腓特烈大帝无弹窗 正文 534 陛下一定能凯旋
弗兰大帝延迟了四十分钟,才抵达巴黎火车站。站口戒严,里外站满了皇帝近卫军,蒸汽火车已经整装待发,车板上用钢索牢牢捆绑着一尊尊庞然大物,就算被防水布遮住全貌,防水布下面的轮廓依旧美丽:那跋扈上扬的一横主炮,依旧炫耀着钢铁力量的风采。塞纳激动万分地守候在皇家军列的火车头前,望眼欲穿地等候皇帝。
他看见行色匆匆的皇帝走来,忍不住去攥住了他的手。
“我率领技术团队严密把关,今天早晨复查完毕,219辆蒸汽战车,全部为良品。56毫米炮试射正常,三联装转管炮供弹良好。”塞纳满眼血丝,奋力握着皇帝的手一顿摇:“火车上装载的,保证都是优良装备,使用时出了问题,一切责任我来负!”
弗兰大帝无言拍了拍学者的肩。十年甘苦与共,他目睹这位泰斗弓了腰,他自己也少年白头,鬓角多了雪花。老少君臣的忘年交,已经在互相扶持的军工之路上沉淀深厚,以至肝胆相照。
“我能做的,只有御驾亲征。”皇帝咧开嘴,挤出几个字:“皇朝胜败在此一举。”
火车站一片肃穆,天边传来如痴如醉的欢呼,撕心缠绵的音乐随风飘来,爱的死去活来的歌词隐约可辨。
巴黎这座城市沸腾了,人们把名利献给漂亮的乞丐,但这热烈的欢呼,并不是为了给奔赴战场的皇帝送行。
塞纳的壮行词被空气里的靡靡歌词扰乱,让他断了灵感,局促地接不上来。
所以他握着皇帝的手,心情沉甸甸。句子出口时,只有悲,没有壮;不像送行,而像送死:“您……一定会凯旋而归。”
“能够带一纸利好条约回来,就算凯旋了吧。因为德国人很难征服。”皇帝微笑拍学者的肩,试图安抚他:“不过,谁知道呢!就算为了巴黎的大家,我也会把德国人打的落花流水!”
然后,天边飘来整齐划一的欢呼,呐喊着一个德国人的名字:“安德鲁!帅死人啦安德鲁!命给你呀,安德鲁!”
安德鲁是一个漂亮的盎格鲁人,生于法兰克福,随父亲来巴黎扩展银行生意,作为艾萨克的投资方,安德鲁成功捞到了男一号的角色,连续在《漂亮的乞丐》《漂亮的乞丐续集》里扮演那个飞黄腾达的乞丐,用碧蓝的眼睛、漂亮的脸蛋和挺拔的长腿,赢得了巴黎少女的追捧。
这个年轻人很谨慎,出名以后,死心塌地跟着艾萨克,从来不敢与政界产生交集,专心名利双收,认真捞钱,谨言慎行。
皇帝张了张嘴巴,没说出来话。艾萨克的广播系统质量非常好,一场商演的动静差点能惊动邻省,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辣么的兴奋。
可是火车站依旧庄严肃穆,毕竟是皇帝亲自奔赴前线,毕竟有可能壮士一去不复返。
塞纳努力把话题扯回来:“有第三装甲师,咱们什么都不怕。我相信您,您一定能把德国人打的落花流水。以浪漫之都的名义!”
然后少女们又换了台词,辣得塞纳的耳膜嗡嗡响:“法兰克福安德鲁!我的生活你做主!”
被这顺口溜一带,塞纳又忘词了。他感觉这次饯行完全失败,他一分钟忘词两次,简直是场灾难。慌张啊!
塞纳看见皇帝低头抠眼睛,好像进了灰。老头子更惊恐了。
“陛下,您的御驾亲征一定能改变历史……”塞纳拼命回忆腹稿。
“别说了塞纳。”皇帝回头喝令近卫军:“列队,上车!”
近卫军都是优选出来的老兵,又称老兵近卫军。身高一米八,胡须浓密,军装华丽,英勇忠诚。听皇帝一声令下,老兵近卫军迅速涣散成十团人群,在十节车厢外重新列队,鱼贯上车。
皇帝回头对塞纳说:“在巴黎住得越久,我越抑郁。也许前往硝烟纷飞的前线,也许居住在战士们的营帐之间,我就能做出更清晰的判断,去争取更良好的局面。”
“陛下……”塞纳感同身受。他知道那些顺口溜伤害皇帝有多深。
“别说了,塞纳。纵容腐败,疏于引导,明明世风日下,我却放任自流,这是皇帝的失职。今天的糟糕,都是我咎由自取。希望御驾亲征能亡羊补牢。”矮小丑陋的大帝听见锅炉开始轰鸣,就转头走向军列:“如果我没有回到巴黎,请不要替我悲伤。因为战死也是理想的句号。”
“陛下!”塞纳听见这伤感的话,一时难以自控,噗通跪在坚硬的站台上,泪如雨下,只知道重复这两个字。
在他眼里,弗兰大帝已经属于难得一见的雄才大略,为何要承受穷途末路的英雄苦闷?明明帝国还一片繁荣,明明首都还歌舞升平啊!
“早知如此,我该学那个土著。刮骨疗毒,好过苟延残喘。”皇帝握着列车的扶手,一只脚踏进列车里,猩红的皇家披风却还拖曳在站台上,让他显得繁缛尊贵,不像去打仗。
可是他叹息了一声,摇头冷笑:“果然反腐像减肥,是一辈子的事啊。我知错了,可我不服输。”
塞纳跪在站台上,看见皇帝的背影在大笑,然后皇帝伸手到肩头,轻轻揭开搭扣,象征尊贵的皇帝披风就飘然落下,鼓风吹开一米,然后飘飘落地,在站台上堆成一滩红。
披风解下,露出皇帝的金红军装。紧身裤雪白如百合花,束腰制服鲜艳得像火烧云,金肩章灿烂如夕阳。武装绶带和腿边的佩剑跟着步伐荡漾,它们离开了繁缛的披风,终于露出英武的形象。
皇帝走上专列,车门一关,夹断了塞纳的视线。
一声尖锐的汽笛响,巨大的蒸汽车头开始喘息、转动,轰隆的轮轴声盖过了空气中刺耳的欢呼,开启了男人的征途。
“陛下……您一定要凯旋啊……”塞纳老泪横流,重复饮噎。空旷的站台上,只剩下一个老科学家以头抢地,跪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