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江湖无弹窗 正文 第二七九章 人性之惑
月色时隐时现,‘梆梆梆梆’打更声隐隐传来。 .更新最快天与地,因为月色忽然消隐变幻,万物开始变得迷离起来。月色尽管柔软如水,但也是万物的一部分,就像柔软的人心,是生命的一部分,在每个阶段,每一个无法预知事情发生前,心总在或期待或忐忑中准备,因为它稍有变幻,一切都会随之变幻着。
李玄伏在窗外,听屋内李渊与李世民对话,心下暗道:“原来李渊早在二十年前就已与百年老鬼推演过了未来天下。哼,此人城府之深,隐忍之力,雄心之巨,天下少有啊!
他不但通过神法异术的推演,将天机门派嫡传人视为带给李家人血光之灾的人,还为了日后夺取天下,阻隔江湖草莽带来的危险,竟通过预判,实施长达二十年的‘笼络绞杀’计划。如此看来,无论富贵镖事件还是飞驼帮、十二连环钱庄,或是泰山英雄会,甚至放纵三个儿子在江湖上发展势力,都不过是他周密计划中的一个节。
他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利用所有人与生俱来的贪婪,通过悄无声息的时间,让别人不知不觉在他一环套一环的计划中死去,而他也在计划中将预知的危险一消除。这样一来,等到他举起颠覆大隋旗帜,单就江湖层面,剩下的将全部是支持者。
常有人,要成大事,需天时地利人具备,又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可只要有心有力,忍得了心身之苦,狠得下心底情,哪怕众叛亲离,何尝不能得到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
这个李渊,果然是人中无可匹敌的枭雄啊!”
李玄忽然想到在陈氏别院那个夜晚,沈无惧临终前与自己探讨江湖法则,曾告诉自己,近十几年来江湖就像一个被人操纵绞杀江湖英雄的诡异机器。每当江湖上有英雄样的或领袖般的人出现,就会有一件十几件或上百件与之关联密切的怪事和奇事发生。
江湖上的怪事奇事发生了,便是这台看不见摸不着的机器运转时,在其运转过程中,英雄样的或领袖般的人会坠入贪婪、流言、阴狠、无情、可笑的人性涡流里,尽管坠入其中人拼尽全力挣扎,用尽一切力气唿喊,最终还是会死去。最现实的例子就如富贵镖的出现,为了利益,人人趋之若鹜,直到最后顺理成章的被吞噬、猎杀、撕碎,直至消失无踪影。然而,是谁在十几年来一直操纵着这台令人生畏的机器?
那便是李渊,以及他的三个儿子。
临终前的沈无惧没看明白,疯癫的燕无敌没看明白,想要东山再起的上官枭雄、心性邪恶的南宫真师、自以为是的陆然、沉稳狠辣的朱涣、亦神亦鬼的百年老鬼。嗯,任谁都不曾看明白,因为他们都被自认为重要的利益蒙蔽了眼睛,丢掉最贵重的性命。
屋内灯光依旧明亮,但李渊父子脸色却凝重许多。
李渊道:“昔年极天门派第一代门主凭着一把古剑,打遍天下,最终成就了江湖不朽之地位。虽然该门派日渐衰落,可是百年来数次颠覆天下的绝命刺杀均与极天门派有关。”
李世民闻言,沉吟道:“极天门派我曾听过,但却不知这个门派中人竟有如此大的能量。”李渊道:“能量!哈......这个词用得好。这种能量倘若得到爆发,那可是颠覆局势,改换天下的巨大力量啊。”李世民头道:“如能斩敌军将帅之首级,那可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溃敌之法,不过纵观史,即使荆轲那样的侠勇之人也没有成功,难道极天门人比荆轲还厉害?”李渊头道:“荆轲算什么,即使像专注、聂政那样十步杀一人,绝尘不留行的刺客勇士,也很难与极天门的人相比。”
李世民道:“极天门人为何厉害?”
李渊叹道:“该是他们天生的吧!”
李世民沉思道:“听李玄子是极天门派嫡传人。哦,怪不得您一定要杀了他。”顿了顿,似乎又有些不解,道:“不过,孩儿仍不懂。”李渊道:“不懂什么?”李世民道:“您既知他是极天门派的嫡传人,就应该在他的时候将他杀掉,何必养虎为患,任其自然壮大呢?”
李渊闻言,了头道:“这个问题问得好!唉,一个被星宿光环罩着的人容易杀掉吗?嘿,你要记住,要消灭已知之敌,最好的办法不是杀了对方,而是让对方臣服于己,或让其不知不觉中变成废物。再,那子有沙安智沙半眼暗中保护,要杀他,任谁都很难下手的。”
李世民恍然道:“原来你让龙红叶将其养大而不杀,并非养虎为患,而是要在漫漫时间中将其养成一个十足废人。”
李渊闻言苦笑道:“当年我确实是安排龙红叶这样做,可是在近二十年的时间中,事事变化太大。唉,这个赌注下得,简直有全盘倾覆之危险。”李世民了头道:“这子确是命大。不过,现在江湖格局仍按着您的‘笼络绞杀’计划实现了。爹爹,且不我们三兄弟按照您的‘笼络’计划,几乎将江湖所有高手招之麾下,单其后的‘绞杀’计划吧!朱涣、陆然、燕无敌、南宫真师、上官枭雄,甚至百年老鬼都在这计划中为了利益功名,互相猜忌,互相残杀,到目前为止,早已经没了潜在的威胁。嘿,您过,百年老鬼死了后,您对江湖的顾虑将不再有了!”
室内安静极了,李氏父子相视着。
李渊头道:“数来算去,也只有这个李玄了。唉......我一直想,这个唤作李玄的年轻人到底会不会给李家带来血光之灾?!当然,若你们兄弟三人同心协力,不有怨隙,或许也能避免李家人发生血光之灾。”李世民默然半晌,才缓缓道:“血光之灾或在眼前,或在以后,但目前的大事,还是要尽快的下决心定下起事的日子啊!”李渊闻言沉吟道:“越到事情临近,不知为何,我竟然越有些瞻前顾后了。”
李世民道:“时不待我。爹爹,您若再不下定决心,趁此大好情势,顺民心应天意,成就李家万世基业,恐怕要被宇文化及占先啊!照现在情势而言,此事宜快不宜迟啊!”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决心,忽然跪倒在地,泪流满面道:“父亲,您今夜留宿七星楼前,是不是接受了副宫监裴寂的安排,是否与......与恶帝最喜欢的两位妃子**啦?”
李渊闻言,脸色巨变。
李世民叩头道:“爹,我想,此事终有一天会败露,若到那时,您若再做决定,只怕晚矣。”
李渊见李世民虽然跪在地上,满脸热泪的样子,但起自己到七星楼前发生的事,眼中竟闪过一丝狡黠,不由一愣,‘唿’地站了起来,满脸暴怒喝道:“民儿,你......怎么知道我来七星楼前与......与两位贵妃发生......哈哈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好个民儿啊!你一直以来劝我早早举旗,是不是见我心存犹豫,总是下不了决定,便与裴寂合谋了今夜此事?是不是......是不是?快回答我。”
李世民见李渊脸色苍白,气的双唇直哆嗦,连连叩首道:“爹爹,您是个聪明人,我担心您的犹豫,错过最好的时机!”李渊长叹一声,摇头道:“虽江湖上的事不再让我担忧,可......可......”李世民伏泣道:“你还在担心江湖以外的各方势力?您放心,咱们手握的几十万军队不是吃素的。”李渊闻言,喟然叹道:“仅凭几十万军队不行啊!如今,仍有一些厉害的人物在对方麾下。这些人一个抵得上十万军队,若不将这些人剪除,大事必定艰难。你起来吧!”李世民闻言站起来,沉思道:“我虽猜不透您所谓的厉害人物,但孩儿已然对一些人做了周密安排。”
李渊奇道:“你看。”
李世民道:“李密还没上瓦岗寨,我已收买了朱山河、郑兴,让他们从中挑拨李密与翟让之间的关系,若他们中计火拼,一个两败俱伤,内部不和的瓦岗寨必不会给我们夺取天下带来威胁。”李渊沉吟道:“若是李密成功上位,且将瓦岗寨的人捏合的更团结呢?”李世民道:“那也不怕!因为只要朱山河和郑兴这几人依旧贪婪,听从我们的话,不但李密被瓦解是迟早的事,就连我一直欣赏的秦琼、程知节几人归来投靠,也是迟早的事。”李渊盯着李世民看了半天,道:“民儿,你是我诸多子嗣中最聪明最有能力的......你对我举旗之事如此热衷,难道有什么想法?”李世民闻言,脸显惊慌,急忙躬身道:“父亲在上,孩儿怎么敢有其他想法呢!”
月色向西山隐去,天地进入黎明前最昏暗的时间。
万物模煳,东天依旧没有呈现一丝曙光的兆头。李玄听到这时,忽然感到李渊父子在江湖不断利用人性之弱来完成设定的长远计划,其手段尽管不够光明正大,但细细一想,又觉着不够光明正大的手段之所以能持续下去,并不能完全怨责李渊父子。
试想,人性若不贪婪,若不向慕富贵,梦想着短时暴富或者一夜成名,即使他们的计划再长远再周密,也无用武之地。可是,人性的贪婪本是人之构成的部分,与生俱来,如要彻底根除,怕只有经过艰苦卓绝的自我调整,以及刻苦的修心养性才能根除。可是人生不过三万六千天,在如此短的时间,即使能做到心境空明,心止如水,又有谁愿为此付出艰苦卓绝的努力呢!再者,倘若是人人心境空明,心止如水,这个世间又会变成什么样子,真会成为梦中的桃源国度?这恐怕也是不可能。
李玄伏在窗外,胡思乱想着,竟觉煳涂起来。他望了望屋内的李渊父子,脑际突然掠过唐冰临死前望着自己凄然绝望的模样,心中一痛,握住乌神宝剑的剑柄,正想破窗而入,将李渊父子斩于剑下,忽见一个侍女匆匆入了屋内,在李渊耳畔低语几句。李渊边听边头,最后竟拍手大笑起来。屋外李玄不解,屋内李世民亦是不解。
李世民道:“父亲,遇着什么喜事啦,让您如此高兴?”李渊笑而不语,对李世民招招手道:“随我来,你自会知道。”二人着,已然一前一后匆匆到了屏风后。此时再不出手,更待何时。但当李玄要跃起破窗而入时,忽觉左右两侧有人在注视自己。
他吃了一惊,环顾左右,见身侧左右斗檐上各站着一位灰衣灰袍的僧人。这两个僧人看上去尽管神色淡然,面容消瘦,且静静地站在檐尖,却给人以强大的压迫感。
李玄见了二僧,惊奇道:“知宗、知行大师,您二位怎会在此?”
左侧知宗禅师见李玄认出自己,微微笑道:“少侠还记得老僧?”
李玄躬身施礼道:“自然记得您啊!”知宗禅师头道:“那就请少侠移步话,怎样?”李玄微微一怔,忽然醒悟道:“难道二位大师来此是保护李渊父子么?”
知宗禅师头,高宣一声佛号,淡淡道:“正是。知悔主持知道少侠是向佛之人,所以特派我们来此劝少侠剑下留人。他们父子心忧天下,在做拯救黎民好事。”
李玄闻言,不住冷笑道:“我是向佛之人便不该杀了他们父子?”
知宗禅师正色道:“向佛之人心中有佛,亦心存侠义,侠义为天,所以心存侠义之人岂能去杀心存天下之人!”李玄道:“这父子二人虽然心存天下,但所使手段卑鄙无耻,更与侠义不沾边,我为何要饶了他们?”知宗禅师还未应声,右侧知行禅师有些不耐道:‘少侠与我们也是老朋友,怎么就不能下楼去,听我师兄知悔主持细其间道理呢?!”李玄仰天大笑道:“好吧!等我此间事了,自会束剑空手向知悔主持请罪,聆听他的教诲。”知行禅师恼怒道:“年轻狂妄,您真要执迷不悟了。”李玄听知行言语激烈,冷冷道:“我因与二位大师相知,不愿出手伤了和气,你再要我下楼,却是逼我强行出手了。”知行禅师道:“好啊!听少侠最近无敌,老僧正想领教领教呢。”李玄淡淡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还请莫要出手为好。”
要知早先李玄在少林寺养伤时曾受知悔主持的指,在藏经阁翻阅《空相洗髓经》后,武功大进。当时在进入无思无我状态时,曾无意中与知宗、知行、知聪三位禅师比试过。按照当时李玄的武功,已能以一敌三,何况现在他的武功早已经一日千里。
知宗禅师听二人越越僵,微微一笑道:“少侠莫要急躁了,你以为只有我们二人来了么?”
李玄闻言抬头望去,见十四楼斗檐站着一僧,正是少林知愚禅师,而足下十二楼的斗檐上也站着一僧,正是少林智聪禅师。他上下看了看,心下暗道:“我一直奇怪李世民为何对自己身边高手的生死毫不吝惜,原来是因为有少林众僧保护着。嗯,少林寺佛法宽宏正大,有了他们护佑,自然不需要百年老鬼、朱涣这些旁门左道之人相助了。原来如此,李渊父子有了少林寺这张王牌,还要整个江湖的草莽作甚!”
他心里明白,尽管知宗、知行、知聪三位禅师不是自己的对手,可若加上深不可测的知愚禅师,情势便就不同了。眼见李渊父子到了屏风后,此时在楼上还是离去了?机会稍纵即逝,即使明知山有虎,难道就不偏往山中行了么?!他高声道:“几位大师,晚辈李玄心有苦衷,先得罪了。嘿,今时如能留命在,他日必定登寺请罪。”着,身形一展,左掌拍碎窗户,飞身往里跃去。十四楼的知愚禅师听了李玄所言,袍袖一拂道:“年轻人固执了......”语声未了,人已飞到了李玄背后。(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