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江湖痞子无弹窗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洪门
虞小楼离开北堂鸣舵口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起来,这一夜已经过去,虞小楼要趁着舵口还没来人的时候离去。他的脚步有些轻飘,身子也略微有些摇晃,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倦意,身上还带着厚重的酒气,这是和北堂鸣足足喝了一夜的酒。此刻的北堂鸣已经醉倒在舵口里,虞小楼迈步出去,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有些头晕,身子晃了晃,稳住了脚下的步子,新鲜的空气冲进他的身体,和残留的酒劲儿混合在一起,直往他脑袋上钻,弄得有些头晕。虞小楼很久没醉到过这个份儿上了,他头一次觉得药虫儿留在他体内的回天方也不是那么的好。
人生难得一醉,虞小楼喝的肚子都涨了,却还只是略带微醺,他倒是恨不得大醉一场,好好的痛快痛快,可惜这份痛快已经被北堂鸣先享受了。
虞小楼走了几步,抬起头搓了搓脸庞,他今天还有大事要做,他觉得还是保持着清醒去做这事好一些。虞小楼伸手拦下黄包车,在颠簸摇晃的黄包车上,一路回到了当铺。
黄包车摇晃和颠簸的节奏让虞小楼昏昏欲睡,车夫刚跑了几步,虞小楼就微微闭上了眼,小睡了一会儿。等他再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是黄包车夫摇醒了他,已经到了成泰当铺的门口,当铺的大门开着,唐掌柜正挤着笑脸,站在当铺的门口,两只手插在两臂的袖子里,微微弓着背,一个劲儿的朝着虞小楼点头。
黄包车夫扶着虞小楼缓缓的下了车,虞小楼站稳了身子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骨头发出咔咔的声响,方才的睡姿让他的脖子变得僵硬了起来。虞小楼朝着当铺里面走去,昨夜里被洪津八手下打碎的那块玻璃的残渣还留在地上,可是唐掌柜却高兴极了。
唐掌柜跑是跑了,可是这成泰当铺好歹是他经营多年的心血,一大早起来本想着出城,就再也不回上海了,可是脚底不知不觉走着走着就又走了这条路,一抬头,便看着成泰当铺玩好无损的立在那里,心里是又惊又喜,总觉着好似幻觉是的,得罪了洪门,这店子第二天是怎么还能没事儿。
再往近里看,当铺只是碎了片玻璃窗,唐掌柜的迈步进了当铺,没看着虞小楼,心里头念头一转,便是知道这是东家昨晚上摆平了这件事。能摆平洪门上门找麻烦的人,肯定是得有通天的本事。
“东家侬真的是神了呀,这么大的事摆的定。”唐掌柜看着虞小楼下了黄包车,立马上前迎上去,把虞小楼朝着里面请。
虞小楼苦笑着点点头,这唐掌柜的到底是个生意人,势利的很,有难的时候便什么也不管不顾,只想着脚底抹油赶紧溜,这看着好像没事了,又回来了,还想继续经营这当铺。到底虞小楼一出手便拿出不少价值连城的宝物,若是风平浪静的跟着虞小楼干,肯定是能赚大钱,可是若是冒些风险,唐掌柜就不乐意了。
“老唐,你还是鸡贼啊。”虞小楼坐在当铺的椅子上,望着唐掌柜从嘴边顺出这么句话来。
唐掌柜听着也尴尬,老脸一红,一个劲儿尴尬的笑着,不等虞小楼开口,便将茶送到了虞小楼的手边。虞小楼端起茶饮了一口,缓缓放下茶杯,看向了唐掌柜的,此时若有面镜子,虞小楼便能看着自己此刻的一举一动,神情做派都像极了一个真正的东家,而不再是个刚从采水堂出来的水贼。
“东家,伙计害的另招,之前的两个人是怎么也不回来做了。吾算了算了,再招两个号伙计要花这么多的钱,东家侬看看。”唐掌柜立马就朝着虞小楼算起账来,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把手头的账本往虞小楼的眼前递去。
虞小楼微闭着眼,显然是还没休息好,况且他此刻也无心听唐掌柜的说这些琐事,他的心里还琢磨着昨夜里和北堂鸣商定的结盟,要救回北堂鸣的妹妹实在不是件简单的事儿,洪门的总舵主洪展达若是不知道北堂鸣和这个小妾之间的关系还好,现在知道了,绝对不会轻易把北堂鸣的妹妹放走,恐怕只要是提起这女人的人,他洪展达都要怀疑起来。
“老唐啊,你是打算接着在这儿干,不跑了?”虞小楼斜眼看着唐掌柜,调笑着问他。
“东家侬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吾勿可能再跑了,肯定跟着侬把成泰越做越大!”唐掌柜一听虞小楼的话,还以为这是虞小楼要开了他,那他可不能愿意,立马表起忠心来。
“那你要是再跑了呢?”虞小楼扭过头问他。
“再跑掉,勿给侬端屎端尿一辈子好伐啦,东家。”唐掌柜拍着胸膛,向虞小楼保证。
虞小楼忍住了笑,点了点头。喝了口茶,又指了指唐掌柜的。
“老唐这可是你说的啊。”
虞小楼话音刚落,唐掌柜的便一个劲儿的点着头。这唐掌柜的心刚落到地上没一会儿呢,打门外边儿,洪津八却又领着人就来了。唐掌柜的倒抽一口凉气,心想这事儿怎么还没完呢,皱着眉头心里是一万个后悔,这才明白虞小楼是知道这事儿压根没摆定,方才是在给他下套呢。
看着洪津八带着七八个手下就进了门,唐掌柜退回到了柜台前,虞小楼却依旧喝着茶,不慌不忙的,看也不看洪津八。洪津八这趟进来好像似乎没之前那般的放肆,脸上虽然依旧挂着一幅张狂又惹人厌的神情,却好像吃了瘪似的,垂头丧气,进屋环视了一圈,眼神也没在唐掌柜的身上停留,直接看向了虞小楼。
洪津八朝虞小楼走了两步,已经到了他的面前,虞小楼却还喝着茶,洪津八脸色有些难看,咂了咂嘴,低头朝着虞小楼说起话。
“虞大爷侬还真是真人不露相,阿拉洪老大想见你,请吧。”洪津八说罢退后两步,给虞小楼让出个位置来。
虞小楼放下茶杯站起身,朝门外望去,当铺的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看样子当真是洪门的舵主洪展达要见见虞小楼,如果北堂鸣能查明他的底细,恐怕洪门也是把他的底细查清了,洪津八才会这般好声好气的来请虞小楼。
洪津八弯下腰做了个请的手势,虞小楼大步迈去,洪津八跟在虞小楼的身后也走出了当铺,跟在他身后的手下给虞小楼打开了车门,虞小楼低头弯腰坐进了后座,洪津八坐进了前边儿的位置。其余的手下都站在轿车旁,待轿车走了,他们目送着远去,才缓缓的各自散去。
一旁的唐掌柜看傻了眼,原先只是洪津八带着堂口的人来闹闹便让他吓破了胆,如今这是洪门的老大洪展达亲自来请虞小楼,这一趟压根就鸿门宴,唐掌柜越往下想越害怕,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先前还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在长叹了一口气之后,唐掌柜勉强站起来关上了当铺的门,坐在椅子上半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的脑子里一团乱,心想这东家到底是哪一号的人物,眼看着就要闹出翻天的大事了,却还像是个没事儿人似的。
黑色的轿车在街上疾行,穿过了大街小巷,虞小楼坐在车的后座,身边是个穿着西装的大汉,个头至少比虞小楼高出去两个头,身形也比虞小楼宽了不少,规规矩矩的坐在虞小楼的旁边,一直保持着一副不苟言笑的申请,开车的司机和前边儿的洪津八也不回头,也不说话,只是一动不动的坐着,车里的气氛似乎凝结到了冰点,格外的让人紧张。
好在虞小楼还能时不时的看着车外一路上的风景,周围的建筑也越来越高大华丽,虞小楼心里明白,这洪展达所在的地方,肯定是这大上海最豪华、最高端、寸土寸金的地方。看着眼前的景色建筑变换,好像出了神。
轿车突然停下,才让虞小楼回过神来,那大汉先下了车,绕过一圈过来替虞小楼打开了车门,虞小楼迈步出去,抬起头看看,眼前是一座三层的高楼,外面全是用大理石砖所修葺,刷上了乳白色的浆糊,显得更加自然,窗户是彩色的玻璃拼接起来的,好像是当下最流行的艺术似的。
正门口放着两尊翠玉狮子,往前是七八级的台阶,在网上是一扇西式的双开大门,门上横着一块做工简洁的牌匾,写着‘洪公馆三个大字。这可不是什么洪门的总舵,而是洪展达的家,能把虞小楼请到自己的家中,可见洪展达对虞小楼的身份的重视。
替虞小楼开门的大汉走在前边儿领路,虞小楼跟在大汉的身后,二人穿过了那一扇双开大门,这才是到了洪公馆的前院,前院里站着两排光棍,各个都身材健硕,跟着领路的大汉比起来也不相上下,他们各个怒目而视着虞小楼,虞小楼虽说心里不怕,但是被这样两排大汉盯着,心里还是有些发憷。
洪津八跟在虞小楼的身后,摇摇晃晃的走着,待跟着虞小楼走过了前院,到了正厅的时候,出来个好似管家似的人物,年纪有些老,却依旧精神奕奕的,上前朝着领路的大汉微微鞠躬,然后朝着大汉低声耳语,一边说着时不时瞧瞧虞小楼,好像生怕虞小楼听见似的。
领路的大汉跟管家说完话,点了点头,带虞小楼从从正厅的侧面绕过去,走过了一大段的长廊,虞小楼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宅子,修的大不说,却没有一丝的马虎的一丝,称得上是一步一景,以往他也见过不少豪宅,却没有一家比得上这洪公馆的。待虞小楼穿过了长廊,那领路的大汉便停下了脚步,指了指后面的花园。
“洪老大在后院等你。”领路大汉给虞小楼指了指,让出道路,站在了一边。
虞小楼点点头,朝着后花园走去,洪津八跟在虞小楼的身后,朝着那领路的大汉使了个眼色,大汉没动,只是眨了眨眼睛回应他。
洪公馆的后花园修的好似一小片山林似的,有山有水,有草有木,地上的路也是隔着草地铺的青石砖,有几分古朴的韵味,小道的两边栽着树,低矮的地方又种着灌木,绕过扭扭曲曲的小道,是挖出来的一片池塘,比起一般豪宅的池塘要大个几圈,也要深不少。小道的尽头是个半截码头,停靠着一叶扁舟,湖中心是个亭子,亭子中间坐着个人,正端着酒杯看着虞小楼。
虞小楼刚想迈步上船,渡到这湖心亭去,这腿还没迈,只听着远在湖心亭的那人声如洪钟,从四面八方回荡而来。
“听说虞先生轻功无双,何须渡船过湖?”
虞小楼闻声抬眼看去,是那在湖心亭之人所发出来的,可远处看去那人只是嘴唇轻动,却发出这等浑厚的声音,这是极为深厚的内力才能做到的,这人恐怕要从小开始习上乘的武功,才能练就这样的内力。
说话之人就是洪门的总舵主洪展达,虞小楼心想洪展达都开了口,此时不能落了下风,便双手背后,身子朝前,迈出右脚压在地上,使劲一蹬跃到了空中,左腿跟上打了个踢腿,两腿交互使出个梯云纵,顷刻之间虞小楼便身轻如燕,飘出去了十步来远的时候,眼看虞小楼就要落在湖里,虞小楼却脚尖轻点湖面荷叶,荷叶微动激起些许的波澜,好似一张弹床似的,又将虞小楼弹入空中。
虞小楼这般轻点荷叶,几步下去,已然是到了湖心亭前,脚下一用力使出个梯云纵,毫不费力的便踏在了湖心亭的石砖之上。再定睛看向湖心亭里的主人,这人已经有些年纪,至少已有虞小楼父辈的年纪大小,可是却精神的很,有些发福的身子穿着一件长袍马褂。一张大圆脸上布满了褶皱,留着一字胡,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让人很难相信这是统领着数十万帮众的洪门总舵主洪展达。
“好功夫,坐!”洪展达赞许的看着虞小楼。
单是虞小楼渡水上亭,就用了两样已经失传的轻功,他先用梯云纵起身,眼看就要落水的时候又使出一苇渡江的绝技轻点荷叶而过,到最后又用梯云纵落地,这一招一式洪展达都看的真真切切,且不论虞小楼是不是采水堂的翻垛,这等轻功便让洪展达不能小觑。
虞小楼坐下扭头一看,那洪津八还撑着一尾扁舟慢慢悠悠的朝着湖心亭划过来,脸色铁青,好似被虞小楼羞辱似的。洪家的武功不弱,可惜洪津八只是洪展达的外甥,不但学不到真传,自己天赋也差,加上平日里懈怠,压根就没什么真功夫。
“我听我不成器的外甥说,虞先生和我们洪门有些误会,还牵扯了青帮进来。特此请你来一消误会,以后大家也是朋友,上海这个地方,遍地都是机会,没有朋友可是不行的,以后有机会也可以合作。”
洪展达说罢,手在桌上摆弄起来,虞小楼低头看去,只见桌上摆着五杯茶,左三直,右二直,然后抬头看向虞小楼。虞小楼倒是在《点将歌》里见过洪门茶阵,是好似暗语一类的东西,布一阵破一阵,若是破的不对,便是来者不善,要遭杀身之祸。
这左三右二乃是五魁阵,正是个试探所用的茶阵,虞小楼将左边最下方的茶杯移到右边的最下方,成个‘明’字形,这破阵之法有诗曰:“反斗穷原盖旧时,清人强占我京畿。复回天下尊师顺,明月中兴起义人。”
虞小楼再抬头看向洪展达,洪展达已然是眉开眼笑,虞小楼这一茶阵破的天衣无缝,说明了自己来者是友非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