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女传:无字悲无弹窗 正文 第六十二章:虚花结硕实 - 第220话
无忧念着弄无悯尸骨不留,心下伤极,反是冀盼快些入了角蟾口腹方好,这便阖目,结缨就戮。不过转瞬,无忧筋骨挺解,上臂剧痛;轻呼一声,已感臂膀肉条条碎,心下暗道:此兽倒似狡狸戏鼠,不咬头颈,可是要见吾生生痛晕过去?
正自思量,目前泛白,无忧长息,探手抚上左臂,垂眉细观,惊见肘上三寸,成窟见骨,血流如注;自上而下,一条血痕,宽逾一寸,深达五分,直至左掌鱼际;血痕四下,多有爪掰舌舐之迹。无忧一怔,抬眉反见那角蟾退拒,鼓腮疾鸣。无忧心下不解,稍一侧颊,见四下茫茫,不辨所在,唯身前朦胧,再一细辨,倒似人形。
无忧低眉咬唇,见影迹步步向前,足踵见赤,倒似脚下绽莲,离地既焚;又待半刻,目前为明火所迷,无忧阖目摇眉,徐徐侧身,定了一瞬,启睑便见冥火薄天,内温外燥。
那角蟾见状,粗气急喘,汗流沫坠,心下虽惊,却也不欲轻纵入口之食,同那人影两相对峙,莫敢妄动。
人影轻笑,抬臂前挥,立时便见天火为其所引,幻化三五火球,大小不一,分往角蟾四围;角蟾张口,似欲吞火,然那蟾舌一露,反为明火所燎,角蟾惊怖,转头疾走。
少待,人影回身,徐徐踱步近了无忧,其形其面,愈近愈清。
“小君可安?”
此人,自是弄无悯。
无忧心下,难辨喜恶:初时忿恚,然转瞬却是满心欢喜,结眉定睛,应亦不应。
弄无悯见无忧臂上外伤,这便急急俯身,蹲踞扬眉:“可是为那凶兽一骇,失魂丧智不成?口目俱张,傻气的紧!”话音未落,却是探手而上,掌心向下,使气散功,但见金光一束,将无忧伤处自头至尾,细细匝拢;约莫半刻,弄无悯方提气收臂,再往怀内徐徐摸出一条长帕,将那伤处柔柔裹覆。
无忧先为丧夫之痛所击,后经失而复得之喜,一时涕下,全不顾臂上伤处,两掌俱抬,直扑弄无悯胸怀,娇道:“夫君莫不是为那角蟾所食,骨肉尽入其腹?”
弄无悯见无忧情状,唇角微抬,眉关反紧:“小君细辨,现下身在何处?”
无忧闻声四望,见正倚靠船帮,四下无际,再一仰面,日轮高悬——竟仍在那挂星槎内随波逐流。
无忧怔楞,目珠转个来回,已是解意。
“角蟾诡诈,果是长于织幻!”稍顿,轻声询道:”夫君......当真无恙?“
弄无悯不由笑应:“一招未发,一子未落,便为角蟾所噬,满盘尽输。小君以为为夫这般无能?”
无忧面上一紧,仰身后靠,抬声反怒:“吾当早知,若非幻境,弄宫主何以这般体恤入微,侍前奉后?”
弄无悯闻声摇眉,起身亦退,不怒而笑:“若非身处幻境,小君何以如此关心备至,见为夫涉险则啮心,见为夫身故则殉爱?”
无忧眨眉,怒目相向。
“宫主若鸡肋,不过弃之可惜。”
弄无悯目中流彗,沉声接应:“如此,无悯便是那不曲之肋,食则留咽,总令小君难寝难安。”
无忧唇角轻颤,右手朝弄无悯指点多番,再不言语,稍顿半刻,却是以掌抱臂,轻声呼痛。
弄无悯见状,立时探身而前,疾道:“为夫之过。一时无查,反为那凶兽投隙,伤了小君......“话音未落,径自侧目,睥睨切齿:“待将角蟾生擒,留其角,后当生剐,以泄吾恨!”
无忧这方垂了眉眼,反是吃吃笑出声来。
弄无悯唇角浅抿,不明所以。
无忧见状,娇道:“这方是那纵横叱咤之天魔所言。”
弄无悯闻声,踱步上前,取座无忧身侧,闻无忧接道:”吾等从未离舟登岛?“
弄无悯摇首。
“那夫君于幻境所见,可是同无忧一般?”
“忘归,袁不鹿,墉善堂......”弄无悯一字一顿,沉吟半刻,又再轻道:“角蟾始作幻境,吾已有感,然不知其路数,便先隐而不发,以探虚实。”
“如此说来,吾等所见,并无不同。”
弄无悯颔首以应,又再接道:”小君可知,忘归岛上两日,全不过挂星槎内半个时辰!“
无忧一怔,侧目轻询:“吾有若干疑窦,亦有两处不解。”
“说来无妨。”
“夫君佯作为角蟾幻术所迷,角蟾知是不知?”
“其当不知。”
“夫君于墉善堂内所见,可是无忧为天龙所伤,后为角蟾所吞,恰与无忧所见相悖?”
弄无悯稍一摇首:“非也。那时那处,吾早脱幻术所控,虚无形器,暗伏一旁。你我所见幻境一般无二,唯一之别在于,小君身处幻术之内,无悯脱身幻术之外。”
“夫君功法,在凶兽之上,或其有感,这便单单对吾使力。”
弄无悯闻声挑眉,柔声询道:“不知小君尚有何处不解?”
无忧长纳口气,缓道:“一来,那角蟾施幻,何以令吾先见夫君为其生吞之况?无忧功法低微,无论天龙角蟾,奋爪便得,何须伺机?”稍顿,无忧接道:“再来,夫君以为,那忘归岛,是真是幻,是实是虚?”
弄无悯浅笑嫣然,侧目同无忧对视一面,轻道:“吾等随挂星槎而动,当有所查。”
无忧稍一收颌,心下轻颤,哀声暗道:除却其上,吾多有一问......
浓睫交会,无忧定定瞧着弄无悯,二人眼波流转,俱是目窕心与;少待,无忧轻叹,无声扪心:方才吾于凶兽口下,从容就死,究竟因着敌强我弱,实难相抗,索性省些气力;抑或......别有它情?思忖无果,阖目摇眉,又再念及幻境中所提神策生旧事,无忧心下尤显燥乱,悦怒难平。
“小君若有所思,可是仍困于镜蛊解药之事?“
无忧轻哼一声,懒道:“吾生百年,所图所念,全不过知日;弄宫主筹画千载,阴谋阳谋俱下,所求岂外乎肩山?”
弄无悯眉头直指内眦,埋首紧睑,喃喃自道:“恐有它求。”
无忧不应,唇角一耷,薄怒埋怨:“不过半个时辰之功,却历两日长久,怎不疲累?”稍顿,径自接道:“弄无悯,汝此番戏弄,吾心谨记,后当奉还。”
弄无悯闻言,轻笑出声:“吾同小君,本为同类;遇事有执,难容弃离。然,”弄无悯稍一抿唇,笑意弥深,“既知小君量狭,无悯必当体恤,断不敢再予小君偏愎之机。“
无忧再怔,心下反是喜道:本是蜜语,非得令吾就着药汁同服。
弄无悯见无忧未应,柔声试探:“小君解意?”
“不解。”无忧摇眉,狭目勾魂。
弄无悯闻声浅笑,探手一拢,再将下颌轻置无忧额间,轻道:“原倾心小君之智,现下看来......”
“如何?”
“淹心溺毕,怎顾弱水温寒?”弄无悯沉声,一字一顿:“且吾细细体味,小君懵昧情状,别添风情。”
款语轻落,口脂香漫;二人俱是浅阖眼目,小憩静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