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主总是不吃药无弹窗 正文 第49章 乱道大荒(十)
郁流华说:“当你看到这行字的时候,说明你看到的可能是假书。”“尔等鼠辈,还不束手擒!”前方又有一名嘶哑的男声呸了一口道:“老东西!有完没完了?”
细细索索的脚步声混杂在呼啸的残风里,随后是一阵短促的兵器相交的刺耳摩擦。
“君自在,我破天宗几次三番与你相交,别不识抬举!”张平断断续续的**了几声后,声音却十分刻薄。
君自在着一身白色的道袍,挥手将君子剑召回冷厉道:“一群邪魔外道,也妄图立足于大荒,简直可笑。”
“邪魔外道?”张平重复了一句,似乎对这个称呼感到几分新鲜,“你们夺天之生机,我们夺人之生机,大荒向来强者为尊弱者蝼蚁,怎么你们是天地正道,我们成了邪魔外道了?”
“强词夺理!”可怜君自在活了那么久还是头一次遇到张平这种能把歪理曲解成理所当然的,“好!既然如此,那我便为尊一次。”
“既然都老成这样了,不好好在君山待着,偏要出来找死,那我成全你!”
君自在又是一噎。
——叮
两人手中剑再次出鞘,连连碰擦了好几个回合。巨大的灵力在林中掀起一*无形的浪纹,君自在旋身而起,紧接着悍然一剑劈下。
张平先前被君山众人围攻了半晌,此刻显然力不从心,只好拼尽全力聚灵在掌心迎面而上。
两人都是大荒排的上号的高手,你来我往间都已不耐烦起来,可张平并不知晓对方是个真正活了万年的“老妖怪”,因此当君自在破开他的屏障,并将剑刺入他体内时,他还一脸的不可置信。“你——”
嗖的一声轻响,一根枝折破空而来。
白雪的剑身隐隐约约倒映出背后一个人影,君自在瞳孔骤然一缩,猛地将剑拔出。与此同时,整个人后仰,那折枝径直从他鼻梁上方掠过。豁然一声插丨入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君自在将剑抵在地面稳住身形,朝着前方咬牙切齿道:“郁流华!”
“不好意思,手滑。”
张平捂住胸口,回头一瞥,见是郁流华。哪怕先前那次有点不愉快,可光是想想将这等强大之人压在身下的场面,他便下腹一热:“多谢美人出手相助!”正沾沾自喜时,又是一道气劲袭迎面而来。
他整个人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下巴磕在一块石头尖上,顿时血流如注。
郁流华双眸被夜色染上了一层桀骜,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从暗潮涌动的林间传来: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
“郁流华,你几次三番与我君山过不去,我不与你计较。破天宗妄图破坏荒中结界,以荒中魔气为本,夺他人修为,你难不成想与他们为伍?!”君自在剑尖直指郁流华。
闻言,郁流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哎,你这话说的,倘若我要与他为伍,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君自在气的握住君子剑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眼角瞥见张平要逃,郁流华身形在原地消失,下一瞬出现在张平身后,抬脚将愣在一旁的张平狠狠踹飞了数十丈远。
张平在突然暴起的疼痛中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内脏碎裂的声音。他闷哼一声落地,动弹不得。
郁流华装模作样的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脸嫌弃的道了句:“出门不顺啊,早知道让昆吾给我算算了……”
“如此乖张目中无人,你这是要将大荒得罪干净才罢休么?”君自在对他这种一言不合动手的品行简直看不顺眼到了极点。
君自在这老头,怎么说话还是这么令人讨厌。郁流华蹙眉回道:“不服可以打回来。”他指了指脑袋:“朝这。”
君自在觉得心肺都有点疼了——
“哦。”郁流华突然想起什么,又接了句,“那个叫君黎清的,他在哪?”
君自在面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心道:你还不清楚吗?
可又转念想到那人现在的模样,眉头跳了跳:“当然是在君山。”
“那你请我去君山吃一顿吧。”郁流华接口。
“你你你……”君自在没料到郁流华会来这么一句,他深吸一口气,最后怒吼一句:“果真厚颜无耻!”
“三百年前那事我不怪你了,听郁澄空说那时情况紧急。”
见君自在又要发作,他连忙嘴快的打断道,“你不用跟我客气,真的,虽说我看不惯你们君山,不过一顿饭,我还是可以免为其难去一下的。”
君自在:“……”
张平显然也被这一变故吓到了,不是传言君山和郁山不合么?!
不合到一起吃饭去了?
“我去找一下徒弟。”说完,自顾自的转身离开。
留下满心怒火无处发泄的君自在和躺在地上直哼哼的张平。
君自在开始反思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被郁流华带着跑了
……
一旁的张平喘着气道:“君自在,要动手动手。”
他现在终于知道这大荒第一剑的威力了,往日在荒南域故步自封,又得宗主器重。可这大荒又岂止一个荒南域?他几乎要咬碎了牙口:荒北郁山、荒西君山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尤其是这郁流华,看如今这修为,恐怕只有宗主亲自出手才可与其匹敌了。
“想死也没那么容易。”君自在方才被郁流华一激,怒气未撒,“尔等魔修,误人误己,死都是便宜你们了。”
“呸,老子若是能逃出去,定要你们灭了你们君山!”张平怒骂,转头吐出一口带着血星的唾沫。
“不知天高地厚!”
君自在将张平缚好正欲离开时,林中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君自在,许久未见,你要带我的人去哪啊?”
这声音?!
君自在心下一震,他睁大了双眼。身形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个名字在喉咙里即将脱口而出,可他又想到什么,仍旧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心底连道几声不可能!
一道黑影迅速从眼前掠过,从他手中强势的将张平夺了过去。
那人站定后君自在才看清他的样貌。
一袭青衣,长发扎在一侧,面容如刀刻般深邃。尤其显眼的是耳后延伸至背后的黑色纹路。
那人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后,笑道:“老成这样,差点没认出来。怎么着,来了大荒反倒老得更快了?”或许觉得手里的人有些碍事,他在张平脑后一拍,随手扔在了一旁。“真是废物。”
君自在如今心中已经千回百转了数道念头,无数的疑问接踵而来:“常景洛,你不是……”
“我不是早死了么?”被称作常景洛的男子接了他的话继续道,“你都能在那次灭世中活下来,我为什么不能?”
“可这大荒是那人所创,他绝不可能放你进来!”
“他现在是不是叫君黎清么?”常景洛轻飘飘的回了句,“维持大荒很辛苦吧,都弱成那样了。”天地的压迫和束缚已经消失,他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过。由此可见,君黎清过得应当很难过了。
君自在不语。
常景洛又道:“我对现在的大荒没兴趣,待我找到那人后,我会带他离开。”
君自在隐约猜到了他说的是谁。
封魔印下,诸魔尽灭,斩魔剑出,众生皆伏。
“封魔印下的事情你最清楚,青帝早死了。”
常景洛听到这个名字,眯了眯眼睛,周身陡然掀起黑色气浪,他一字一顿道:“我不信!”君黎清身为斩魔剑主,天道都敢对着干,甚至连大荒都弄出来了,怎么可能护不住青帝?
君自在:“信不信由你。”
他觉得自己似乎好像忘了问什么,待看到张平才突然反应过来:“破天宗是你的?”
“是啊。”常景洛直截了当的承认了,“他君黎清不是想要一个安稳的地方吗?你瞧,无尽的生命,生来便享有的灵智修为,大荒得天独厚,放在先前那可是人人羡慕的紧啊,这种情况下都绝不了七情六欲,怪谁?”
身为护道者,行道人,却对众生厌恶至极……
真是有趣。
“那你教他们魔修功法!不怕再一次重蹈覆辙吗?”
常景洛的眼神里迸发出雷霆千钧之迫,他勾起嘴角。远处群山连亘,将他的身影衬的愈发深沉。
“只要够强,我们能覆了这天!”
在君自在震惊而又不信的眼神中,他拎着张平迅速遁入黑暗中。
远处的风声将他最后的话语捎来:
“天要灭我,我偏要活!”
君自在听闻这句,怒吼道:
“天魔——”
大荒地广,两人又是几乎足不出户,因此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也打着玩乐的心态,走走停停。
落地之后,郁流华习惯性的打量了一下周遭。深蓝色的海域宽阔无垠,使人陡生沧海一粟之感,再更远些,还能依稀看到几座岛屿。
近处,海浪波纹叠着波纹,浪花追逐浪花,不知疲倦的拍打在岸边。苍穹海乃大荒四海之一,隔开了北域和南域,独成一势。再往岸边瞧,只见海边树林里隐约可见一木屋,因常年受着海风,那屋的墙壁之上尽是湿漉漉的潮痕。
屋门微动,随后吱呀一声,只见一粉衣女子推开院门,从里走出。
郁流华忙拉着郁澄空快步闪到一处岩石后。
女子脸上带着一种渴求,走到海边朝大海的方向跪过去,她拿出一只哨子反复吹了几声后又念叨着:“还请带回……还请带回……”
郁流华这才发现女子手里捧着个淡青色的蛋。忍不住想,那蛋不知是何味道?加上女子不知所云的话语,反勾起了他的几分兴趣。他站在岩石后,朝海中央望去。
“看什么呢?”郁澄空问道。
“来了。”
话刚音落,只见大海中心突然冲出一只鸟类灵兽,那鸟通体火光,自海而出火光不灭,反而更盛,尾翼竟有五彩之色,显示的在海面上盘旋了片刻,随后朝他们方向飞了过来。
待那鸟飞到跟前,女子开口道:“大人陨落前曾嘱咐我照看,如今三百年已过,小辈信守承诺,还请迎回族内。”
“我已知晓,你且退下罢。”那鸟口吐人言,化作一眉梢上挑红衣少年,走到粉衣女子身前,红眸漫不经心地瞥了眼那颗青色蛋。
“大人于我有恩,烦请您好生待他的后代。”
“啰嗦。”少年不耐烦的神色已经按捺不住,弯腰捡起那枚蛋,朝东方走去。
女子心有疑问,可也不敢出声,只好瞧着那红色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她本是化生在海边的生灵,自有意识以来,不过短短四百年。三百年前受大荒封门役一战影响,苍穹海浪滔天,她被卷入海中沉浮之间得一女子相救。那女子原是慧鸟一族的长老,因其子不似家中其余子女,恐其不受待见,于是将她的孩子托与她照看三百年,并约定好三百年后,吹响慧鸟族信物,她自前来接应。
没想到短短几年内,便陨落了。虽如此,她仍然按照约定将人送回了。
“走,上去看看。”郁流华朝少年离去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刚刚少年化形的那一刻,两人收敛了气息,也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别多事了。”
郁流华轻笑一声,指着东方道:“我们的午餐啊。”
郁澄空不想与他一起闹腾,索性不说话了。
“那你等等我,我去去来。”
郁澄空终究没忍住:“虽是灵兽,但已化形。”
郁流华愣了:“我说的是那颗蛋。”
郁澄空:“……”你高兴好。
红衣少年来到树林后不远处的峡谷顶,环顾了下四周,确认无人后将蛋从袖中拿出来,嫌弃的看了一眼:“一个怪物还妄想回族,你跟你母亲一样自不量力。别怪我心狠,要怪怪你母亲非跟他族男子,不知耻!”
说完将手里的蛋扔下了悬崖,转身化作原型飞走了。
郁流华待人走后才从树后走出,到了崖边,伸出头往下探了探。只见崖底怪石嶙峋,连条河流都没有,啧了两声:“可惜了。”
正欲离开时,突然听到一声细而微弱的呻丶吟。
——在崖边!
脚步突然顿住,他撤回几步,再往下看去,只见下边不远处的山壁之上,一段突兀的树枝延伸出来,那声音是从树上传来的。刚刚看的不仔细,现在一瞧,居然树上还挂着一个人!而那颗刚刚被扔下的青蛋也完好无损的落在那人身上!
郁流华这下才乐了,往山崖下落去。
树枝发出咔嚓的声响,与岩石交接处有了一丝裂痕,看来这树承受不了两人的力量。郁流华以灵力灌注在脚下,整个人浮空而起。顺带将那树上挂着的一并拎起,出乎意料的,很轻。
救人只是顺便,他这样对自己说。
待两人重新回到崖顶时,郁流华将手里的一团甩物件似的仍在了崖边。
那团子闷哼一声,幽幽转醒。
郁流华这才把目光分了一点出来,随后整个人都楞了。
这是个……小孩?
只见那小孩穿着件比他本身大了许多的衣服,小胳膊上都是细细的划痕。整个人缩成一团,皱着眉头,模样倒是精致的很,只是唇色有些苍白。
好像有点眼熟。郁流华缓步上前,看到小孩随着他的靠近,猛然间僵直了背脊。
他停住脚步,对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可思议。他这是管什么事呢?闷闷道:“还能走自行离开吧。”
说罢,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转身而去。大荒这样的生灵并不少,大都是初生灵智没多久,行为做事太过莽撞罢了。
“别走!”那小孩眼见他要离开,顾不得自己的伤,急忙扑着滚到他身边,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放手!”
小孩一听这话,下意识的抓的更紧了些:“带我走。”
郁流华凝视着他,嘴角微微一勾,有些好笑的说:“那你说说,我凭什么带你走。”
小孩低下头,认真思考了片刻回道:“吃的”他顿了一下,又补充到,“我会很多。”不得不说,这小孩一下戳到郁流华心里去了。
之前郁静水被捡回去的时候,只会哇哇大哭,长大了些除了会玩符阵,平日里连修行都懒得管。
可这小孩瞧着也不像是会做吃食之人,是否胡乱一邹,还有待考证。鉴于郁流华刚刚得到那枚蛋,心情不错,也随他了。
“跟不上我你好自为之吧。”
或许是似曾相识的感觉,郁流华看着身后那个努力提着衣服,大口喘着粗气亦步亦趋跟着他的小孩,不禁放慢了脚步,可嘴上仍旧嘲讽道:“这点程度,受不了了?”
“我……我没问题。”
郁澄空怀疑自己眼神出了问题!
前方树林里走出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两个!先前出去的可是郁流华一人,一会儿的功夫,回来时居然多了个小跟班!那小跟班还是一副红脸喘气的模样。
郁澄空:“……”
郁澄空瞬间乱了,这是怎么回事!
郁流华看见郁澄空坐在海岸岩石上,目光呆滞,于是颇为得意的朝他扬了扬手里的青蛋。(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