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末日不可能这么崩坏无弹窗 正文 第二章 回家
如果说突然出现的变异者集群是隐藏在现实幕布下的第二层世界，那夏洛特现在看到的就是被掩盖的第三层世界，也是真正的“现实”。密林之后隐藏着一座庞大的城堡，石头上应该布满斑驳的痕迹，墙面爬满了爬山虎。也许这里曾是某个贵族的居所，也许这里还曾是某处不那么有名的观光景点，然而现在这里只剩下燃烧的树木和断壁残垣。
但这些都不是夏洛特惊讶的真正原因，毕竟残骸和火场在这末世简直是家常便饭，只要出外勤就能见到。真正让她惊讶的，是面前恐怖的“犬”。
几近五层楼高的庞大体型，让夏洛特在它面前就像只虫子般渺小。黑亮的皮毛透着勃勃生机，而这对人类来说毫无疑问是个噩耗。最让人绝望的，还是它的头颅——戴着布满尖刺的项圈、呼吸间充斥着硫磺气息、形如杜宾犬的头。
整整……三个！
“地狱三头犬……”夏洛特紧咬牙关，两排洁白的玉齿却不由自主地上下磕碰着，发出“咔哒咔哒咔哒”的响声，“妖精！”
“妖精”，觉醒了血脉的动物。与变异者不同，它们大多拥有不逊于人类的智慧，而且个个都强得可怕。
最重要的是……妖精，极度仇视人类。
刚刚那些让夏洛特几乎陷入绝境的猿在妖精面前只能算开胃小菜，就连大多数战斗能力者都不敢奢望消灭妖精，能自保逃生都得靠上帝恩赐奇迹。如果不是妖精有着“不擅离栖息地”的习性，恐怕现存的十三个末日堡垒还得少上那么几个——家园正是其中之一。
“……要死在这里了吗。”夏洛特无力地瘫坐在地，从心底里期盼老师留下的装备能顶住眼前这妖精。
她很清楚，这不过是奢望罢了。
就在夏洛特陷入绝望的时候，地狱三头犬中间那只头的顶端突然冒出个黑色的小脑袋，竟是只不大的黑猫。
“嗯？原始……”
夏洛特脑袋有些转不过来，完全被眼前这幅超现实的画面给镇住了。她曾听那些侥幸从妖精爪下逃出升天的人说起过，妖精都是独行客，从不会聚集在一起。真要有两只妖精撞上了，那最后也只有一个能活着离开。
“傻了喵？”
不知为何，夏洛特竟然从那黑猫的脸上看出了人性化的表情——皱眉、困惑、苦恼，这简直颠覆了她的三观。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冲击性的事实，她勉强恢复了一丝清醒的理智。
那只威风凛凛的地狱三头犬正微微打着摆子，身后巨大的尾巴小心地夹在后腿弯里，脑袋低得几乎垂在了地上，看起来竟然在……害怕？！
“等等喵，你究竟……”
地狱三头犬脑袋上的黑猫忽然瞪圆了眼睛，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只是突兀发生的变故打断了它的话，也让夏洛特彻底陷入了绝望。
“该进冥河的杂碎，你们惹怒我了！”
倒塌的城堡残骸伴随着一道人影像是井喷似地冲上半空，碎石如同大雨般倾盆而落。那人看起来有两米高，背上生着宽大的蝠翼，还拖着一条细长的黑色尾巴，尾尖形成了箭头的形状。山羊般弯曲的双角生在额头，眼中还燃烧着青色的磷火，再加上那对狰狞的利爪和羊蹄，毫无疑问正是圣经里记载的魔鬼。
“血脉觉醒者……”夏洛特认命地叹了口气，“今天我运气还真是不错。”
如果一个人类在血脉觉醒的过程中没有失去理智，那它就可以被称为“血脉觉醒者”。这是一群向种族意志低头的家伙，彻底失去了被称为“人”的资格——它们也不屑为人了吧。
与化身而成的种族相比，人类的确是种弱小的生物。据夏洛特所知，血脉觉醒者的数量并不少，其总数可能比人类幸存者还多，而且同样仇视人类。事实上，如果不是这群不再是人的怪物之间陷入了内战，十三座末日堡垒顶多能幸存两三个。
人类能幸存至今，真的只是偶然诞生的侥幸，仅此而已。
传言中还有庇护人类的血脉觉醒者聚居地，但那终究只是传言，是人类陷入绝望时臆想出的救赎。
“啧，LV5的血脉觉醒者么。”黑猫趴在狗头上咂了咂嘴，“区区小家伙也敢说这种大话，真是……幼稚喵。”
“LV5的血脉觉醒者？还只是‘区区’？”夏洛特实在忍不住心中的震惊，下意识脱口而出道。
自末日降临之后，世界运行的规则便被改变了。所有人都知道，不管是能力者、变异者还是血脉觉醒者，统统都被一套“等阶”规则所限制着。LV1“低能力者”，LV2“异能力者”，LV3“强能力者”，LV4“大能力者”，LV5“超能力者”，这就是现在世界通用的“真理”。
她还听说过，在LV5之上似乎还有个LV6“绝对能力者”的等阶，可以与神相提并论。不过这太过像人们自我安慰的产物，她听过之后笑笑也就忘了。
毕竟如果真的有神一样的LV6，那人类和怪物早就已经分出了胜负，而不该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
“看下去就知道了喵。这世界可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啊，小家伙。”黑猫打了个哈气，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只是这么普通的一个动作便让那只地狱三头犬抖了抖，也不知它到底在怕什么。
另一边。
“我就惹怒你了，你咬我啊！“天空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大概只有二十一二岁的年纪。
夏洛特凝神望去，发现那的确是个年轻人，长得倒是蛮不错，穿的衣服也相当整洁，完全不像是经历了末日的样子。可他手里却牵了一条硕大粗陋的铁链子，胯下坐骑竟然是……柴犬？
在天上，骑着柴犬？！
“血之狂怒——”
那人拽着铁链的手轻轻一抖，铁链瞬间便构成了镰刀的模样。不仅如此，他背后还喷出了金色的光，其中夹杂着浓郁到发黑的血色，形如天使的羽翼。
年轻人微一用力，身体顿时脱离了柴犬，直接在空中划出一道醒目的圆弧。无穷血色自镰刀上喷涌而出，随着他的旋转而向外扩展、蔓延，直到形成一个占据了夏洛特全部视野的庞大漩涡。
如同……血月坠入人世。
“旋转钟摆！”
魔鬼嘶声嚎叫着，硫磺火疯狂地向外扩散，想要形成护盾。可惜那些火刚一离体便被卷进了血色漩涡，让它的一切抵抗都成了徒劳。
逃跑？
四周的空气全部被漩涡抽得一干二净，恐怖的吸力能将所有位移扼杀在摇篮之中。只有迎向那刀锋，因为除此之外，年轻人根本没给魔鬼第二个选项。
“啊……”
魔鬼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漩涡，惨叫戛然而止。
年轻人消去异状，接着旋转的势头落回了柴犬背上，轻松得完全不像杀死了血脉觉醒者，而是出去散了个步。
“啧啧，维诺喵，上来就毫不留手地放终结技，你不怕菲特喵给你补习？”黑猫支起身子，背后九条尾巴打着旋地甩来甩去。
不是速度快若残影，也不是她出现了幻觉。那猫，真的有九条尾巴！
夏洛特一脸呆滞地看着他们，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刚刚发生的事情。
“他们到底是哪里来的能力者？翡翠之森？荣光基金会？曙光基地？昆仑？”
夏洛特胡思乱想着，直到腿上传来微痒的触感。她低头一看，面前正是那只黑色的小奶猫。
“怪不得能闯进本喵的‘迷途幻境’，原来是因为你这小混蛋喵。”黑猫宠溺地叹了口气，接着严肃地面向夏洛特，正色道，“人类喵，本喵有很多问题要问你呢……”
“我要问的不比你少。”夏洛特心中暗想道。
“不过在那之前，”黑猫顿了顿，微微眯起眼睛，“你，已经见过我们团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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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紧了紧身上破旧却又不失整洁的皮衣，双手抱膝缩在床脚，静静地望着窗外。在这空荡的屋中，他的身影显得愈发瘦小。
有时，天空中会飘过变幻不定的白云，绵绵软软，就像棉花糖；有时，天空中划过一两道耀眼星痕，拖着长长的焰尾，一闪而逝；可绝大多数时候，天空都只是一成不变的蔚蓝。
虽然他并不清楚棉花糖的味道，那些都只是存在于老人口中的名词；虽然他也不明白姐姐说的“天上的每一颗流星都是坠入凡间的天使，保护我们人类能够安然存续”，这话语中究竟寄托着怎样的祈愿。但他仍旧看着天空，观望着那一成不变的景色。
透过玻璃天窗看到的天空，就是他所能仰望的整个世界。
“喂，小鬼，还没做好决定？”阴暗的墙角里传来一阵低沉而又嘶哑的声音，就像金属摩擦玻璃时发出的那种刺耳噪声。
少年偏过头，乌黑的眼珠平静地望向话音传来的方向。就算是大白天，那里依然被昏暗所包围，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个靠在墙上的人影。那人身高十分普通，面目和衣着都隐藏在黑暗之中，不过从轮廓来看，应该是个体型削瘦的男性……也有可能是身材苗条的平板女性。
“……又是你吗。”少年吊梢着眼睛，语气中毫无波动，“每天都来问一次，不觉得烦？”
“你拥有的天赋远比你想象的更优秀，必须尽早接受训练！浪费是可耻的行为，尤其是现在这个年代。”
“优秀？天赋？”少年低笑一声，摸了摸左眼上戴着的墨色眼罩，“一个缺了只眼睛的半瞎子？”
“目盲？”墙角那人声音嘶哑难听，每一句语调都颇为怪异，仿佛是在嘲笑着什么似地，“眼睛算个屁！就算你没了手脚，又聋又瞎还是个阳痿，照样能成为举世瞩目的强者！力量源于先天的天赋和后天的努力，根植于人们追求火与光的希望，而非……嘿，一双完好无损的眼睛。”
“呵。”少年轻笑一声，并未搭话，只是平静地伸出右手。瘦小纤细的掌心透着病态的苍白，指甲缝和掌纹里却并没有末世中常见的污垢，与这世道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更让人惊讶的，还是其后发生的异变。
那只属于幼童的手掌一点一点地慢慢变大，娇嫩的肌肤慢慢变得粗糙，满是岁月的划痕。渐渐地，那手掌又爬上了一丝丝褶皱。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它就变成了一支垂垂老矣的老者之手，干瘪、枯瘦，仿佛风一吹就会碎裂成渣。
下一刻，皮肤与血肉化作碎絮飘散，只余下惨白的骨头。
“还是那句话，你觉得，我需要你的训练？”少年平静地说着，化为枯骨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状，仿佛……时光倒流。
“掌控时间……多么出众的天赋。”那人沉默片刻，声音中不免带上了一丝惊叹。就算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此等奇迹，但时光的伟力仍旧是那么充满魅力，惊心动魄。
“可是雅阁，自你觉醒这个天赋那天起，已经过了十八个月。”那人声音低沉，怒火暗蕴，“整整十八个月，你仍旧只能在一只手上体现时光的洪流，甚至无法影响一粒灰尘！就算是个傻子，他的天赋也该转化为实际的力量了！可你，雅各布·裴迪特，你仍旧和刚觉醒时毫无差别，没有一丝一毫的进步！”
“这样不好吗？”少年缩了缩身子，语调仍旧平静，“至少不用担心我变成没人能掌控住的怪物。”
“力量无关正邪，善恶自在人心。记住，我们的信条——袖……”
少年突然叹了口气，轻声道：“这段对话，也已经重复了整整十八个月吧？每天都说同样的话，真的不累么？”
“我不会疲惫，我们没有疲惫的时间。雅阁，在你答应接受我的训练之前，无论重复多少次，我都甘之若饴。”
“所以我的回答也是一样的。”雅阁淡漠地道，“揭示身体上的不完整，展现天赋的强大，质疑你们信条的正确性，怀疑红莲兄弟会存在的意义……无论多少次，我都会重复同样的推脱之词。”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吞吞地翻身下床。
“不过今天就算了吧。”雅阁套上姐姐精心打理过的皮靴，脚掌上传来了熟悉而又的舒适感，“我得先出去一趟，也许要离开一段时间。等我回来之后，我们不妨再继续重复他同样的话题。”
那人声音低沉，完全听不出属于女性的嗓音。
“总有一天，我会说服你的，雅阁。”
少年走到门边，轻轻叹了口气。
“我会听的。自己保重吧，伊薇。”
他头也不回地推开屋门，消失在灿烂的阳光之后。
墙角，早已没有了那个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