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旧事无弹窗 正文 142、人在江湖
小乞丐一看是她,跟个受惊的兔子似得,撒腿跑。程灵慧不过是因为找到了建粮仓的地方心里高兴,一时童心大起,想要逗那小乞丐玩玩儿。见他果然被自己吓跑,顿时‘哈哈’大笑。她自幼被当成男孩子养大,总是记不住女子的矜持。这一笑,顿时引来路人的侧目。程灵慧也不在意,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自己。
她环视四顾,一眼看见不远处还缩着一个小脑袋。正是先前和阿年一伙儿的小家伙儿。程灵慧几步走过去,一把将他提了出来:“你怎么见了俺不跑?”
这个小乞丐比阿年瘦小很多,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样子。虽然被程灵慧提了起来,可缩手缩脚的跟个球似得。程灵慧问他,他也不说话。
程灵慧知道,这些小孩儿其实都胆子大得很。提着他走了几步,一下子把他扔到了高高的货物垛上。仰着头看他:“叫声好听的,俺放了你。”
小乞丐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毫不犹豫叫道:“大婶好。”
程灵慧本来是逗着他玩儿的,闻言一愣,想不到自己现在都成大婶了。再粗犷的女人都有一颗永远少女的心。程灵慧高涨的情绪顿时低落下来。摸出几枚铜钱扔给小乞丐,转身走了。也不管那小乞丐怎么从货物堆上下来。
回到客栈随便吃了点东西钻进了自己的房间。一闭上眼,常继文的脸在面前晃。常继文明明比程灵慧大七岁,可那张脸跟二十来岁时候差不多,而且比她白。她自己现在都成大婶了,他还是一朵招蜂引蝶的花。
程灵慧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也不知身在何方。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她试探着叫了几声:“继文,继文……”并无半点回声。
远处忽然窜起一点火光。火苗跳了两跳,忽然冲天而起。大火照亮了半边天空,程灵慧这才看清,着火的是一座庄院。奇怪的是整个庄院只听见大火辟剥之声,不见半个奔逃的人,也不见救火的人。
程灵慧正在诧异,忽见火光猛然熄灭,但是转瞬有窜了起来。火焰变成了诡异的蓝绿色,散发这阴森之气。火光中影影绰绰,仿佛有人影走动。
程灵慧使劲瞪大眼睛往火影里看,可怎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大叫:“起火了,还不快跑。”
火影里的人影忽然齐刷刷矮了半截。程灵慧费了好气力才看清,那些人影竟然是在向着自己这边跪拜。正跪拜着,倏忽一下,眼前的一切全不见了。
程灵慧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大概是白天听说了吕家坞的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想。
屋子里漆黑一片,远远听见敲四更鼓。知道离天亮还早。闭上眼睛接着睡。
醒来后思想起梦里的情景,又觉得是冥冥中自有定数。自己要在人家地盘上建粮仓,总要认真祭奠一下。鬼神之事虽然谁也说不清真假,可总不能不敬。当下让客栈的小二去买了许多香烛纸钱,并三牲祭礼。满满的装了一大车。也不往码头去,沿着运河岸往吕家坞去。
走到一半,车夫听说是去吕家坞,说什么也不肯前行了。程灵慧好说歹说也顶用。这在僵持,忽听路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这可把车夫的魂儿都给吓飞了。车也不要了,转头跑。
树林中飞身跃出一人,几个辗转腾挪落在那车夫前面,脸上戴着个狰狞的面具,说道:“我又不是妖怪,你怕什么?”说着把一锭银子扔进车夫的怀里:“这是车马钱。”
车夫不过是个普通人,哪见过高来高去的江湖人。吓得抱着银子没命的跑。
程灵慧看着车夫跑远,向那人道:“你吓唬他干什么?”
那人把脸上的面具一掀,露出一张俊脸。两道剑眉一挑:“你怎么知道是我?”
程灵慧无语,戴张面具能被糊弄过去的,除非是傻子。
“你还真要去吕家坞祭奠。”那人侧身坐在了车辕杆上。
程灵慧拉着缰绳坐在另一边,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漕帮很闲吗?”
那人似笑非笑:“这么快操心起家事来了?”
程灵慧觉得自己和这人讲话,那是鸡同鸭讲。索性不说话了。以后在这里建了粮仓,少不得和他打交道。他愿意跟着跟着吧。
通往吕家坞的道路三十年没人走过,已经淹没在荒林之中。那些后来长起的树木,有些都一抱粗细了。程灵慧料到通往那里的路不会好走,可没想到这江南之地气候温润,十分适合树木生长。三十年时间,根本找不到路在哪里了。
程灵慧只好转回江边去。还好那自称漕帮少帮主的一直跟着,要不然程灵慧肯定雇不到船。
到了吕家坞,两人把香烛纸钱,三牲祭礼搬上岸。程灵慧化了纸钱,嘴里念念有词,把自己的来历和目的一股脑儿说了。
那人站在一边,忽然奇怪道:“你说你叫什么?程默之?”
奶奶常说,对鬼神要常怀敬畏之心。程灵慧正在祭拜,没空理他,说完那些话,正要伏地三拜。刚刚跪下香烛忽然爆开,燃烧的纸帛也忽然熄灭。程灵慧也没在意,起身从新点上。谁知膝盖刚落地,新点上的香烛又爆了。接连几次,程灵慧暗骂那香烛店的老板黑心。一点儿敬畏心,全折腾光了,也不磕头了。重新点燃香烛,蹲在地上把纸帛一股脑儿全堆在一起烧了。
这次,那些纸帛烧地很是欢快。一会儿功夫烧完了。那香烛也燃烧的十分顺畅。
那人等她祭奠完了,问道:“你到底是谁?”
程灵慧道:“开州府程默之。”
那人道:“可是有个兄长?”
程灵慧恍然:“你是不是把俺人成别人了?俺可没有兄长。”
“那是师兄。”
程灵慧道:“俺家传的武艺,也没有师兄。”
“不可能。”那人道:“我认识一个人,武功路数和你一模一样。”
程灵慧沉思,关于五爷的过往,老一辈人讳莫如深,程灵慧父亲那一辈人都说不清楚。程灵慧也没听五爷说过还有别的师兄弟。
那人道:“你要是不信,我把他约出来给你见见。”
程灵慧心里还真是有些好奇,可想起五爷想起他的教诲。五爷常说,好奇害死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管那人是谁呢,反正碍不着自己什么。她还是安心做自己营生,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好。当下摇头道:”那倒不用。“忽然想起一事:“俺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那人这才想起来两人并没有通报过性命,说道:“我姓张,字潜。多有唐突,还望见谅。”
程灵慧拱手回礼:“不敢。俺姓程,字默之。常在江上行走,以后还要仰仗少帮主照应。”
张潜道:“相逢便是缘份,以后咱们是朋友。那些客套话不要多说了。不过……”他闪目打量程灵慧:“你真的是程默之吗?”
程灵慧道:“骗你做什么?”
张潜道:“我只是好奇,我认识的程默之是个昂扬男子,怎么忽然变成女子了?”
程灵慧想到什么笑道:“这女变男,男变女原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还有人冒充俺的老婆,拿刀逼着俺上船的呢。”说得是张潜被人追杀,男扮女装的事。
张潜低头一笑,难得的竟然有几分腼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