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转快穿无弹窗 正文 172金玉良言(十九)
符音自认为接受能力还是挺强的,毕竟看了那么多剧本,但把这么玄的事情和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联系到一起,她还是忍不住产生怀疑:“真的有咒语?”易秋言郑重地点头,“和尚说他没有能力解开血咒要去寻人帮忙,村里人都觉得女婴不祥不愿接近,他便把她一齐带走了,大半个月过去,村里除了气氛比往常沉闷没有任何异样,这时还不见和尚回来,年长者忧心忡忡,年轻胆子大些的开始质疑和尚所说的血咒真假。”
“一个月转眼过去,最后那晚,村里几乎无人安眠,天边一阵阵的闷雷传来,却迟迟不下雨,临近子时,暴雨终于噼里啪啦落下,村头则有一人冒雨前来,他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径直走到女人住的那间房子内,把跟在他身后的村民统统关在了门外,村民面面相觑,怀疑这人就是一个月前离开的和尚,有心想去问问可有破解血咒的法子,却又对这个所在避之不及,一时间无一人敢上前寻问。”
易秋言顿了顿,喝了口水才接着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屋里传来一声长啸,接着红光大作,整个房子几乎瞬间就燃烧起来,火势之大让人完全无法靠近,滚滚浓烟更是直冲天际,场面一时混乱不堪,还不等人去取东西灭火,里面又传来朗朗诵经声,令人惊奇的是明明进屋的只有一人,屋里除了诵经声还有各种撞击声,哭喊声,甚至女人声嘶力竭的哀嚎声……”
“这也太扯了。”符音难以置信,“除非他会口技。”
易秋言翻了个白眼,对她打断自己的话表示不满,“你让我把故事讲完行吗?虽然这事我没亲眼所见,但是我们村的人口口相传下来的。”
故事不就是现实加上演绎吗?口口相传还没人直接写个书流传下来靠谱,符音抬了抬手,“继续,你继续。”
“当时所有人都呆滞地站在原地,那火势竟也不见蔓延,渐渐把房子烧没了大半,能看到里面和尚席地而坐,果然是在敲木鱼念经,以他为中心的一小块地方居然在火焰中安然无恙,而其他的那些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所有人都以为和尚化解了血咒,还没来得及高兴,和尚怀里传来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这声音穿透耳膜,比那诵经声厉害多了,所有人都下意识去捂住耳朵,却对阻挡这声音没有半点用处,片刻就有人承受不住,七窍出血,痛苦地倒地打滚,很快所有人都出现这个反应,村民才明白那什么血咒恐怕就要应验了。”
“声……声波攻击?”符音惊奇,“可你们不是只有眼睛与常人不同吗?”
易秋言神色黯淡,“紧急关头,那和尚突然下手,立刻封住了女婴的五感,然后用匕首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啊?怎么回事?”
“原来他出门也没寻到完全破解血咒的办法,只有一个传说中的法子可以一试,与女婴结了血契,同生共命,他进屋后把怨气转移,采用佛法压制,可惜最后失败,只能选择和女婴同归于尽。”易秋言说到这,挺直了腰背,“不管这故事有多少可信,但大师不忍见一村人枉死,去而复返,压上自己性命这件事,绝对不会有假。”
符音点点头,确实,他只是刚好遇上,就再也没能放下。
易秋言叹息一声,“大师心慈,最后关头留了女婴一命,没想到后面却成为一代代人的悲剧。”
符音在她脸上看到完全不属于一个少女的沉重,她声音低了下来,“女婴当时五感受到了严重破坏,长大后听不到,说不出,看不见……不,除了一些模糊的碎片,且那些画面必然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换句话说,她唯一能看到的画面永远都是过去式,她是第一个能看到别人记忆的人。”
符音突然想到轻乐那天对她说的那些话,正因为易秋言她们对常人能感受到的信号非常弱,相对的,可能接受到了一些寻常人接收不到的讯号,这大概已经是一个稳定的基因了。
轻乐听到这里才问:“那血祭呢?既然大师已经圆寂,血咒也解了,为什么还需要血祭?是由谁传承下来的?”
易秋言下意识握手成拳,“那个和尚还俗了。”
“恩?”符音一愣,“谁?”
“女婴的爹。”易秋言低着头,轻声说:“天意弄人吧,大师居然就是他的师弟,解血咒的方法也是听他说的,他是个酒色和尚什么都不戒,听闻这件事后带着两岁大的儿子回村,从此就定居下来了,第一个血祭的对象就是女婴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因为当初大师的血咒破解得并不完整。”
符音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说:“我说句不好听的,那个女婴长大后,只要不结婚生子,这个血祭的传承不就不用延续了?”
当然,女婴就相当于易秋言的祖辈,没有祖辈也就不会有易秋言了,虽然说每个人都有结婚生子的权利,但如果她的存在就跟个定时zha弹似的,为什么村民们都会让她活下来,甚至生下孩子会继续带着血咒,而这还需要另一个无辜的人不断用血祭来牺牲,这简直不可理喻。
“因为她那双不同的眼睛。”易秋言伸手按住眼睛,“酒色和尚这辈子唯一正确的事,大概就是判断对了这双眼睛的价值,人的贪婪能战胜一切的恐惧,后来,我们村确实也因为这双眼睛有过一段繁华盛景,显赫一时,直到某一代出了一个‘贪生怕死’不肯自愿牺牲的血祭者,当时的权势已经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至少村民们一合计,最后做了个疯狂的决定——杀了他献祭。”
符音知道事情的转折就在这里了,果然易秋言说:“可能真的有天道轮回一说,之前需要血祭维持的眼睛经过那次献祭后竟然什么都看不到了,仰赖生存的异能就这么消失,后果就是所有人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风光出村的人后来只有妇女小孩数十人灰溜溜回了村,从此,我们村基本就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一直到现在。”
“但其实你们后来又出现了这样的眼睛,难道就没有人再想过利用一番?”
“血淋淋的代价由每一代人讲述给下一代人听,我们有自己的族规,也有一些规定是专门争对我这样的人,最后还有血祭这个杀手锏,能力是把双刃剑,使用起来总是要分外小心。”
易秋言明显情绪低落,“现在这样也好,看不到记忆也好,反正我早就想摆脱这种命运了,村长也是不想随时成为血祭对象才逃离村子的,背井离乡在外流浪这么多年,我根本就不应该听阿爸的话出来找他,阿爸说血咒的事都是假的,让我好好对村长说,劝他回去,没想到村长、村长他竟然……”
符音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易和平会**,就算易秋言带他回去,只要易秋言不是想用这眼睛做什么危害村里人的事,他其实不会被献祭,但他选择**,其实只是和易秋言所说的一样,想要摆脱这种命运而已,他宁死都不愿再回去。
“痛恨自己的出身以及传承,真是多余的情感。”轻乐低笑了一声,嗓音有点嘶哑,“既然知道那是自己的命,为什么要逃避?既然是双刃剑,为什么不好好使用?你们太自卑了,根本不配拥有能力。”
符音皱了皱眉,轻乐会来找易秋言,是因为她觉得她们“同病相怜”?都是有拒绝不了的传承,人生根本没给她们第二条选择的道路。
她想了想才开口:“不是她选择的逃避,就像你不可能对大梁无动于衷一样,她同样不可能抛弃自己的村子。”
易秋言与轻乐的不同之处在于,易秋言其实是很想用她的能力做一番大事的,可村里压根不会有人同意,她只能默默无闻一辈子,出来找人的这一年有可能是唯一与外界这么接触的机会了,所以她才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般挑了那么多人,也不怕得罪就是了,她压根没有在未来施展拳脚的可能。
“谢谢你。”易秋言突然对轻乐道谢,“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再见,我明早就坐车回我们村,不过,以后可能见不到了。”
“你都明白什么了明白?”符音被她突然间精神振奋搞得一懵。
“不要逃避,我会尽量做到的。”易秋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对不起,刚才的事真的非常抱歉,我、我……对不起。”
易秋言鞠了一躬这才转身离开了,符音被她这么正式的道歉吓到,回过神来人都跑得快没影了,“再见——”
她用力挥了挥手臂,风从指缝中划过,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头顶的星空明亮闪耀,一切都刚刚好,chun天是真的要来了。
她忍不住感慨,“年轻真是好,一会垂头丧气,一会就能充满斗志。”
轻乐问:“你呢?”
“我不行。”符音摇头,狡黠一笑,“至少我得隔一个晚上才能打鸡血复活。”
轻乐重新坐到地上,“我是问你也有和别人不一样的能力,你会希望自己不曾拥有过吗?”
符音坐到她的身边,忍不住摸了摸她如瀑布的黑发,“虽然我这个也并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不过我是真的从来没有后悔过拥有它。”
就算是需要她疲于奔命般做一个接一个的任务,就算偶尔还会有生命的危险,但遇到了他们这些人,偶尔还能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帮助他们,多好啊。
有了系统奖励就更好了,要是系统奖励不那么苛刻那就完美了。
符音越想越偏,直到手里的一缕发丝发生变化才觉得不对,定睛一看,轻乐整个人都在变得透明。
轻乐要离开了。
符音以为自己见多几次离别就会习惯,可这一刻还是有种说不出的难过,轻乐回去以后,要面对的是一场政变,要赌上的是自己的性命甚至是生生世世不入轮回,要对抗的是天命!
“你要好好活着。”符音想来想去,发现自己只想说这一句话。
轻乐点点头,她缓缓说:“我帮你算了一卦,你想要听吗?可能不准的,毕竟易和平我都算错了。”
符音还是有点惊讶的,眼见轻乐的身躯已经几乎全透明,她摇头拒绝,“我不需要。”
两人相视一笑,都已经明白对方所想。
临安王说过“本王不需要预言,将来如何,由本王一手造成,知晓未来再想尽方法去改变,恰恰是限制了自己的未来。”
符音也不需要,原因是就算她这一卦说得如何凶险万分,她现在也没有舍弃系统的打算,何必听了动摇自己呢,只要现下没有一件事是她后悔做的,未来的结果如何也并不是非得提前看到答案。
……
如果上天能给人一次重头再来的机会,符音大概会选择此时。
轻乐彻底消失后,符音转头看到了身后的周南,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她脑中飞快闪过轻乐难道算的一卦就是提醒她这件事,她居然拒听了!
现在怎么办?
“你、你怎么会来的?你不是说不陪我上来吗?”符音先发制人质问道。
周南有条不紊地关掉微型电脑,“所以我是自己上来的。”
“……”
“我都看到了。”
符音就像被班主任抓到上课玩手机的小学生一样,整个人窘迫地坐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比较好,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千头万绪一时都开不了口。
周南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你朋友都走了,我们先回家再说。”
符音犹犹豫豫,周南走过来伸出一只手,居高临下,“起来。”
“腿麻。”符音尴尬地笑了笑,伸手搭上他的手,掌心温热,触感熟悉,还是那个不问缘由无数次对她伸出援手的手。
怎么办?对周南,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早在察觉周南知晓了什么的时候,她脑中就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会是什么样子,可是现实和预想永远都会有差别,所以凡事还是不要cao心得太早,简直都白想了。
符音不争气地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心里全是斟酌回去以后如何开口解释的事情,也不知道周南就这么突然出现,撞破这一幕是什么打算,她又该怎么应对?
拒不解释还是和盘托出?
就这么懵了一路,回家她还没反应过来,周南已经打开微型电脑放到她面前了,“看这个。”
符音收敛心神认真盯着屏幕看了会,得出一个结论:“你是不是在逗我玩?”
还是那两断几乎没有浮动的波长,她看了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周南没有急着说话,他十指在比他两个手掌宽不了多少的小键盘上飞快地敲了一行代码,接着屏幕的画面开始发生变化。
以符音的眼光来看,也就是那段万年没变化的波长渐渐有了波动,随着时间越来越明显,到了最后,已经能明显地看到起伏了。
“看出来了吗?”
符音心底隐隐有个猜想,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周南直接说:“这是我到夏城以来监控到的磁场波动。”
“去年我们研究所探测这里有磁场波动,空间磁场传输,正好是我们研究的课题,所以我来到夏城,第一次发现有细微波动的时候——那时候我其实还不确定是因为空间产生的磁场波动还是只是普通的磁力干扰,数据实在太细微了,完全不能分辨——之后第二天我遇到了你。”
符音一只手横在胸前,另一只手撑住下巴,这是一个无意识带点防备的动作,“所以你与我接触,后来索性借口学校宿舍重建搬到我家来进距离观察,现在终于把这个监测系统修改完善?”
周南不置可否,“最开始是因为每次磁场有异时,你都恰巧在场,所以和你有关这件事不难猜想,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磁场居然是以你为媒介运转,我记录了所有的数据分析,还是得不出这件事的原理,这简直不科学。”
“恩?”符音挑眉。
“空间裂缝的存在是已经证实的,我们一直都在找稳定空间的方法,无数次的试验后现在能做到的也非常有限,因为风险太高,传送人类目前只存在于设想中。”
符音有些惊叹,“你们真的能做到稳定空间?”
周南谨慎地说:“和你想的不一样,这个我不能透露太多。”
符音了然地点点头,周南说回正题,“你还要继续空间传送吗?”
“你们对这个了解多少了?”符音看着他,“是因为已经完全了解透彻所以摊开来说?你说的研究机构打算对我做什么?之前在隧道开枪的人是你没错吧?你究竟是谁?”
符音轻握了一下拳,虽然知道以她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被人发现是早晚的事,而周南早就发现不对了,但她从来没想过,周南从一开始接近她就是抱着目的。
仔细想想,他们刚见面的时候,周南确实就是完全不会做多余的事的人,原则就是等价交换,怎么会突然就帮她那么多忙,且无条件相信不怀疑不疑问呢?
原来是他心里早就有自己的答案了。
说不上失望,但要说毫无芥蒂她自认没那么大的肚量,周南从包里翻出一张证件,“特别研究处”,上面有他的一寸登记照,看起来比现在年轻一些,至少不是近期照。
“在国外拿完学位后我其实一直留在国内,基地在北方,替上面工作,这些研究在没有成果之前是绝对不会对外公布的,如果直到最后都没有成果,那就永远不会被大众知晓,你懂的,剩下的我签了保密协议不能多说。”
周南从包里拿出一扎证件,往桌上一摆,粗粗一看,起码一二十张,“这些东西要多少有多少,随着工作变化身份不断变化。”
“在学校任教也是?”符音叹为观止,“还真是方便啊,所以每次说出国也都是骗我的?之前谁说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事可以选择不说,但不要欺骗来着?”
“对不起。”
周南直截了当道歉,符音反倒有点不好意思,她知道周南的性格,要不是这事实在没法解释清楚,他不会选择欺瞒。
“隧道里遇到你是最大的意外。”周南把东西又一一收好,“异能者,当时车里的人是一位实验失败的人。”
符音听到这里脸色终于变了,“你是说人体实验?”
他们分明没有掌握足够的能力就敢进行人体实验?实验失败的人又会是什么下场?这层层想下去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周南立刻说:“你听我说完,这是一个**组织做的,‘劫囚’的那批人里肯定有他们的人,他们的目的不是要救走人,是要灭口。”
“你们是在保护那个人?”符音渐渐明白,“他们要杀死那个人,因为那个人是‘失败品’,那他是怎么被你们发现的?”
“能力失败的含义有很多种,总体来说就是没达到他们的需要,那个男人正常的状态下十分暴虐,基本已经没有人类的意识,也就是说他十分厉害但不受控制,这样不分敌我的人被当作武器使用都是隐忧,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后下场自然……”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都心知肚明。
符音沉默了很久,她的智商有限,所知也非常有限,得到系统后有想过不能被人发现,但要说为此努力防范些什么,她肯定是不合格的。
平凡的人总觉得那些惊心动魄离自己太远,哪会时时防备,可她似乎忘记自己好像真算不上是个平凡人了。
周南给了足够的时间让她慢慢想通这一层关系,时间滴滴答答流淌,等符音回过神来时,早就转钟了,见周南还一副担忧的样子望着她,不由一愣,“看什么?”
“……你还好吗?”周南欲言又止。
符音站起来,腿真有点发麻,“能吃能睡,有什么不好的,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见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周南当她还不明白其中厉害,有些急躁,“你想好以后该怎么做了吗?”
符音撑着沙发靠背活动了一下脚,轻飘飘扔下一句:“就这样啊。”
她需要系统带来的利益,系统安排的剧本中有人需要她的帮助,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没什么需要改变的,“大不了我以后多注意一些,你会帮我吧?”
周南盯着她的身影,眉头紧皱,最后也不知道想通了什么,终于眉目舒展开来,轻轻应了一声:“恩。”
“那我先去洗澡,早点休息,晚安。”
符音打了个哈欠,一头扎进了浴室。
多了个比她自己可靠一百倍的队友,还有什么需要cao心的,用脑的事就交给脑子活的家伙,符音考虑了半天,得出的结果就是——这波不亏。
她相比以前确实多长了点心眼,可对这件事,思来想去也觉得自己毫无招架之力,好在她不光长心眼去了,较之以前,她也更愿意相信人了,至少周南,应该是能够相信的,不然她现在怎么能安然无恙坐在这里和他闲聊。
被他拆穿了有什么损失吗?符音暂时还没想到,而周南选择这个时机告诉她,大概是他觉得没必要再装下去了,剩下不能说的部分就由他自己应对好了,反正按他这作风,真到了需要提醒她的时候,总会告诉她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符音挑了下眉,她这算是有恃无恐吗?
那晚过后符音又有好几天碰不上周南的人,他早出晚归,符音却在强迫自己改掉坏习惯,尽量早点睡,结果就是睡倒睡得早了,早上还是起不来。
易和平脱离危险之后符音去见了他一次,他失血过多,面色苍白,身上插着几个管子,眼睛只能睁开一道缝,开口说话的声音几乎要贴在耳边才能听得到,是真真正正鬼门关走了一遭。
对自己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符音冲陪护在侧的李慧岚打了个招呼,轻手轻脚把水果放在一边,小声问:“泽洋还没放学吗?”
“让他放学直接回家了,我邻居会帮忙照看。”李慧岚看她提了一堆东西过来,急忙站起身,小声说着:“人来就好,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干什么?”
与别人的客套不同,符音发现她是真的有些手足无措,他们俩在夏城没有什么亲戚的事她是知道的,难道连几个交好的朋友都没有吗?
符音目光扫了一遍,看到有箱牛nai被好好放在一边,不待她说话李慧岚就解释:“那是王医生送来的,出了这事还害你们都跟着破费,真是不好意思,你坐,我给你倒杯茶。”
原来是那名老中医,符音找了个空处坐了,“你别忙活了,我坐一会就走,医生怎么说?”
她们说了会话就看到易和平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李慧岚的注意力其实一直放在他身上,立刻就站起了身,凑上前:“醒了?渴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易和平声如蚊蚋,符音一个字都没听清楚,就见李慧岚点点头,然后对她说:“能不能麻烦你再坐一会,我下去买碗粥,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
等符音应了声看她走远目光才又回到病床上,易和平艰难地动了动手指,符音把椅子挪到床边,看他脸色比白纸好不了多少,一双眼睛微睁,里面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易秋颜回村里去了。”符音把自己知道的事缓缓说给他听。
易秋颜果然如她所说,第二天一大早就买车票返程,她没跟任何人告别,只给她发了一段长长的短信,告诉她自己要离开了,对发生的事感到抱歉,决定接受自己的命运,这辈子都不打算离开村子了。
值得注意的是其中还提到了她的阿爸,她的爸爸也是村里的人,只不过他上过大学,算是个知识分子,除了对封建迷信这方面与村里人的看法有极大的矛盾外,也是最先意识到这种能力有可能会带来的后果。
他刻意地教导了易秋颜不要过于使用能力,甚至有了规定让她不可随意查看别人的记忆,同时也约束了村里的人不对外宣扬。
依易秋颜所说,符音能想到那是个多么穷乡僻壤的地方,可能连网络都没有,不常与外面接触,信奉着传下来的故事,恪守自己的先辈留下来的祖训。
只是能维持多久呢?
等村庄被人发现,等更多的人走出来,等新一辈的人长大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心大过对故事的恐惧……
或许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或许就在不久之后,谁知道呢。
符音离开医院走在回家的路上,想着易和平听她说完这些事之后的模样,他的脸色不像刚醒来时那么苍白,不知道是憋着一口气还是怎样,涨得有些发红,急促地呼吸了两下,最终颓然地闭上眼。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符音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就这么把自己憋死,学着李慧岚的样子凑近他,却见他摇了摇头,起先是几不可察,然后重重地摆了两下脑袋,像要甩开什么东西似的。
他的双手握紧又松开,好半天才无声地说:“对不起。”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虽然你这刀是自己扎的,可到底也算是个受害者。
符音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被她吞了回去,因为她看到两鬓早生华发的男人费劲地转过脸,低声呜咽起来。
原来不是在对他们说对不起啊,符音想,他可能愧疚的是自己,因为逃避了自己的“命运”,诚然每个人都有质疑和对那条老天安排好的路说“不”的权利,但走到最后,是否每个人都能问心无愧就不得而知了。
她不再多言,在李慧岚回到病房后看到这幕明显震惊的目光中翩然离去,像来时一般,身后是大好的阳光落地生辉,光线中飘浮的微尘闪耀,照出一条坦荡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