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壁垒无弹窗 正文 0号坑
睁开双眼,房中昏暗,晨光自狭的铁窗缓缓渗入,朦胧的光芒渐渐弥漫,细的微尘颗粒在空中四散逃离,若隐若现。这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间?刚刚睡醒之时脑中懵懵懂懂,绞尽脑汁的回忆自己身处的地,以及现在的时间,然而脑中一片空白,或者僵硬如铁。最后,他轻声嘟囔了一句,翻过身去,将被子蒙在头上,继续呼呼大睡。
仔细看去,狭的木板床之上只铺了一层薄毯,想必异常坚硬,不过床上那人早已习惯,不过片刻,便是呼声大作。
狭的房间陈设极其简单,一桌、一椅、一书架、一木床,四壁之上光光如也,只在东面开了一扇还没头大的铁窗,离地两米,床上那人伸手就能够到,当然,他现在可没那时间与心情去做那种无聊的事情。
时间并没过去多久,就在木板床上的人体刚刚进入浅眠状态时,叩门声响,“砰砰砰。”叩门三声,不轻不重,不疾不徐,每一响之间的间隔时间不差分毫,仿佛是拿着表计算一样,而每一响的大也是如出一辙,轻重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会惊扰房中主人,也不会轻不可闻。
床上人体无奈的掀开被子,翻过身来,开口道:“进来吧。”声音清脆,尾音上扬,像是少年之音。
吱呀一声,薄薄的木门缓缓打开,开启速度不快也不慢,只能恰到好处。
一名头发花白,但却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老人躬身立于门外,身上是简单的灰袍,没有丝毫装饰用的花纹,边角微微泛白,应是积年陈旧之物,但却也是干干净净,并无一丝褶皱。
那名老人躬身进房,立于木门一侧,低声道:“少爷,时间到了。”语速低缓,恭谨之中隐含一丝慈爱。
“噢?”床上人影坐起身来,从狭铁窗渗入的淡淡晨光挥洒在他的脸上,淡金sè长发披肩,略带一丝迷茫的黑眸半开半闭,鼻下绒毛若隐若现,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年纪,面相清新隽秀,书卷气十足,长大后应是一名优雅的美男子。
“几了?”清秀少年揉了揉头,疑惑的看向门侧的老人。
“少爷,现在是晨间四零一分三十九秒,离您与法师大人约定的五只有不到一个时的时间了。”老仆人掏出怀表,一丝不苟的答到。
听到如此刻板的回答,清秀少年却是毫不惊讶,想必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位老仆的作风。
“好吧,我去洗漱。”少年从床上一跃而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欠向门外走去。
老仆人躬身退到一旁,低声嘱咐着:“洗漱用具以及衣物我皆已准备好了,挤好三克牙膏的牙刷放在水池左侧,水池中是三十六度的温水,毛巾放在右侧,尚未……”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已经步出房间的少年朝后挥了挥手,打断了老仆的嘱咐。
目送少爷走进盥洗室,老仆人转身开始整理凌乱的床铺。
房外晨光渐盛,钟表之上最大的指针已经渐渐靠近了第五个刻度,老仆人跟在自己看着长大的少爷身后,沿着旋转的楼梯蜿蜒向上,软软的布鞋踏在木阶之上,落地无声。
每上一层楼,都有一名全身笼罩在厚厚盔甲之中的卫士守卫,并无一丝皮肤暴露在外,眼部水晶甲片之后两红光微微闪烁,见主仆俩人经过,也是一动不动。
一路沉默,片刻过后,旋转的环形楼梯戛然而止,迎面是一扇厚重的金属大门,门上花纹繁复,淡淡光华于其中缓缓流转。
少年伸出手去,身后却传来老仆的声音:“少爷,您真的决定了么?那可是九死一生!”
少年转头一笑,道:“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位知道我秘密的人,你应该能够理解我所做下的决定。”
脸上神情一直未曾变化的老人此时却是微微动容,眼中晶莹流转,yù语还休。
留下一个灿烂的微笑,少年伸手按在大门正中,门上光晕闪动,片刻过后,厚重的大门悄然打开,少年迈步而入,“希望咱们还能再见!”房门关闭,余音袅袅。
老人挺直腰身,立于房门之外,双目紧闭,两行晶莹的液体自眼中缓缓淌下。
大门之内,一名全身笼罩在灰白法袍之中的人影背门而立,脚下地面纹着一个数十米方圆的庞然法阵,笔画优美,一如某位大画家的作品,但却散发出阵阵黑暗的气息。听到脚步声响,那人转过身来,灰白的兜帽之下竟是一具晶莹如玉的骷髅头骨,眼中两团苍火,缓缓摇曳。
“你来了。”颔骨开合,嗓音沙哑。
清秀少年躬身答道:“是的,老师,我来了。”
“那便开始吧。”骷髅法师左手一挥,一具通体金黄的棺材凭空显现,缓缓落于法阵中心,手掌拂过,棺盖飞起,静静悬于一侧。
“脱下衣服,躺进去。”骷髅法师再次出声。
少年头,将身上所有衣物尽皆脱下,赤身**的走到黄金之棺面前,右脚一抬,跨进棺材,旋即仰面躺倒,双手合十,置于胸前,随后便闭上了双眼。
骷髅法师左手再次一挥,棺盖合上。
右手一松,手中法杖凭空悬浮,横浮在胸前,旋即双手合拢,伴随着手指翻飞,一道低沉的咒语从开合的颔骨中缓缓淌出。
咒语吟诵声并不高亢,只是低声念诵,拗口的音节流畅而清晰,毫无一丝生涩之处,也没有一丝停顿,一如那涓涓细流,永不停歇的静静流淌。
宽敞的房间角落尚有另一具黑sè石棺,此时突生异象,只见道道黑光流转,缠绕其上的黑sè丝线缓缓飘散,化作缕缕烟雾,随后再凝聚成一具狰狞魔像,头上双角,背生两翼,**的胸膛上无数扭曲的人面挣扎嘶吼,凌空漂浮于石棺之后。
魔像猛地睁开双眼,两道刺目的红光从中迸shè而出,随后渐渐隐去,环抱于胸前的双臂缓缓伸开,落在棺盖之上。
一道无声的嘶吼响起,黑sè的石质棺盖缓缓打开,旋即无数刺目的金光从石棺中迸发而出,宛如白昼天空上的耀阳,整个大厅瞬间便被那光芒染作金黄一片。
突然金芒之中出现了一抹洁白,那是两只布满纯白绒毛的羽翼,张开之后,足有十米长短,羽翼深深扎根于一具健壮却又优美的胴*体之中,流线型的肌肉覆于全身,自黑sè石棺中缓缓扶起,然而看其胯下,却是一片坦途,并无一丝ìng征。
咒语吟诵声并无一丝变化,然而骷髅法师脚下的法阵却是渐渐亮起,道道夹杂着黑线的血光自构成法阵的符文上缓缓浮现,犹如无数只触手一般,蜿蜒生长,渐至数十米长短。
红黑sè的触手摇晃一阵,旋即朝着房间角落漂浮于空中的带翼胴*体伸去,刚一触碰,胴*体之上金光显现,触手尖端瞬间便化作黑烟。
咒语声猛然加速,迟疑不前的触手们仿佛悍不畏死的士兵,勇敢的缠上那具金光耀眼的胴*体,虽片刻间就化作黑烟消散,但却是前仆后继,未曾停歇。
终于,带翼胴*体之上的金光渐渐淡去,触手消散的速度被生长的速度超过,不过片刻,整个胴*体便被那红黑相间的触手紧紧裹住,随即拉至法阵zhōng yāng的黄金之棺上方。
咒语一转,又变得低沉而缓慢,触手散去,金棺上却是光华渐长,那具胴*体先前双眼紧闭,脸部神情稍稍有些扭曲,然而在金棺发出的光芒笼罩下,又渐渐回复平静。
咒语未曾停歇,只是音节稍显变化,不知何时转换成了另一种语言,显得异常的庄重肃穆。
有光自天而降。
光作金sè,夹杂银芒。
有歌四周渐响。
歌为梵唱,庄重异常。
有花破地而长。
花分七sè,缤纷绽放。
棺上带翼胴*体神情平静而舒缓,渐显安详。
棺中隽秀少年呼吸绵延而悠长,已入梦乡。
施法的骷髅法师眼中苍火骤然大盛,咒语吟诵声猛地高昂,手指翻飞,残影如花儿绽放,美丽异常。
脚下金棺光芒上涨,头金芒缓缓下降,背生洁白双翼的无ìng之人竟缓缓变淡,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整个身形便犹如幻影一般,虚虚实实,变幻不定。
金芒愈发耀眼,淡淡的幻影变作横躺,随后缓缓下降,犹如无质之物,渐渐透过金sè棺盖,渗入金棺之中。
穿过棺盖,双翼合拢于背后的幻影又渗进了那**人体之中,棺中少年眉头忽然紧皱,仿佛做了一个噩梦一般,脸上神情扭曲,像是痛苦不堪。
高亢的咒语吟诵声仿佛没有止境,越来越高,沙哑的嗓音几yù破裂,却又将破未破,直如一柄尖锐的利剑,足以刺破一切有实无实之物。
棺下法阵随着高昂的咒语声竟缓缓浮起,越聚越,最后不过餐盘大,静静的悬浮在金棺上空。
嘭……
金sè的棺盖突然飞出,重重的砸在天花板上,发出轰然声响。
棺中少年猛的站起,背后白翼伸展,双眼圆睁,却是并无一丝瞳孔的踪迹,而是金黄一片,直直的盯着棺外的骷髅法师,薄薄的嘴唇缓缓张开:“巫妖,你这是渎神!”
少年双眼之中忽的淌下两行血泪,沿着脸颊缓缓滑落,轻轻的撞击地面,散作晶莹……
厚重的金属大门将房中一切隔绝于内,高亢的咒语吟诵,歇斯底里的怒斥,以及所有的所有,都无法穿透那扇刻满神秘符文的大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门外的守卫直视前方,笼罩在厚厚甲胄之下的魁梧身躯未曾有一晃动,等候在侧的老人双手交握,置于腹前,双眼微闭,一动不动,犹如雕像一般,然而嘴角微微的颤栗,以及紧握的双手无不昭示着这位表面看似平静的老人心中是如何的焦灼与担忧。
rì升rì落,斗转星移,密闭的空间虽无法看到房外自然景象的变幻,但那位静候于门外的老人却在心中细数着时间的流淌,当心中的数字达到一个极为恐怖的境地之时,终于,门开了……
老人睁开双眼,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两天一夜,六十个时,与心中的数字不差分毫,但老人并没有为此感到任何的自豪,浑浊的双眼满含期望的看着那扇缓缓开启的大门。
终于,大门最大限度的滑向一旁,然而门后一片漆黑,难以视物。
浓浓的焦臭与血腥味仿佛一只刚刚逃出牢笼的野兽,迫不及待的从房中唯一的出口喷涌而出,兜头扑向满心希望的等候在门外的老人。
“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吧。”伴随着一道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从房中传出,一金光缓缓亮起。
全身**的少年从房中踉跄步出,金sè的发丝沾满猩红的鲜血,全身上下满是伤痕,或是焦黑,或是浓绿,看上去异常可怖。
“少爷……”看着少年**的胸口,污浊眼球之中的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