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时代无弹窗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大明今何在
“尚书大人,来人手握昆仑裴将军的星文宝剑,自称是我大明天子使!”“哦?”兵部尚书刘俊疑惑道,“先把人带过来!”
苏蓟北被一众大明军士围着,来到了刘俊的马下。
刘俊在马上俯视着他,打量半天,怒道:“你这小子,奇装异服,白面髡发,既不束发,也不留须,分明是外邦异族,安敢自言是我大明天子使!?这裴将军的星文剑你又是从何得来,还不速速招来!”
苏蓟北心安了下来,虽然是六百多年前的亡魂,但只要能交流就没问题了。
“刘大人!”苏蓟北行了一礼,“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请大人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不知刘大人可知自生厥江之围至今已经多久了?”
“多久?”刘俊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虽然满腹疑虑,但依然还是坚持答道,“我军新败,最多不过月余罢了。”
苏蓟北恍然大悟——生厥江固有结界的时间是停止的。
也就是所谓的零域。
这四万多大明军临死前的强大怨念和恨意吸收了天地间的无穷元气,生生在原有的正常时间中开辟出了一块质量恒定、时间停滞、空间有限的异空间,这就是这个固有结界的本来面目。
所以这些军士不管死多少次都会再度复活,不管外面过了多少年,这些人的外貌和意识还停留在六百多年前生厥江之围战败的那一刻。
只是……为何这楚铁骨拥有铁棺之后,期间几十年,却并没有向这些人说明真相,反而还瞒着他们?
这兵部尚书刘俊看起来是第一次见到后世之人,但自己绝对不是后世第一个进入这结界中的,如果说楚铁骨是当今朝廷大员,还保持着束发留须,正服衣冠的样子让他们无从怀疑倒也罢了,那其他人……
等等,其他人是不是已经被当作蛮夷番邦之人被乱刃砍死了?
“小子!你在那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还不快从实招来!”
言语间十几把长刀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苏蓟北却笑了笑,看着刘俊说道:“刘大人,你字子士,江陵人,洪武十八年进士出身,历任兵部主事、郎中,洪武二十八年擢升右侍郎,建文帝时为侍中,靖难之役后,升兵部尚书。永乐四年你便随军征安南,永乐六年你随沐公陷生厥江之围,败,且战且行,不能走,最后于大安海口为贼所围,北向自刭而死。”
“你……你……你究竟是何人!”刘俊大惊失色,跌下马来。
“我不过和那个背棺的楚将军一样,是一个后来人……生厥江之围,已经过去了六百多年了……沧海桑田……世间早已是另一番模样……你们还要在这临死前的幻象中坚持多久……”
苏蓟北长叹一声,望着远方当初他自刭的那个入海口,幽幽道:“我知道,你们劳师远征,为国而战,最后却因为朝中的斗争而死地不明不白,心有不甘,所以至今难以安息,但现今已是六百年后,大明都早已不复存在了,这漫长的等待又是何苦!”
这一句话轰然如雷击,打在整整四万大明军的头上,六百年来的怨念和等待瞬间消散和垮塌,军阵哗啦啦地倏然跪倒了一片,哭声震天。
“大明?大……大明……亡了?大……明……亡了!”
刘俊仰天长啸,哭道:“其实初见到那楚将军之时见他与那些安南番兵交战,便不管不顾地冲破这镇魂棺出手相助,那时就对外面的现世,有所疑虑,又透过楚将军的只言片语,便已经猜到已是百年之世,云烟变幻,只是我不敢问……不敢问呐……”
“想必也是如此,楚将军才一直瞒着你们……”
刘俊毕竟是朝中大员,见如此军容,立即平复下来,问道:“那阁下又是何人?自言是天子使,又拿着裴将军的宝剑,为何与那楚将军一战?”
“小生姓苏,名蓟北,我是战略局……恩……相当于大明的锦衣卫吧……”苏蓟北当即把战略局的一些门道对应明朝的机构设置进行了一下说明,又把星文剑的来历半真半假地忽悠了一堆。
“原来是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失敬失敬!”刘俊立时拱手。
“刘大人不必多礼。”苏蓟北道,“我与楚将军有一些过节,所以他祭出这镇魂棺与我一战,这才和诸位有此一遇,也算是有缘。”
“苏大人,我倒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于你。”
“但问无妨。”
“生厥江败后,沐帅是否突围成功?对于此战朝中又作何评价?”
“沐帅成功突围,后永乐帝以张辅督师,发兵二十万与沐帅再攻安南,水陆并进,连战连捷,可是恰好北征失利,胪朐河全军覆没,于是张辅又被召回,随永乐帝御驾亲征漠北,史称第一次北征……”
苏蓟北一直讲了五次北征,四万大军都坐在地上聚精会神地听着,后面的人听不到便由前面的转述,口口相传。
“再往后呢?再往后怎么样了?陛下北征成功了吗?三宝太监找到建文帝了吗?”
苏蓟北淡淡一笑,继续讲。
听到明军进入到擒狐山,在巨石上刻字为碑“翰海为镡,天山为锷“,大军轰然鼓掌,听到大明铁骑随永乐帝御驾亲征,深入草原数百里,臣服鞑靼,重创瓦剌,五出漠北,三犁虏庭,大明军士个个目光如炬,心驰神往。
然而接着便是永乐帝、洪熙帝先后病死,宣德皇帝的仁宣之治持续了不到十年,宦官乱政的时代来临了,土木堡之变,英宗被俘,张辅历永乐、洪熙、宣德、正统,仕四朝的一代名将,却被宦官王振排挤,不得干预军政,以七十五岁高龄随御驾亲征,在土木堡与六十六名文武百官一起以身殉国。
闻听此言,刘俊不禁老泪纵横。
而后夺门之变,英宗复辟,于谦枉死,一直到嘉靖万历,严嵩、张居正等文官集团再度开始和权宦分庭抗礼。
此时北方努尔哈赤崛起,大明依然在东林党争的漩涡中无限内耗,小冰河期的到来让无粮可收的农民成为压倒大明的最后一颗稻草。
崇祯十六年,李自成杀入城中,思宗在景山的老歪脖子树上自缢而死,上吊死前于蓝色袍服上大书:“朕自登基十七年,虽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诸臣误朕,致逆贼直逼京师。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至此甲申国难,大明,亡。
“大明……亡了……”
刘俊神情恍惚,好似痴了,又似哭似笑。
“我们……还在这痴痴等着朝中的一个交代……足足等了六百年……我……我大明……竟然……就亡了……”
一时间阵中哭声此起彼伏,如丧考妣。
苏蓟北这时才回过神来,发现楚铁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再无迟疑马上开门见山地问道:“刘大人,我还有要事在身,不知道这固有结界可有什么法子脱身?”
刘俊拭了脸上的泪,思虑道:“我要助你脱困,倒也不难,只是苏大人须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刘大人,直说无妨。”
“大明已亡,我等该放下的都已经是放下了。只是还有一件事我们仍然耿耿于怀——”
“你的意思是安南?”
“是的,我等四万大明军最后的愿望,就是能再跟安南打上一仗!打上一场翻身仗!以证吾名!以振军威!”
“以证吾名!以振军威!”四万大军齐声嘶吼着。
“好,我答应你。”苏蓟北答道,“猴子总归是猴子,沐猴而冠,跳得够久了,是时候再敲打敲打了。”
“好!我这便送苏大人回现世!”
苏蓟北只觉得灵台被人猛推了一掌,精神一恍惚,再抬眼已经回到了卡萨布兰卡的9楼,一切都像是刚刚做的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