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你什么时候发芽无弹窗 正文 第79章 是以命换命还是生死同穴
像是有把火在下方炙烤着,许长安的内丹缓缓融化出金色液体,凝够了再往下一滴,滴进小小团的绿色生命力。纤弱却顽强的生命力,便仿佛遭到扑灭了似的,被迫缩小一圈。
薛云深瞧了两眼,只觉得浑身血气翻涌,他动了动嘴唇,试图开口喊人,不想张嘴却啐了口血出来。
温热的鲜血溅到许长安侧脸,艳丽红色如同扑洒到半分颜色都无的雪地,泾渭分明地勾勒出薛云深异常熟悉的眉眼。
“长安,长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薛云深慌忙抬起手,惊惶又小心翼翼地想替许长安擦干净。
然而擦着擦着,薛云深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一根白发,不知何时悄悄冒出了头。
许长安,当朝大司马许慎幼子,三皇子墨王殿下钦定的墨王妃,年方十八,未及弱冠,已显未老先衰之症。
薛云深几乎是浑身颤抖着,用了莫大的勇气,才撩开许长安耳畔的头发。
密密麻麻的白,掩映在乌黑顺亮的青丝底下,让薛云深的手指一拨,立马显出了庐山真面目。
薛云深咬牙坐起身,轻手轻脚地半捞起许长安,而后将他束发的发冠撤掉了。
长发被打散,无处再躲匿的大片白发交织着薄薄一层黑发,倾泻下来,铺了薛云深满怀。
那头薛云深最把玩的漆黑长发,无声无息地白了大半了。
小心克制的情绪,在接连重创之下,终于显露崩溃痕迹。嘴角还残存血迹的薛云深,怀搂着昏迷不醒的许长安,痛哭失声。
“长安,长安……”薛云深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摸索到许长安的右手,自然而然地将指头别进去,接着递到嘴边,想像往常那样亲昵地啄吻。
然而等到嘴唇贴上去,薛云深才发现许长安原本白皙纤细的手背,早成了冻梨之皮。
魏王和赵王,带着太医快马加鞭赶到的时候,薛云深已经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天一夜了。
隶属临津卫的战船,因为薛云深拒不肯出门,巍然停留渡头。
“这是怎么回事?”
上了船,绕过跪了一地的众人,魏王问跪在门口的薄暮。
薄暮伤重,刚醒便听闻自家王爷不用膳不上药,挣扎爬下床,同楚玉几人一起跪求了大半天,没有得到丝毫回应。此刻听了魏王的质问,也只能晃动颤颤巍巍的身躯,重重地磕个头,哽咽道:“王爷与王妃,在屋内。”
皱了皱眉头,魏王转头看了眼地上全都一副命不久矣的众人,吩咐道:“行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养好身体再来伺候。”
打发了所有无干人等,魏王屈指敲了敲门,温言道:“云深,是我,大哥。你开开门,让太医给你和长安诊脉。”
门内毫无动静。
对比性格温和的魏王,二皇子赵王是个急性子。他见薛云深没反应,当即拦住预备再敲门的魏王,道:“皇兄你往旁边让让。”
“不,你等等——”
魏王话没能说完,赵王先“哐当”一声,干脆利索地一脚踹开了门。
细碎的木屑与浮沉漂浮着,迟迟不肯落地。八月末的日光斜过船舷,擦着赵王肩膀,照进昏暗的屋子,映照出无声的死气沉沉。
门板踹烂的巨大声响,也没能惊动床榻上相互依偎的两人。
“云深?”赵王边踏进了屋子,边招了招手,示意后头跟着的太医走上前来。
此刻赵王还没不曾想过会见到什么场景,他来之前隐隐听到风声,知道许长安的生命力碎了。
“没有在生命力碎裂的瞬间烟消云散,可见长安还是有救的。”
怀抱着这样想法的赵王,于瞥见床上情形的霎时,整个人猛地一颤。
一黑一白,白的醒目,黑的刺眼,两人打散的长发互相掺杂着,织出生死同**的毅然决然。
头发全白的许长安,他被握在薛云深掌心里的手指,挂满了褶皱。除了容貌未变,已然是老人模样了。
而和许长安同床共枕的薛云深,情况也并不太好。
赵王一眼能看出来,重伤未治的三弟薛云深,俨然性命垂危。
“还愣着干什么?”事情完全出乎预料,赵王气急攻心,用力推了把最近的太医,“还不赶快救人!”
两位太医,还是最初许长安几人从四海波回来时,皇帝派来的那两位。
任太医经过了大半年的刻意磨练,似乎胆子大了些,不再那么惧怕薛云深。他告了声罪,主动执起了薛云深的手腕。
那厢,木太医也动作轻柔地抬起了许长安的左手。
两位太医悬空诊完脉,朝魏赵二王做了个借一步说话的手势,却不想始终闭着眼睛的薛云深忽然出声道:“在这里说。”
薛云深睁开眼睛,他盯着木太医,一字一顿地问道:“长安还有没有救?”
木太医下意识避开了薛云深的视线。
要说木太医见到许长安如今模样内心无波无澜,肯定是假的。他亲眼看着许长安从矮矮胖胖的小娃娃,长成眉目如画的少年郎,期间来回奔走过许府的次数,多到几乎数不清了。
说出来可能有点不大合适,但在木太医心里,的确拿许长安当自家小辈照顾着。故而在搭上许长安脉搏的刹那,心神剧震的木太医明白了什么叫做雪上加霜。
生命力碎裂,内丹消融,都是生死大险,可老天爷偏偏还嫌不够,还要加上外界气息作祟。
时隔大半年,小银龙沈炼遗留在许长安体内的外界魔息,于再次历经万剑归宗之后,终于破封而出——它在许长安体内肆意窜荡,扰乱了小团生命力好不容易聚拢的,属于许长安的生命力,导致无意间加快了许长安的衰老。
“回殿下,”木太医深深弯下腰,“下官无用。”
“放肆!什么无用,云深王妃分明好好的——”
“二皇兄。”相比赵王的不能接受,听懂木太医弦外之意的薛云深,反应倒更平和些,他打断了赵王的跳脚大骂,也不再过问自己的情况,只声音嘶哑道:“有劳二位,先出去吧。请大皇兄二皇兄留下,我有事相求。”
“墨王殿下!”木太医迟疑着走到门口,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复又奔回来,跪在床前,“下官无用,救不了墨王妃,但是有一人或许可以。”
“谁?”魏赵二王异口同声道。
“融丹草汁液固然难解,但王妃体内的外界气息更是危险。如若不先根除它,王妃的生命力则永远无法凝聚,小世子的生命力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木太医以头磕地,继续道:“外界气息还需外界人解,当日的小银龙踪迹难寻。可墨王殿下若是能请来前朝后人,王妃有救了。”
“前朝后人?”赵王皱着眉头,“雪莲族内什么时候出了术精岐黄的大夫?”
“能救王妃的不是雪莲,”木太医微微直起身子,“而是牡丹皇城十里外,温侯亭下头埋着的那位。”
原本不报任何期望的薛云深,听到这里,视线突然望了过来:“你确定他能救长安?!”
木太医没有说话,事实上,这事他也没有完全把握,只是走投无路之下的死马当活马医了。
“同是彩云间之外的人,那位总该会有办法。”见木太医神情为难,旁边魏王插.了进来。他尚不知晓雪莲现状,因而颇为支持道:“依长安现在的情况,勉力一试又有何妨。”
“大皇兄。”薛云深没有再看其他人,他目光眷恋地凝望着许长安侧脸,指尖轻轻触碰着许长安削瘦的下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无以为继地开口道:“雪莲族如今仅剩一位后人了。”
数百年前,整个彩云间大旱,雪莲倾尽全族之力施展祈雨术,才将祈来连天瓢泼大雨,缓解干旱,挽回了无数植物人性命。而当位的雪莲,却因此损失多半族人,元气大伤,后来更是被逼得主动退位让贤,从此隐居冰山雪原,再不过问世事。
如果再次惊醒了现则天下大旱的那位,又救不回许长安,凭借迟砚一人之力,只怕是于事无补。
到时,遭殃的还是无辜的天下百姓。
薛云深想,如果长安还醒着,一定不会同意他拿天下苍生做赌注。这样也好,有他陪着,想必长安和孩子,也不会害怕。
魏王完全没想到不过两百年,雪莲族已经沦落此境地。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什么,可是身为一国皇长子,他肩上同样担负着苍生百姓,担负着万里山河。
是兄长,更是皇子。
像薛云深,为人夫为人父,更为大周王爷。
屋里一时沉寂下来,再没人说话,半晌,只听见赵王狠狠砸了拳墙壁。
这位自幼与薛云深感情最深的二皇子,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嘭当!”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赵王追出去,只看见翻滚的托盘,和一碗被洒得到处都是的药汁。
相比于魏赵二王的无奈与无助,小书童楚玉没有这么多担忧,他不知道用了祈雨术后迟砚会死,也不知道什么家国大义,他只知道自家公子那么好的人不应该得到这样的下场。
“小小公子还没出生呢。”飞快跑回屋子的楚玉,用伤痕累累的手指,勉力捏住了毛笔。他边落笔,边擦眼泪地想:“我还没给他绣钱袋呢。”
当夜,远在簌都,许久没收到信件的段慈珏,意外收到了飞鸽传书。
他心心念念的小书童,(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