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主总是不吃药无弹窗 正文 第72章 合界(十八)
</script> 郁流华说:“当你看到这行字的时候,说明你看到的可能是假书。”郁流华停住脚步,感觉徒弟在某些方面比自己还倔强。
“算为师生气了你又如何?”他问。
君黎清先是笑了一下,随后将臂膀伸出:“师父生气的话,还是教训一顿徒儿吧。别自己气坏了身子。是,罚徒儿的时候别亲自动手,手会疼。”
郁流华一梗。
蓦地从心中升起一丝怪异的不适,他斜眼看了一眼君黎清,却见这人一脸真诚,毫无作假之态。
“师父晚上想吃什么?”见郁流华不答,君黎清立马转移了话题。
郁流华:“……”突然有些后悔当初因为口腹之欲为自己挖的坑了。
“年纪不大,倒跟郁静水学会了油嘴滑舌的腔调。回去将静心诀抄写十遍!”他又补充道,“抄不完不许出门!”
君黎清表面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可心底早炸开了花。
——他师父对他还是这么心软。
郁流华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罚的轻了,毕竟徒弟看起来好像很……开心?!
郁山深处,被列为禁地的树林内立着一座九层高的楼阁。
各层飞檐的角上挂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黑色铃铛,有风拂过,却不闻声响。原是那楼阁被结界笼罩着,是以他人皆不得见。
在这片死寂之中,蓦然出现一道人影,刹那间九层铃铛尽响。
紧接着朱红色的木门吱呀着被推开,久违的新鲜空气倏然漏进屋里。
来人步履轻盈,带着一丝散漫缓缓走了进去。只见一楼只零散的放着几排黑色的书架,由于长期无人打扫,上方早已布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脚步声转悠了一圈后在楼梯前停住,接着“啪嗒——”一声,一双修长的手接住了从高处落下的一本书。伴随着书落下的还有一片余灰。
“我不来你偷懒是吧,玉书。”
寂静的空气中突然旋起一阵灵气波动,一个青年的声音自虚空传了出来:“郁山藏书阁只能由山主进入,你又不闻不问数百年,我只好睡觉去了。”
“……嗯,这条规矩往后可能要改一改了。”他将手中的书本重新放回书架,随口问道:“你化形了?”
“……”空气中的声音沉默了片刻,随后一道黑色的身影渐渐从虚空中显露出来。“我自书中化形,无人映照,遂取了一副画作了模子。你瞧瞧如何?”
话刚音落两人打了一个照面,均愣住了。
良久,窗外一声鸟鸣打破了沉寂。
郁流华这才从方才的震惊状态回过神来,他扶住额头,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眼前的玉书,分明是照着他的模样化形而来。
玉书掌管藏书阁近万年,先前不过是一缕意识——没有感观,遑论见过他了。可现在又当如何解释?
“你说是一副画?何人所做,取来我看看。”
玉书点点头,隔空一握,取出一副卷轴来。递给郁流华道:“我也不知何时出现在藏书阁的,或许比我开智还早。”
郁流华接过卷轴,轻轻拂去书桌上的灰尘,将卷轴放置其上缓缓打开。
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画上那人,确实与他有□□分相似。若不仔细看,恐怕连郁澄空都会认为此人是他。
那男子立在一棵桃花树下,玄色的长袍上纹着一种古怪的图案:千丝万缕的金色细线覆盖了左半边的衣袍,像是某种封印符法,可光看画像也无法看出到底是哪一种。
手指虚握,大拇指上翘。
这……好像是握着什么东西。因作画之人未画出,导致乍一看有些突兀。
唯一与他不同之处,大概在于那人额间的一道红色竖纹。
冰冷孤傲之中又透着股莫名的血腥气。
郁流华对上画中人的眼神,突然觉得画上之人眨了一下眼睛。
心中猝然一惊,他立刻移开了目光。努力平息了一下心中的震惊后,再瞧去,已经恢复了原状。好似刚刚那一瞬是他的幻觉:
“这画从何而来?”
玉书愣了一下后,将掌心放在画卷上,一抹白光从掌下渐渐散开,覆盖了整副画卷。
没多久,玉书皱起了眉,脸色也有些发白:“这副画……好像并不是郁山的。”他顿了顿,又道,“作画之人的气息已经消散,得不到确切的信息。我所能追溯到的日子,大概在万年之前。再往前,看不清了。”
万年时间,对他来说已经很吃力了。想起方才脑海中出现的画面,居然是一片白茫茫,这在郁山藏书阁还是从未发生过!
郁流华心想连玉书都不知此画的渊源,估计是大荒之初某个大能遗留下来的吧。他看着玉书肖似自己的脸,有些不自然道:“往后我会开放藏书阁,你在人前不要以这副模样出现。”
玉书点点头,摇身一变,化作一名中年男子。
郁流华无奈道:“你不能变好看点?”
玉书挠了挠头:“我又出不了这藏书阁,外貌于我不过云烟。”
“随你罢。”他终于想起自己来的初衷了:“将先前我著的的剑决拿来。”
“你写了那么多,是哪本?”
“《九霄剑决》”
玉书的手停在了半空,颇为好奇地问他:“这不是你花了三千年的时间才琢磨出来的吗?平时连碰都不让碰,怎么突然要取?”
“废话真多,我待会有事。你先将书阁好好整饬一番。稍后我会派人将新条规交于你。”
看来以后郁山要热闹了,玉书不禁感慨起之前万年的日子。
这里是郁山禁地,无人来访,数万年也只有郁流华一人能与他神识交流。可这人向来直来直往,找完书便走。因此藏书阁的日子过得太寡淡了些。
他收回思绪,问道:“这幅画如何处理?”
“先收到九层禁阁吧。”
郁流华将画卷重新卷起,最后一刻仍旧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只好将画卷扔到玉书手里,心道待他忙完这阵子再去问问郁澄空。
郁流华走后,玉书忍不住重新打开那副画卷。在此之前,他确实没有见过这位新任郁山山主的真面目,两人交流也只限于神识。而这画……是否太过巧合?
他将目光重新投入画上,画卷之上男子嘴角挂着抹温和的笑意,也正因此,使得那额间的杀伐之气消去了大半,这么看来,如果郁流华笑起来——确是相似了。
他将目光移至下方,在画中人的手势上流连了一圈,忍不住照着画上人的手势摆了一通。
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语道:“……是……扇子么?”
看了会觉得无甚头绪,这才将卷轴收好。
正当他往顶楼而去时,握着卷轴下方的指尖却摩挲到了几分不同。他疑惑着将卷轴抬起,因为背着光所以看着有些模糊。他往上飘了几个台阶,来到窗柩面前,借着光望去。
只见上面极浅的刻着两个古老的文字:
——吾
方璞玉穿着身正式的白色修服,怀着忐忑来到主峰大殿前,犹豫的唤了声:“……山主,弟子方璞玉拜见。”
“进来”回他话的是副山主。
他疑惑着推开门。
只见副山主郁澄空黑着脸坐在下座,看着似乎心情有点糟糕。而山主则以手撑着脑袋斜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坐吧”郁流华开口道。随手一挥,将不远处的座椅挪到方璞玉身前。
方璞玉心中正七上八下呢,之前山主在人前那番不给君山好脸色,原以为是个不好相处之人,没想到私下间却这么随和。他慢吞吞往椅子上靠,可是连屁股都不敢实打实的坐下去,唯恐下一秒要跪地。
“先说说剑峰弟子之事。”
“是”
方璞玉应了声,答道:“三百年前封门之后,每隔三十年,君山便会组织一次修复封印。每次人数不过百人,所以均是由大荒德高望重的山门宗派派人前往。荒西域君山、如佛宗出力最多,荒南域和东域的人次之,我们北域由于……”他突然顿住了,目光不自然的移向上方。
郁流华逼着双目看不出喜怒,只低声道:“无妨,这事是我的责任,你继续。”
“先前虽说也会有封门召集令来郁山,可每到最后总会以各种理由限制我们进入荒中的人数。”
怪不得那君山那两人如此嚣张,郁流华在心底冷哼了一声。转而问道:“破天宗在荒南域可否有召集令?”
虽不知为何山主突然问起破天宗,但他还是道:“破天宗是近百年才兴起的宗派,因为短短百年出了不少修为高深的弟子,才得以在荒南域独树一帜。但君山的人认为他们所修行的功法乃是与天地背道而驰,因此封门便不算在内了。”
荒中一直都是盛产稀有灵材法器的地方,算被勒令不许进入,可还是有不少人趋之若鹜,不惜害人性命也要进入相争。也难怪先前遇到的两人要偷偷摸摸了。
“除了封门一事,每隔一段日子,都需要弟子前往荒中边缘地带除魔。这段时间正好轮到我们郁山,只是由于弟子人数不多,加上对荒中不熟悉,这才导致他们受伤而归。”
“哦?还有这事?”
郁流华终于懒散的睁开双目,他看向郁澄空道:“你怎么从没说过?”
郁澄空也是无奈:“前几次只是简单的任务,我原本想着这次派几人前去也可以应付,哪里想到那里的魔物竟然暴走了。几名弟子我已经安排了人手前去查看,等结果出来再行想办法。”
“还剩几日?”
“三天前开始的,一个月内均由郁山负责。”
郁流华点点头,心中盘算着怎么把这事安排好。
郁澄空又问:“当着君山人的面说退出封门,你到底怎么想的?荒中虽是危险重重,可至少每次进入之人,出来后修为都会大有精进。我们郁山人数本不多,名额虽少可也是有用的。”
郁流华笑了:“我只说不参与封门,我有说过不去荒中?”
“有什么区别么?”
“我问你,自古以来荒中可有明明白白写着君山二字?”
郁澄空道:“话是这么说……”
“既然无名无姓之地,君山算什么?凭一个君自在?”
“可如果不是他,封印也不可能稳固到今日。”
“我是要改一改这大荒风气!”
掷地有声的话语,令摸不清郁流华为人的方璞玉陡然一颤。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他努力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郁澄空却忍不住将他这话在心里又嚼了几番,照他这意思,难不成想强行闯入荒中?
可没有君山令,要想破开结界谈何容易。算他郁流华有翻江倒海之能,大荒百名修者的合力也是不能小觑的。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你作吧——
见方璞玉也在,没好意思反驳郁流华。
郁流华看出了郁澄空的未语之意,遂摆摆手对方璞玉道:“你先退下,好好养伤去,那几名弟子交由齐峰主照看。”
“是,弟子告退”方璞玉如释重负般的暗自呼了口气,起身往殿外退去。脚下发软,如同踩在了一团软蒲上。
方璞玉前脚迈出大殿,郁澄空忍不住出声了:“你打算怎么做?凭你一人之力是绝无可能破开荒中外围的结界的。”
郁流华轻笑一声,将先前白衣少年的令牌取出,放在手心微微一握,冰凉的触感渐渐传来。
郁澄空眼睛都瞪直了,伸着手指朝他吼道:“你你你!你胆子也太大了,君黎清的东西你也敢偷!”
“哎?!”郁流华挑了挑眉,抚着令牌上的流苏坠,“我是这种人吗?”
郁澄空回了他一个难道不是吗的眼神。
“这是那小子送我的,不对——”他忽然想起那人说的丢了,又补充了一句“我捡到的。”
郁澄空:“……”你说的很真诚,我差点信了。
剑峰静室
案桌之上燃着一根凝神香,久违的香气在鼻尖散开。四周寂静之中,唯有君黎清正端坐在桌前,默着静心诀。
忽地,他眼神微微一动。感觉到有一双手轻轻碰了他另一半灵识,当即手腕一抖,待意识到是何人之后耳尖红了一片。
大片的墨水从笔尖晕染开来,如同心里的涟漪一层一层的推开阻力,最终洒满了整个心房。
他放下笔,将抄了大半的纸揉成一团。
兀自叹了口气。
师父终于想起来他那块令牌了——
他皱着眉反复在图上比划着,按理说,无论是从布阵手法还是所用符法物品,那都是上上乘。可这后山的阵眼每隔一段时日变会失去效力,他先前也研究过不少书阁古籍,但都无所获。
本想着趁此出行机会与昆吾私下请教一番,哪知道还没出发便被二师兄下了禁足令。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已到了后山。
郁山灵气浓郁,可由于郁流华的存在,总是让这些生灵自发安静的远离主峰。因此,晨曦之下的后山一片宁静。他深吸一口气,觉得整个身子都轻了不少。
然而这片祥和的氛围并未持续多久,他忽闻一阵疯癫的笑声,再循着声音抬头一看。
从绿树浓阴之中隐约瞧见一红衣女子,怀抱着颗青色的蛋,正立在剑上神色激动,甚至手舞足蹈的跳起来。
若不是身后有人拉住她,说不定已经一头栽了下来。
待人影渐近,郁静水才发觉,这红衣女子竟是齐萱!不是说已经与他人结为道侣了么,为何还会同二师兄一起回来?
郁静水一头雾水,挠了挠头先按下这茬,现在出现在他脑子里的念头只有一个:为何大门不走,自家人偏喜欢走后门?!二师兄你这是熟门熟路了吧!
三人落地后,郁流华撤去剑决,语气有些冷。
“你当刚刚是什么情况?”
齐萱早习惯了郁流华一言不合变脸的情况,不仅没被吓着,反而激动的指着青蛋道:
“郁哥!我刚刚看到这里面的爪子了!”
郁流华不感兴趣,只是敷衍了瞧了一眼。
那颗蛋先是在齐萱手中剧烈的摇晃了几下。
随后——咔擦一声,外壳裂了一条大缝隙。
一只青色的爪子从蛋壳里怯生生的伸出来。
随后一个小巧的秃脑袋辗转着也探了出来,一双绿色的眼眸与郁流华恰恰对上。
不知为何,凝滞的气氛在四人之间流转开来。
郁流华面无表情:“……”这下真没法吃下嘴了。
蛋蛋鸟脖子一僵:“……”我还可以选择缩回去吗?
齐萱见手中的蛋蛋浑身无毛瑟瑟发抖的模样,立刻生出一份同病相怜之感来。想当初,她第一眼见到郁流华的时候,也被震慑住了。那人身上有着一股不同于以往见到的那些大荒之人的气息,也恰好是在开智与未开智交替之时才能感受到。
譬如现在,已经毫无头绪。
而蛋蛋的表现恰好唤醒了她最初的那份记忆,齐萱下意识的伸手捂住蛋蛋的眼睛。
“我先带蛋蛋回去了。”
不待郁流华反应,一溜烟跑没影了。
郁静水从一开始的雾水状态还没反应过来,正想问齐萱的事,又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师父。”君黎清指着郁静水身旁的布阵图,“我能看看吗?”
郁静水一直认为自己是郁山最小的那个,可是如今眼前这小孩居然唤二师兄——师父?!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伸手在大腿上轻轻地掐了一下。
“……”郁静水懵了更彻底了,瞪着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二、二师兄,你居然收徒了?!不不不,一定是我的错觉!”
郁流华没理会郁静水不着调的话语,而是将他手里的布阵图抽出来交于君黎清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