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女传:无字悲无弹窗 正文 第五十九章:风雷惊旱莲 - 第212话
目荣华咳喘不迭,粘血自喷;气逆而不得,稍一吞纳,周身痛似虱缘;肤寒目冥,早不得赤武疾呼低唤,然眼目之内陡地一白,若冷针擦过,不及呼痛。目荣华面目扭曲,眨眉之际,身前所现,竟是灰袍浅影。
“弄......弄无悯!”
人影一闪,踱步而前,待近了目荣华一耳,这方俯身启唇:“万斛楼主好眼力。”
目荣华身子急颤,厉声呼叫:”尔怎......在此......“
弄无悯稍一仰面,缓声笑道:“吾不得抽身,只得运灵至此,权为作别。”
目荣华轻哼一声,暗将长纳化了三五短叹,面皮愈白,嗤声不住。
“无忧......同汝胞弟遁逃,你这......一宫之主,颜面...何存!”
弄无悯闻声,毫不着恼,摇眉半刻,反是诘道:”尔尚不知,吾为何分身乏术,不得亲至取汝性命?“未及目荣华有应,弄无悯已是勾唇轻笑:“吾需得候于肩山,静待无忧归返。细细算来,归期便在今明两日。”话音初落,弄无悯徐徐探手,单掌一盖目荣华膻中,又再笑道:“内气散漫,心擎不救。”稍顿,立时收手,徐徐起身,掸袍低道:“吾堂堂帝孙,亦不会自污双手。汝之性命,唇舌一动,便可轻取于千里之外。”
目荣华两掌俱紧,徐徐转腕,十指屈伸,仍欲耙地而起。
弄无悯笑意弥深,稍退半步,随目荣华施为,候了半刻,见其不果,不由轻叹,又待一刻,身子稍转,背对目荣华,启唇缓道:“尔既知无忧同弄无悲共离肩山,难不成心下不作计较,怎得其非于那时将尔自水牢纵出?”
目荣华一怔,冷汗不止,乱发勾缠,如埋首淖潦,阳气弥散;然见弄无悯威势,亦不欲自失颜面,忍痛纳气,抵气急道:“无忧......心知,......其离肩山,吾...必失依傍......纵吾自由,便是予吾生机......”
弄无悯闻声,掩口胡卢。隔了半晌,方沉声应道:“汝等痴儿,怎就视弄无忧若神女仙姬,自认其满心善念,不悖恩义?”
目荣华未及有应,闻弄无悯接道:“弄无忧于结缡之夜,鸩夫手屠,一计不成,保命惊逃;其心早知,若吾有心追迫,其难隐遁,这便将尔自愚城释出......”
“你......”
弄无悯目珠一转,沉声再道:“弄无忧此举,非为报偿,反是自保;此一急策,全不过乱吾阵脚,以求衰散吾之精力!惜其不知,吾早有长策,不行半步,便可以逸待劳。“
目荣华鼻翼一振,倒是解了弄无悯前言之意,吐纳之时,血喷如注。
“吾......不信!吾......不信!”
话音未落,身子急颤,不过迅指,腰身一挺,再闻卡卡脆声,枯木摧折,生气散尽。
弄无悯头回亦不回,勾唇轻笑一时,负手喃喃:“诛心,为上。“言罢,旋身飞离,唯留金光隐现。
赤武候于目荣华身侧,见其双目大开,目眦几裂;其目珠由玄转素,由素转金,不多时候,终是再化灰白,生机消逝。
赤武不明就里,心下虽有大仇得报之快,然见目荣华亡故面前,倒也难免凄暗,缓将外袍褪了,将目荣华尸身仔细包裹,又再阖目,长纳口气,轻道:“丹儿,仇人已去,汝当安息。”稍一开睑侧目,瞧瞧目荣华,又再喃喃:“事已至此,吾仁至义尽。”言罢,拂袖驭气,立往肩山。
当夜子时过半,目荣华尸身早寒。
夜风乍起,声如饿鸱。但见两点幽火,明明灭灭。细观之下,竟似两目,自行自停,同往一处,待至那巨树之下,两目有灵,没土不见。
再待半柱香功夫,尸身倏然无踪;赤武外袍迎风而起。
其后,惊见巨树树干陡现一面,两目精光一闪即逝,惊怖情状,令人忘生。
又待半日,正午时。
弄无悯独坐知日主殿正位,眉关一攒,冷哼一声,轻道:“终是......归返!”话音初落,甩袖之间,上有飞鸟乍停、行云不走,下有流水收澜、微风不动——知日上下,尽为弄无悯定身法所控。
弄无悯身子愈往椅内一收,掌心向外,自左而右,面前便得一影:此人发钗斜堕,面见惊惶;颈侧掌背,多有划折浅痕。弄无悯稍一收颌,蹙眉反笑:“无忧......数日不见,倒似远隔三秋。”
此一落拓潦倒之人,正是无忧。
无忧疾走,腿脚跌撞,几次仆身,两掌一撑,又再侧目后望,口内呼救不迭:“无悯!无悯救我!”声不止,足不停,耳后生风,鼻尖见火,又再驭气飞身,待至仰日宫外,无忧乍止,眼风一扫,见守门宫人不动不言,目睑眨亦不眨,无忧怔楞,启唇喃喃:“定......定身法?”话音未落,扑身倚门,拍打不停。
“弄无悯!无悯!吾知汝可见可闻!无忧知错,见谅乞恕!”
弄无悯头颈一歪,仰面长叹,唇角一弯,吃吃轻笑出声。
此时,仰日宫外,无忧拍门之时,耳郭一抖,立时回身,见一人近前:雪衣不染纤尘;足不沾地,徐徐而至。
“无悲......无悲!”无忧腰身使力,寸寸后挪,两掌紧阖,垂眉乞道:“莫要如此!莫要如此!”
弄无悲邑邑殊甚,面上虽无恨恶之色,然两眉紧攒,未见半分不忍。
“弄无悯!”无忧厉声,涕泪俱下。
弄无悯一掌支腮,一掌五指稍开,于膝头轮番敲点,眼见弄无悲距无忧不足二尺,其掌微抬,隔空便扣了无忧喉颈,徐徐将无忧一提,任其腿脚抬踢,面上神色不改,毫不为动。
“无悯......”无忧两掌阖于颈上,使力已难,开腔不易,定睛见弄无悲单掌未收,颈上受力弥重。无忧气不得出入,喘咳不能,唯不过赤面裂眦,哑声唤道:“夫君......救......”
一言未落,目前得一飞光,其色金,仡栗而逝。
无忧陡感束缚已开,两足落地,颤声急喘不迭;尚未回神,再感一力施于腰身,眨眉功夫,已至怀橘宫内。
无忧顾睐,见内室空无一物,壁上焦黑,定是火灼之相,无忧一怔,回眸之际,见弄无悯灰袍卷扬,负手正对。
无忧一时无言,奔逃两日,身心俱乏,终是脚底一软,跪于堂下,蛇行膝语:“无忧,叩谢深恩。”
弄无悯冷哼一声,低眉见无忧单掌轻扯袍尾,仰面挂泪。弄无悯心下一软,眼风反硬,右掌一颤,立时以左掌紧扣右腕,不言不动。
“弄无悲......何在?”
弄无悯闻声淡笑:“已困于肥遗江下。若无忧顺服,自无远虑。”
无忧眼目一阖,又再上前,两臂稍开,环了弄无悯两腿,轻巧磨蹭,柔声应道:“夫君.......无忧,知错!”
弄无悯冷眼一扫,见无忧情状,身子一软,终是屈膝而对,单掌抚上无忧面颊,轻道:“小君此状,无悯心惊。”
无忧抬臂,缓将发髻收拢,嫣然巧笑:“夫君运筹帷幄,若论心惊,无忧尤甚。”
二人对视,笑意弥重。
“夫君用毒?”
弄无悯倒似早知无忧有此一问,手掌游移,轻捏无忧下颌,母指于承浆穴往复摩挲,顿了半刻,方道:“小君使毒,无悯便使不得?”
无忧娇笑,心下思忖一刻,启唇再道:“莫非夫君交代弄无悲相救之时,便已暗下毒物?”
弄无悯稍一仰身,柔声传蜜意:“放眼天下,何人堪匹小君之智?”稍顿,又再近前,两掌一扶无忧耳后,轻将无忧面庞一拉,两唇四目,相去不足半寸。
“兄长小登科之喜,无悲怎不得多饮两杯,以为庆贺?”弄无悯阖目,吐气如兰:“无忧心下定是有疑,若早施毒,吾怎就料定无悲可阻无忧谋害夫君,又早知汝二人遁逃肩山,弃吾不顾?”
无忧唇角轻颤,徐徐接应:“恐是此毒非常,是也不是?”
弄无悯启睑,单指一点无忧鼻尖,勾唇笑应:”可还记得苍文自南北星君处取得一物,名唤‘镜蛊’?“
无忧一怔,目珠急转,闻弄无悯接道:“何为镜?自视考己,鉴心明物。然其最重,乃是内外相同,左右相反。“
“一镜之隔,内外虽同,却又不同。”无忧稍一颔首,立时抬声:“尔施镜蛊于弄无悲?”
弄无悯眉眼一低,且叹且喜:“此一计,孰人可查?吾早将镜蛊研末,置于酒内,于结缡夜唬无悲饮下......”稍顿,戚然作色,沉声接道:“此镜蛊,需得同施于二人,方可起效......”
无忧未待其话毕,已是疾道:“故而查吾等离宫,尔便自服镜蛊,便可激发无悲身上毒性?“
弄无悯抿唇颔首,少待,又再接道:“若无忧顾念夫妻恩义,吾亦感怀手足之谊。”
无忧身子一震,仰身冷笑不迭。
“夫君怎知那镜蛊有此神效?”
“小君莫非忘了,追日宫内,有一双生姊弟,复姓鲜于?”
无忧闻声,立时起身,急急退了三步,颤声应道:“汝竟......竟以其试毒验药?”
弄无悯两掌一摊,反是笑道:”有何不可?除却鲜于姊弟,吾尚于外镇寻得孪生子五双,多方查验,方将此蛊施于自身。小君有言,你我二人,何曾在乎旁人性命?“
无忧轻笑,柔声询道:“那鲜于姊弟现在何处?”
“初时,吾不过以些微镜蛊化水,令其二人服食,二人心性倒是无改,然其所喜所恶,所憎所慕,尽数相悖;且镜蛊乃以功深志坚者为墨......“弄无悯一顿,又道:”后吾增了药量,又将汤夜夜同其二人共置一室......”
无忧见弄无悯一语不尽,心下陡紧,长纳口气,颤声再道:“鲜于戎同汤夜夜早生互慕之情,已有结定连理之意......然镜蛊一施,鲜于童定是对汤夜夜怀怨......”
弄无悯击掌二三,轻声赞道:“正是,正是如此。故而三人共室,鲜于戎不敌其姊,亲见汤夜夜为鲜于童所杀,心下悲愤,终至自戮;吾暗待两月,见鲜于童无异,这方笃定此蛊并无它害,便将鲜于童焚化,不着痕迹。”
无忧轻笑,抬眉见弄无悯神色熠熠,反见傲然。
“夫君手段,无忧大开眼目!”
弄无悯浅垂眉目,踱步近了无忧,开臂将无忧徐徐纳入胸怀,沉声缓道:“那日所试,不过镜蛊毫厘;此回,吾将整根研磨,同无悲分服——吾之心爱,便为无悲至恨。”稍顿,弄无悯放身而后,再抬一掌,直扣无忧颈上,却不使力,唯不过扣合先前弄无悲所留扼喉印记,后再频合目睫,柔声接道:“挚爱反化至仇,无忧心下,究竟何等滋味?”
无忧不应,任由弄无悯将其环抱,闻其附耳轻道:“无忧计画,本是天衣无缝,惜得无忧忘了,吾乃帝孙——吾之所欲,旁人觊觎不得!”
“无忧若贪知日,吾便将无悲纵出,立时巽位,弄氏声名无改,然,恐无忧轻则自放万里,重则丧魂失命,无忧可愿?”
无忧闻声,不敢面折其非,反是抬臂紧环弄无悯脖颈,柔声娇道:“夫君此言差矣!你我二人,何尝在意旁人半分?”
话音方落,唇绘笑颜,泪题愁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