十三乖巧地点点头,朝着苏云起张手要抱。
苏云起顺势把他接过去,对江贵点头笑笑。
江贵随即也笑了,敲敲江逸头顶的发箍,叹道:“倒是知错能改,还不算太坏。”
“可不是,我跟小逸见得少,却也知道他是个再通透不过的人。”旁边一个年轻的声音插-了进来。
江逸扭头一看,十分眼熟,却又不能确定是哪个。直到看清他旁边江大柱后,江逸这才肯定,这人是江春材家的二柱,好像和他同年,应该比他大一些。
“二柱哥。”江逸扮着乖巧叫了一声。
“唉!”江二柱高高兴兴地应了,把身后的人一拽,推到江逸面前,笑道,“这家伙小逸看着不眼生吧?”
江逸就着微微泛亮的天色一看,确实不眼生,他纳闷的是,王小五怎么会跟江二柱在一起,还是这大过年同宗同姓拜年的时候?
江二柱笑得有几分得意,“以后你得叫小嫂子。”
“啊?”江逸一时没反应过来。
王小五却腾地红了脸,一脚踢在江二柱腿上,气道:“你再胡说八道我不跟你拜年了!”尤其是在他男神面前!
王小五说完,使劲看了江逸一眼就朝前面跑走了。
江逸这才看懂了,于是展颜一笑,“这样的大喜事,怎么今天才叫我们知道?”
“这不我爹刚松口嘛,说起来还得感谢你。”江二柱一脸感慨地笑了笑,“你大娘看着他们家上上下下就他一个,怕他过年孤单,就让我把他接了过来。”
“大娘心眼儿好。”江逸由衷地说道。
“可不是么。”江二柱心里也是十足的感动。
“二柱哥什么时候办喜事?”
“查的是二月的日子,也快了,到时候你得给哥哥整出俩好菜来,也不枉小五天天念叨你。”江二柱笑着说道。
江逸挑眉,“做菜没问题,不过这话二柱哥你得给我说清楚了,小嫂子能念叨我什么?”
江二柱扑哧一笑,“夸你呗,那家伙拿你当神仙敬着呢!你可不知道,这人能跟了我有一半的原因是跟你同姓同族,我前面惦记了五六年人家都没松口,就上次在枣山上知道我是你哥后,态度变得可快!”
江逸想起来,先前旱灾时他特意把王小五叫过来干活,为的就是供他一口饭吃。上次枣子收获,王小五也主动过来帮忙,饭不多吃,工钱也一分不要。因为这个,江逸对他更是高看一眼。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王小五跟江二柱竟然是认识的,甚至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真是……人生无处不惊喜。
至于江二柱给他戴得那么一顶大高帽,他可不敢认。
江逸一边随着人流往下一家走,一边跟江二柱挨近了说话,“二柱哥,小五他肯应了到底是因为喜欢你,可别说姓江不姓江的,这天底下姓江的多了去了不是?”
江二柱豪爽地笑笑,道:“别管怎么说,哥得谢你。管他呢,现在人是哥的不是?放心吧小逸,哥的人哥疼着呢,炕上乖着呢!”
江二柱的豁达着实感染了江逸,他偷偷地松了口气——倒是他小人之心了。
抬眼看看前面一边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路一边时不时回头偷看的王小五,江逸和江二柱双双露出笑脸——的确是个讨人喜欢的。
农历正月初五,民间俗称“破五”,破五之后,一切过年的忌讳皆可放下。
妇人不再忌门,可以大大方方地带着孩子出门去走亲戚、四处拜年;新嫁的女子会在这一天带着夫婿归宁,娘门会准备好酒菜鞭炮迎接;商家通常在这一天迎财福,准备开市贸易。
广昌当地有个习俗,正月初五要“送穷”。
这一天家家户户都用草纸造成妇人模样,称为“扫晴娘”,扫晴娘身后有一个纸袋,家里的主妇把屋里的秽土扫到纸袋里,送到门外烧掉,叫做“送穷土”。穷土送走了,这一年一定能富裕殷实。
北方破五日家家户户要吃饺子,没有白面就用高梁面,吃不起肉就剁大白菜,无论如何也要煮上一锅饺子给全家吃,且要吃得特别饱,这样才能把以往的“穷坑”填上。
江逸还记着外婆做过的一个小吃食——麻豆。
用鸡蛋和了面加上白砂糖,然后丸成黄豆粒大小的团子放在荤油锅里爆炒,直到麻豆显出焦黄之色,发出爆裂之声,就能出锅了。
炒好的麻豆不能直接入口,最好是放在盖帘上晾一晾,麻豆会变得更脆更香。
现代人已经很少做麻豆了,或者失去了这一风俗,或者懒得自己做,直接上街买。
外婆每年都要做,即使后来搬去城市之后也是如此。
江逸回忆着外婆做麻豆的步骤,把握着火候炒了一大锅麻豆给孩子们吃。
家里的孩子全都是江逸的脑残粉,在孩子们心目中只要是他做出来的,哪怕是焦糊的锅巴都会比别人的好吃一万倍。
孩子们排好了队张开随身的小口袋等着,阿大端着盆,乌木负责分。先得到的总会发出惊喜的欢呼声,还没入口就一个劲叫着“好吃”,后面的就伸着脖子看,盼着赶紧分到自己这里。
江逸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院子里的情景,一瞬间觉得所有的劳累都值了。
江逸随手做的麻豆意外受到大家的欢迎,不光是孩子们,就连江池宴、苏白生和大海哥几个都喜欢抓上一把往嘴里塞。
小六这样的吃货,一边吃还一边诚恳地提出意见。
为此,江逸不得不重新烧火和面,咸的和甜的分别做了一锅。
中午吃过肉馅饺子,歇了个午觉,下午也不用走亲戚,一家人就坐在凉亭里,升上小火炉,一边泡茶一边吃麻豆。
孩子们在院子里跑着捉迷藏,轮到乌木捉的时候,小十三害怕得失了方寸,像个小苍蝇似的到处乱蹿。
江逸朝他挥挥手,往身下一指,“躲到爹爹这边来。”
小十三歪着脑袋想了想,嘟着嘴说:“不行,乌木哥哥肯定能想到的。”说完就咚咚地绕过凉亭跑到了后面。
恰好水开了,夏荷不在,这泡茶的活就落在了江逸身上。
他把薄胎铁壶拎起来,边倒边往高处提,晶莹的水流便缓缓地注进了装着茶叶的砂壶里。
苏白生轻笑一声,说:“倒是长进了。”
江逸正得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以为是小十三又回来了,于是头也不回地说道:“没找到好地方么?又到爹爹这里来了?”
来人带着笑意回道:“听说你认了个儿子,还没来得及道喜。”
咦?
江逸一愣,回头一看,竟是一身劲装的玄一。他身边站着引路的乌木,此时正无奈地看着江逸。
玄一对两位长辈行了礼,又对众人拱拱手,大伙站起来回了礼。
江逸递给他一杯新茶,笑着问道:“大过年的世子也不放你假么?”
玄一露出一个笑容,接口道:“不光是我,世子爷他自己都没假。”
江逸挑挑眉,故意说道:“看吧,还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清闲,没事喝喝茶,吃点麻豆,多好。”
玄一看着他,没有说话。
苏云起敏感地嗅出几分不寻常的味道,问道:“玄统领此次前来,有何要事?”
玄一看向苏云起,回道:“我原本是奉命前来邀请各位到北平观灯,这是王爷的意思,为了感谢少将军当日相救之恩。”
“我们全家都去吗?”江逸高兴地一拍大腿,“正好,让孩子们长长见识。”
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地凝神倾听。
“不过,此时情况却多了些变化。”玄一放下茶盏,面上带着几分担忧之色,“就在午前我进入广昌县界之时,刚刚收到世子爷的飞鸽传书,上次上将军救助王爷之事不知为何走漏了风声……”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玄一把话说到这里大伙心里也都明白了几分。
江池宴眉头微蹙,沉声问道:“敢问玄统领,如今最坏的情况当是如何?”
玄一直言不讳道:“那位似乎对江家产生了怀疑,以线人回禀的情况推断,最晚过了二月二,他定会有所动作。因此,在此关口世子爷的意思是尽量避嫌,保全贵府。”
玄一的话令江家陷入低气压,尽管之后所有人都若无其事地进入各自忙碌的角色,然而每个人心里都绷着一根弦,不知什么时候会弦断音绝。
事情比预想中来得早,也来得大。
那日午后,暖阳正好,苏云起没出门,大山也没去马场,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了个团圆饭。
江逸在亭里煮了一壶山泉水,拉着家里的男人们一起聊天喝茶。
孩子们明显也十分兴奋,门里门外的追逐打闹。尤其是小宝和小十三,两个家伙年纪最小,嗓门却最高,他们仗着有谭小山和乌木撑腰,对着其他孩子大声挑衅。
大人们听着有趣,原本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
不知怎么的,孩子们的笑闹声像被突然掐断似的戛然而止。
苏云起第一个反应过来,直接从亭中飞身而起,奔至门外。
“苏少将军,何故如此慌慌张张?”含着笑意,却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苏白生面色突变,乌黑的眸子难以至信地看向门边。
江池宴握住他的手,面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