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云乱煜无弹窗 正文 第六章 终于斯
大郑亡了，非是小皇帝秦显之过也。㈧ ㈠．秦显并非是昏庸之人，也非是暴戾之人，在某些方面，他还算得上年轻有为，但最终无力回天。他想有番作为，但最后事无成。他不想成为傀儡，却先后作了萧烈、萧煜父子手的棋子。秦显空有帝号却被萧煜视如儿戏，没有穷奢极侈，也没有暴戾专横，却样要做亡国之君。
从他被萧烈推上帝位，到被萧煜逼着禅让帝位，从头到底都是萧家父子手的颗棋子。
天时、地利、人和，他不占其，又如何能反败为胜？
简五年冬，各地6续上报有祥瑞现世。
庙堂诸公纷纷言称大郑气数已尽，大齐当立。
天下唯有德者居之。
谁是有德者？自然是手握传国玺的齐王殿下了。
简五年，深冬。
支参与江南大战后凯旋而归的大军，没有继续停留在战火出歇的江南，反而是火北上，径直返回东都。
齐王殿下在这段时间，多是在安国公府处理政务，再也没有去过朝会，再也没有踏足宫城半步。
夜色，安国公府间远远称不上华贵二字的书房内，点烛火轻轻跳跃，将原本阴沉昏暗的屋内照亮少许，很难想像这座书房就是这个庞大东方帝国现在的核心所在。
萧煜身石青色常服，坐在漆黑亮的书案后面，低头凝视着手的道折子，有些不合时宜的怔怔出神。
书房内的客座上还有两人，武，身为当朝次辅的蓝玉坐在左手边，语调平缓，“守仁先生的身后事已经安排妥当，除了这封诏书，还有悼，都是孙老先生亲作，不知殿下可否满意？”
萧煜合上手的折子，轻声道：“很好。瑞玉，这封诏书还要劳烦你去交给秦显，至于守仁先生那边，追封的谥号就暂定为忠吧。”
蓝玉点了点头，“诺。”
右手边则是坐着刚刚从江南返回东都的魏禁，这位年龄并不算很大的将领，已经不能用新贵二字来形容，满面风霜之色，低声道：“殿下，逆贼傅尘有遗孀，已经身怀六甲，被唐圣月送至微臣军，臣已经将此人秘密带到东都，请殿下示下。”
萧煜面色微沉，扯了扯嘴角，“遗孀？如此说来，傅家的最后丝香火，如今是握在孤的手上了？”
蓝玉犹豫了下，开口道：“殿下，玉尘大真人和王后与傅家有千丝万缕之纠葛，此事，不可不慎，若要不留后患，则不可不密。”
萧煜陷入沉思。
过了许久，萧煜开口问道：“则，此事除了你和唐圣月，还有何人知晓？”
魏禁沉声道：“回禀殿下，再无他人，即使是护送甲士，也不知此女子的身份。”
萧煜沉默许久，轻轻地挥了挥手。
魏禁微微抬头，复而低下头去，以三人刚刚能够听清楚的声音说道：“诺。”
萧煜缓缓开口道：“此事不要让第五个人知晓。”
魏禁从椅上起身，单膝跪地，再次重重应诺。
萧煜似乎又想起事，问道：“战报上总是说不分明，江南战事具体如何了？”
魏禁稍稍拔高嗓音道：“江南大军兵败如山倒，现在多是清扫流寇和散兵游勇，不过章传庭则是6谦死后带着部嫡系精锐大军乘船渡海，去了卫国。”
萧煜感叹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魏禁沉声道：“若是殿下愿意，微臣愿意领兵渡海。”
萧煜笑道：“罢了，大势已定，区区卫国又能掀起什么风浪，由着他们去就是了。接下来你就留在东都，孤另有安排。”
魏禁不再多言，只是重重应诺。
说到东都，萧煜有几分并不遮掩的思量，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
这最后步，万不能出错才是。
他不希望自己脚下这条路终于走到尽头时，再出现什么遗憾终生的瑕疵。
不能善始，但求善终。
过了许久，萧煜猛地睁开双眼，不复先前的随意神色，语气坚定道：“自入冬以来，各地6续呈报祥瑞，众卿尽言此乃大郑气数已尽，天意如此，孤上应天道，有意接替大郑江山，此事乃重之重，容不得半分纰漏。”
蓝玉起身，沉声道：“诺。”
萧煜望向这位算是自己肱骨的同龄人，笑问道：“蓝玉，傅尘死了，今日起你就是天机阁阁主，孤要天机阁携带天机榜重新入主宫城。”
蓝玉微微怔，然后深深低头，“谢殿下。”
萧煜收回视线，挥了挥手道：“夜深了，你们也早些歇息去吧。”
蓝玉和魏禁这武作揖施礼，徐徐退向屋外。
退出书房之后，两人并肩而行。
魏禁轻声道：“蓝先生，咱们现在……算不算是从龙功臣了？”
蓝玉平静道：“尚在两可之间，等到殿下登基为陛下之后，那就真的是了。”
魏禁唏嘘感慨道：“当初谁能想到这天，好似做梦般。”
蓝玉却是微笑道：“在都陷落的那天，我就想到了。”
魏禁愣了愣，然后大笑起来。
笑声在夜色传出很远很远，哪怕就在这安国公府，也没人敢不开眼地去打扰两位大人的兴致。
在这个群臣劝进的前夜，萧煜特地召见二人，态度已经不言而喻，分明是将两人视作自己的心腹之人。
前不久，郑帝秦功的庙号已经定下，郑神宗。
神之字，放在大行皇帝的庙号，其实是明褒暗贬。
民无能名曰神。
自神宗皇帝北伐草原到江南的定鼎战，持续九年的乱世终于迎来尾声。
若是再加上先前的红娘子之乱，那么就是整整十年。
十年。
蓝玉默念了声。
踏出这最后步，那么就迎来了个新的世道。
年号、国号，甚至小皇帝秦显的庙号、谥号，都已经拟好了。
祥瑞、劝进表、退位诏书、登基诏书，也都拟好了。
受禅坛也已经建好，就在东都城外十五里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夜色深沉。
两位当今权柄最是彪炳的重臣先后走出安国公府，在两座石狮前分道扬镳。
临走前，蓝玉回头看了眼那两座丈高的石狮。
石狮脖子上有十三个鬓毛疙瘩，好像是谓之十三太保之意。
始于斯，终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