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拔毛无弹窗 正文 第71章 梦境
</script> 夜,星月不明,九重夜色黯淡。玄念阮负手直伫立洗濯岸边,双眸虽是在凝视着漆黑无边的洗濯江,但思绪却早已纷飞远去,不由自主的漂泊回了两月前,初见靖临的那天。
那是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洗濯岸畔日光和煦,明媚艳丽。
当他孤身于此,处心积虑的谋划该如何铲除他的心腹大敌时,他的敌人这么突然且随意的闯入了他的世界里,给了他惊鸿一瞥后又让他无法自拔。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双眼,或者说,从看到靖临的第一眼,他便将她的那双眸子深深的印入了心间。
不单是因为那双眸子很美,更是因为那双眸子中蕴含着一股令他着迷的魔力,让他不由自主的沉沦其中。
从小到大,他几乎每晚都会做同样的一个噩梦,梦中有他的爹,他的娘,他的先祖,而伴随着他早已逝去的亲人们,他还会梦到一段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悲惨过往。
梦中的他痛苦不堪,因为他只能当一个旁观者,亲眼看着他的亲人们一个个在他面前死去,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梦到他爹白玦,在九重天门前被魔物一爪掏空了心头,死于非命;梦到他娘月暖,为了保护自己执剑自刎于火海,利剑划破她娘脖颈的那一刻,梦中的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娘亲滚烫的鲜血溅在了自己的脸颊;他还梦到了自己的老祖白玦被九重始祖靖轩锁于诛仙柱上,被劈了九道天雷后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他还从梦里得知,靖轩罚下的那九道天雷,是伴随着白氏的血脉而世代单传的,而白氏的厄运,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夜复一夜,他只能眼睁睁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目睹白氏的苦难与惨剧,撕心裂肺却又无力回天。
所以这个梦是黑暗的,是悲伤的,是痛苦的,折磨的他痛不欲生,梦中的他总是会哭泣,儿时是因为孤独、害怕、无助而哭,长大后是因为悲伤、愤怒、思念亲人而哭泣。
可每当梦中的他哭的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时,总会有一个人出现在他的世界里,给他安抚与温暖。
这个人于他而言,像是阳光,只要一来到他身旁,能驱散他心中所有的阴霾。
有了她,他的梦变了,由黑暗变得明媚,甚至有了颜色,那是一抹娇嫩的绿色,丝丝缕缕如雾如幕,清风微拂,柔美飘逸。
这里似乎是,柳树荫下。
随后那个人出现了,梦中的他看不清她的脸庞,只能看清她的双眼,那是一双很美丽很灵动的杏仁眼,眼廓曲线柔和,无形间为这双眼添上了几分温柔,由眼角开扇而起的双眼皮优美且妩媚的勾勒在眼部上方,更让这双眼赏心悦目。
因这双眼,所以他以为这是个女人,每当他痛苦不堪的哭泣时,她总是会愠怒却又不失关心的喊道:“小胖子你怎么又哭了?再哭你的嗓子哑了!”
小时候他在梦里听见这话的时候,是被她抱在怀中的;而长大后,她是站在他面前,拉着他的手说的。
被训了之后的他总是委屈十足,不但没止住哭泣反而哭的更厉害了。
而她则又急又气,但却不敢再严厉训他了:“小胖子你不要哭了,再哭不可了!我不喜欢你了!”
小时候的他怕她会离开,把他独自一人抛弃在那个晦涩阴暗的梦中,所以当他听见她说不喜欢自己之后便会立即憋住哭泣,哪怕是憋得小脸通红哭嗝不停,也忍着不让自己哭。
而长大一些后,他学会了表达自己,便会委屈十足的哭道:“我想爹娘了。”
她会伸手摸摸自己的脑袋,温柔的说道:“哎呀小胖子不要哭了,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听见她说会一直陪着他,而后他立即不哭了,因为只要有她在他不再害怕不再孤单无助了。
长大成人后,梦里的他依然会哭,但却不好意思再让她看见了,因为觉得自己男子汉一个在女人面前哭没面子。
但梦里的她依旧会笑嘻嘻的叫他小胖子,却也只会叫小胖子。
每当听到她叫自己小胖子的时候,他总是会愤怒的反驳道:“不要再叫我小胖子!”
随后,她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陪在他身旁,直至他大梦初醒。
玄念阮发觉,长大后的他不再惧怕那个梦,却也再接触不到那个让他依赖留恋的她。
小时候的她很真实,很清晰,而长大后,她却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虚幻了,甚至连那双唯一清晰可见的眼眸都越来越模糊了。
好似自己与她之间隔了一场绵绵春雨,如烟的雨雾,朦胧了彼此的视线,而他无论如何大步向前,都穿不透这层雨雾。
而这层雨雾,反而随着他的成长,越发的浓郁了,将他与她之间,隔得越来越远。
所以小时候的他很害怕做梦,而长大后,他很害怕不做梦,因为他怕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终于有一天,她彻底消失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梦里。
凄凉梦境依犹在,唯独不见梦中人。
他甚至画不出那人的模样,儿时他的没有将她画下来的意识,有了意识后,却模糊了那人。
从此之后,他便觉得自己心头空了一块。
直至他在洗濯岸边遇见了自己的宿敌,九重神君。
当对上靖临双眼的那一刻,玄念阮便觉得在一刹那间,心头有什么东西被点亮了,温暖而明媚的光亮充实的照亮了他的心头,完整的补全了他心头的残缺。
同时一声满含笑意的“小胖子”再次回荡在他的耳边,使他心头一颤,激动又喜悦。
这是他梦中的那个人么?
是个男人?
但若是他的话,是个男人他也想占为己有。
因为梦里的那人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她”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所以绝对不容他人侵犯,从小到大,皆是如此。
而在梦里,那人也只关注自己,将所有的感情都集中于自己身上,那双眼也只为自己留恋,所以,他讨厌那双眼睛去关注别人。
所以,他要除掉神卫,即使他还未曾确定靖临是否是他的梦中人。
况且算靖临不是,他也留不得初雁。
“欲成大事,必先将初氏斩草除根。”
老祖留下的这句话,他夜夜重复,故深刻于心。
在玄念阮的思虑交织在梦境与现实之间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急遽且不安的脚步声。
玄念阮瞬间回神,头也不回的启唇,语气漠然的开口:“怕什么。”
靖嫣在玄念阮身后站定,面色苍白,满目紧张与不安。
玄念阮转身,首先看向的是靖嫣那双与靖临酷似的双眼,但这双眼,却不能带给他任何熟悉与依赖的感觉。
心头微有失落,玄念阮随即将目光移向了别处,淡淡道:“辛苦帝姬了。”
面对着玄念阮的冷漠以对,靖嫣冷笑,嘲讽道:“状元郎还真是懂礼数,知尊卑。”
玄念阮淡然一笑:“臣与帝姬之间,说好听了,是同仇敌忾、各取所需,说的不好听,是狼狈为奸、苟且勾结,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又何来礼数与尊卑?”
“你……”靖嫣气的脸色铁青,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玄念阮面不改色,朝着靖嫣伸出了右手,轻启朱唇,言简意赅:“神君令。”
靖嫣怔了一下,像是找到了与白玦敌对的资本一样,勾唇一笑,高傲道:“本帝姬凭什么给你?”
玄念阮无奈叹息:“那帝姬想要如何?”
靖嫣直勾勾的看着玄念阮,冷冷道:“我要和你一起去,神君令也只能由我拿着。”
出于对君父的思念,靖嫣确实不想让神君令落入玄念阮手中。
但玄念阮岂能由她摆布?
“我不让你去,你便不能去。”玄念阮的语气很淡然,但是字里行间却透露着一股极为凌厉地不容置疑。
靖嫣心头的怒火刚窜上来,熟悉的无力感却又再次覆上了全身,心头一慌,立即将投向玄念阮的目光收了回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狐族独有的*术还是袭击了她,导致她腿一软,便瘫坐在了洗濯岸边。
随后靖嫣无力地抬起头,怒意十足的看向玄念阮,厉声威胁道:“你不怕我告诉我哥哥?!”
玄念阮居高临下的看着靖嫣,轻笑道:“臣,当真不怕。”
狠意威胁对玄念阮根本无用,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靖嫣不甘又愤怒,再次威胁道:“事情一旦败露,哥哥一定不会杀了我,但他一定会杀了你!”
玄念阮依旧面无惧色,神色异常平静的说道:“帝姬若将所有的事情尽数向神君抖露出来,臣是必死无疑,但你也必定得不到初雁,甚至会让他极度厌恶你,因为你与臣狼狈为奸,并且意图弑君,所以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原谅你。”
玄念阮一番话,恰到好处的戳到了靖嫣的软肋,使得她不得不向他低头妥协。
看着靖嫣手撑地面,低头咬牙切齿却又无法发作的愤怒模样,玄念阮再次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得不故作恭敬地对靖嫣道:“是臣罪该万死冲撞了帝姬,还望帝姬恕罪,早些将神君令交于臣手,臣定当感激不尽。”
靖嫣再次愤懑不平的抬眼瞪着玄念阮,沉默少顷后,只好妥协,刚想将神君令从衣服内侧的袖兜内取出,谁知一抬手,却因为浑身无力而再次跌倒在了地上。
玄念阮见状再次长叹一口气,不得不蹲下身子将靖嫣从地上扶起,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坐稳,亲自动手从她的袖兜里掏出了神君令。
神君令到手后,他才解了靖嫣的*术。
谁曾想*术刚一解去,靖嫣立即从地上站了起来,同时反手是一巴掌,狠狠地抽到了他的脸上,瞬间在玄念阮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了五道通红的手指印,同时咬牙切齿的骂道:“狗奴才!别以为本帝姬给你三分颜色觉得自己是个东西了!”
挨了一巴掌的玄念阮倒也不发怒,因为他从不和女人计较,更何况是一个蠢女人。
而后他平静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轻轻抖了抖衣袍上的尘土,看着靖嫣犹豫少顷,终是忍不住说道:“女人分很多种,但最讨人喜欢的女人,只有两种,一是不聪明,二是大聪明。”
靖嫣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是骂本帝姬蠢么?”
玄念阮道:“帝姬不蠢,一点也不蠢,但帝姬的聪明,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而他没说出口的话是:“你的聪明,是最不讨男人喜欢的一种。”
言毕玄念阮转身走,独留靖嫣在身后怒气冲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