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女配过一遍无弹窗 正文 第48章 德国骨科·徐澈
君匪脸红心跳着,门外却传来宁若水云淡风轻的声音。“三千,爹先去上朝,一会我让阿宝唤你用早膳。”
宁若水转身,无言轻笑:爷当这夺舍的女人多难对付,不过是一个快比上某人害羞劲的女子。
他负手身后,无奈地舔舔唇角,自己当真是魔怔了,竟看谁都像君匪。哪怕只要是个女子,宁若水都想揪住问一声:“喂,愿此间山有木兮卿有意,给爷对下句!”
“罢了,罢了。”他轻声叹息,扶了扶脸上的修罗面具,走向府外。
此时,摄政王府大门前,阿宝正站在瑟瑟的晨风里,他见是宁若水,恭敬地唤了声:“主子,您一路走好!”
宁若水点点头,睨了一眼空旷的大门,问道:“这门,为何还未安上?”那日,君匪踢门不成,反被他砸落的大门显然是退休了。
至于,这新门......
“主子啊,爷啊,”阿宝可怜兮兮地跪下,“奴才这几日遍寻,也未找到能让小主子一脚踢开的。”
“哦,是吗?”宁若水轻蹙眉头,沉吟片刻道:“那便无须设门了。”
他扫了扫四周闹市,淡然转身,身后的小厮却是吓得不轻,不利索地道:“爷...那个,不设门...府里的贵重东西...怎,怎么办?”
宁若水听言,抬眸望向浅蓝的天际,颇为郑重道:“丢了,本王正好换新的,本王忧心的是——”
大门敞开,也丢不了。
“阿宝,你不必理会,爷倒是很想看看,谁敢来摄政王府偷东西,有的话...”
本王定叫他——有来无回。
彼时,宁若水不知:有一种贼,叫家贼难防。
这家贼的速度快得不过是他上朝的一会功夫,把家败完了。
而这败家贼,姓君名匪。
“阿宝,随本郡主去当铺!”
宁若水前脚刚走,君匪后脚背着大包小包,牵上马要外出。管它崩不崩人设,爹都是个假爹,都是假货,谁怕谁!
“三千小主子,您,您...等等奴才啊!”
可怜小厮阿宝,前脚刚被宁若水不设家门的“王者之气”震慑,后脚眼睁睁看着家里的小霸王,一大早搞事情。
阿宝扶额:要不是鄙人心态好,照这“一老一小”的日常,鄙人,真活不了多久。死因约摸是眼疾。
多年后,阿宝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辣眼睛,那时的阿宝...依然是条单身狗,而且是条活了许多年的单身狗。
此刻,他眼看着君匪在马上系了瓶瓶罐罐,也只能认命地跟上,小心地护着...主子啊,您的古董奴才看不住了。
闹市转角,文渊阁旗下的古董行里,君某人财大气粗地一件又一件摆出上好的文玩,她轻敲着柜头,扬眉道:“老板,吓傻了?”
“不不不,这位...客官,您且等等。”掌柜的抹了把额头汗,故作镇定地走上二楼,君匪却莫名发现他的步履...有些不稳。
二楼雅间,古董行掌柜轻轻敲门,待得到示意后才推门走上前,敬重道:“苏先生,大事不妙啊!”
“掌柜无须慌张,你且慢慢说来。”苏羡从与自己对弈的棋盘上收回视线,他转动身下的轮椅行至窗边,饮一口茶,静静望向焦灼的掌柜,道:“可是出现难缠的客人?”
掌柜连连点头,“苏先生,何止难缠,简直要命,这位客人拿来的东西都...都像极了您从这里取出的那些物件。”
“哈哈。”苏羡掩唇轻笑,道:“掌柜的可是忧心摄政王府遭了贼?”
“哎呀,苏先生莫要取笑小的,王爷的事小的怎敢过问,只是这如今,收还是不收?”
“自然是...收。”苏羡朝掌柜挤眉弄眼,揶揄道:“您许是上了年纪,不懂这真切的情趣...”
不,父女之情。
掌柜晕晕乎乎点了头,下了楼,把君匪从摄政王府顺来的文玩全数尽收。
拿着一沓厚实的银票,君匪那双清亮的大眼睛都眯成了细缝,这么多钱,徐澈要是再敢拦她,她用钱砸死他,带资进组...有钱,是这么任性。
君匪收好银票,笑意盈盈地打道回府,相比她的春风得意,远远跟在身后的阿宝却是愁眉苦脸......三千小主子,您想过您爹的感受吗?
与此同时,远在宫中的宁若水莫名一阵心烦,他瞥了眼一起上朝的将军徐澈,只觉奇怪...他们并无什么交集,他却觉得对方欠了自己的银子,奇哉!怪哉!
宁若水想着,突然一愣:以前的宁三千无疑是个败家玩意。
他合上眼眸,生无可恋的情绪一闪而逝,但愿...这个夺舍的,是个拎得清的。而这夺舍的,此刻正在不遗余力地打宁若水的脸。
摄政王府内,君匪收拾好行囊,换上了一身轻便男装,她利落地束好发,顺便锁紧手腕脚腕处的袖口,万事俱备,只欠...和宁三千那个假爹,宁若水报备一声。
“好了,阿宝传膳。”
君匪收拾妥当,惬意地坐下来,耐心等上朝的宁若水回来。
一碟甜腻的金黄南瓜饼,一碗甜豆花,君匪吃得意犹未尽,她嗜甜,这一点从未变过。
阿宝却只当自己小主子心情好,反正宁三千这位向来阴晴不定,小暴脾气一上来连爹都不认。是以,阿宝也未觉得君匪今日偏喜甜有什么奇怪,索性高高兴兴地收空碟子......
又消灭一碟糖酥,君匪这才心满意足地咂砸嘴。幸好,每个世界她都待的不长,不至于长期积累得糖尿病,这样一想,她好像捡了个大便宜,果然有道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相依。
君匪暂时抛去烦恼,只待宁若水回来,反正他表面上那么宠宁三千,不信他不同意。
约摸晌午时分,宁若水才姗姗来迟,君匪的耐心却是已消磨完了,她背上包袱,从宁若水身边擦肩而过,心想: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要从军,你管得着吗?
宁若水没有说过,只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夹住了君匪...的包袱:“怎么?想卷款私逃?”他回来晚,便是有亲信传苏先生有要事告知,一来二去,王府里的败家子君匪干的好事宁若水都一清二楚。
“爹,你说啥?”君匪被扣住包袱,两条腿再迈也迈不动,她眸里微微惊愕,再转过身,小脸上全然一片懵懂。
“呵...”宁若水轻嗤一声,他松开手,轻轻点了点眼前女孩儿的额头,见她愈发踉跄不稳,笑道:“如此弱不禁风,当真要从军?”
君匪挺了挺单薄的小身板,不甘示弱道:“正是弱,才得练。”
“宁三千,你很好。”
宁若水收回手摸着自己精致的下颌,他细细打量着君匪,突然把手伸入怀中,取出一枚精致小巧的玉印,不疾不徐揭开。
“三千,你觉得,爹会拦你吗?”宁若水话落,一只手温柔缱绻地摁住君匪的额头,一只手执起玉印,轻轻在她额间压了下去。
“三千...去吧,无妨。”宁若水收回玉印,他唇角轻扬,那意思分明是:盖上戳了,长者允许。
类似于...现代家长签字。
君匪这回是彻底懵懂了,她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额头上的章,这一刻,她只想...掀了宁若水的面具,撕烂他那张脸,而事实却是——
她漾起乖巧的笑意,抬头道:“谢谢爹,三千告辞。”
宁若水笑着摆摆手,去吧去吧,心里想的却是:你尽管去从军,从的上算我输。
待君匪转身离去,宁若水传来了亲信,取出怀中早已备好的信件,吩咐他送往城外军队暂时驻扎处,而那封信件上...隐忍藏锋的字写着——徐澈亲鉴。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当初君匪整过君沅的,终究风水轮流转,所以人呐,活久见。
那厢,君匪轻叹一声,她擦去额头的红印,策马疾驰到城外练兵营,她那日初来时便是在这,倒也还算熟悉,一路也倚仗着宁若水的令牌顺利到了将军营帐。
她敛敛气息,沉声道:
“将军,报!”
无人应声,君匪等了片刻,却见一白净小厮从里掀开了帘帐,柔声道:“公子,请进。”
君匪点点头,目光从他的皮肤,耳朵扫过...她眨了眨眼,也不说破,随之入内。
未变的布战沙盘后,黑衣常服的男子抬眸,见是君匪,徐澈似若无其事般将手中的信件扔入桌案上的香炉,轻笑道:“宁小郡主...你这般,又是所为何事呢?”
“咳...咳,”君匪清了清嗓子,她走上前,掏出怀中银票,啪地一声扣在桌案上,“本郡主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徐澈皱眉,他下意识望向那白净小厮,见他眸底落寞,不由心烦意乱,“宁小郡主,右转,往前,回摄政王府,好吗?”
“不好。”君匪摇摇头,可怜兮兮道。
徐澈的态度软了下来,“郡主,你一个女孩子,总来军营不好。”
君匪没有说话,伸出手悄悄指了指那白净小厮...皮肤细腻,有耳洞,显然是女子。
徐澈凝眸,他阔步一迈,挡在那小厮身前,对君匪道:“郡主,妹妹她并非像你一般闹着玩,她来...是助我出谋划策。”
“哦,出谋划策呀?”君匪认真地点点头,徐浅一介古代女子,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是完全不同于宁三千的大家闺秀,她出谋划策?那我还能倾国倾城呢!
“徐将军,“君匪轻嘲道:“你可不能偏私呀,徐姑娘是你妹妹不假,可她也是女子不假。”话落,她双手环抱胸前,撇嘴望向徐澈身后的白面小厮徐浅。
“依本郡主看,她出谋划策倒是不会,勉强倾国倾城还是可以的。”
“宁三千!”徐澈不悦,轻描淡写还击道:“那你呢?你不能倾国倾城,那你去保家卫国呀。”
他毒舌至此,君匪却是笑着,笑容明媚而张扬,“徐将军,如你所言,本郡主正有此意。”
徐澈的心微怔,眸光似被这笑容晃得一滞,他回神,却见君匪走向桌案,取出香炉里烧过后残余的信件,薄怒道:“真当本郡主是好摆布的吗?”
徐澈哑然,那信件正是宁若水遣人送来的,信中只有寥寥一句......若三千额上无红印,麻烦徐将军,让小女回摄政王府。
他思怵片刻,没有说出口。
“徐澈,父王如何你无须管,本郡主要从军,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君匪拍了拍手上的灰,态度依旧蛮横,徐澈却隐隐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她那双眼睛清亮,作男儿装扮,真真有几分潇洒肆意,远不同于身后的妹妹徐浅,换上文人长衫也仍柔柔弱弱。
“郡主,”徐澈望着君匪,认真道:“此事...我无异议,若摄政王肯点头许可的话。”
“许可什么?”
徐澈话音刚落,帘帐外传来剔透如冰雪的声音,一只白皙漂亮的手掀开帘帐,清浅道:“本王当是什么事,不过是从军,从便是了。”
宁若水免了徐澈的礼,径直朝君匪走去,诧异道:“三千,为何把红印擦了?”那可是我对你的许可啊,宁若水轻笑一声,他早算准了会被擦去,信里才会那般提及。
君匪听言悔不当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是彻底中了宁若水的邪,然而,君匪并不知道的是...对方心底早已有了新的计较。
宁若水在摄政王府时,随口问了阿宝一句:郡主今日用膳如何?阿宝自是如实相告,宁若水的心却似平地起波澜,再也按耐不住。
喜甜,喜甜,这两个字环绕脑海,他不可避免地想到君匪。他迫不及待想一点一点侵入眼前未知女子的心里,找到答案。
“三千,”宁若水摸了摸君匪的发顶,温语道:“你不是想从军吗?可以。”他转而望向徐澈,淡淡道:“徐将军,你不会介意本王陪同吧。”
“臣不敢。”
“很好。”宁若水清浅一笑,帐篷外恰传来通报声,正是小厮阿宝,他行礼回秉道:“主上,一切起居已安置妥当。”
徐澈愣住了,君匪也有些懵,宁若水却是唇角轻扬,闲庭信步般走出了帐篷,边走边道:“本王养大的女儿,当然要和本王住在一起。”
君匪猛地回过神,提脚跟上,她不得不承认...宁若水说的没毛病,这要搁现代,叫做家长陪读。
她转身,手腕却被人扣住,“郡主,若是为我,大可不必。”
徐澈抿着唇,终是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他望了徐浅一眼,眸光坚毅,君匪暗叹不好,现在都眉来眼去了,以后那旨强娶婚约下来还得了?
思及此,君匪狠狠甩开徐澈的手,她很想说:“本郡主想做什么,做什么,余生也不用你指教,我自己那啥啥过了!”
忍了忍,君匪漾起一抹清愁苦笑,转身离开...说得再多,你不喜欢我,有什么用。
“主人,徐澈意值40,涨幅5”
君匪毫不意外,徐澈一开始确实不算讨厌宁三千,只是依目前的情况,依徐澈对所谓亲妹妹的态度,徐浅被炮灰太子强行求娶前,她君匪必须完成任务。
否则,极有可能失败。
如果是这样,她还不如去和宁若水那个不省心的斗智斗勇。好歹...棋逢对手,倒也酣畅淋漓。
“主人,宁若水已隐有成为界面中心之势,届时你不妨一试。”九虚适时提醒到,君匪捻了捻掌心...到时再说吧,谁知道变数如何。
“主人,你不会是怕赢不了吧。”九虚想了想,只有这一个可能。
“才没有。”君匪心虚地咽了咽口水,她是怕宁若水,他给她的感觉很奇怪...似曾相识,却又带着危险,带着目的。更要紧的是现在,他们似乎要共处一室。
不用避嫌吗?
君匪这样想着,已走到新建好的帐篷前,竟是有两座相连,她轻笑一声,这宁若水也是保守的很嘛。然而...傍晚时分,夕阳西下之际,她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事实是,她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营帐里,坐在床上,正喝着水,突然之间,整个人被猛地一掀,她猝不及防地栽倒在地,揉了揉头,这才发现床板下是相通的。
她多少受到惊吓,一口水猛地喷在宁若水的狐狸面具上,站在床中央的男子也愣了愣,他搁下手中的床板,提袖拭去面具上的水,促狭道:“三千啊,看见你爹,怎么...跟见了鬼一样。”
君匪撇了撇嘴,无奈地摊手,“反正,我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鬼。”
宁若水轻笑一声,他换了一身白衣,身姿若芝兰玉树,虽不见其颜皎皎,气质却斐然出尘。狐狸面具下,他眸似含星,隔着床沿缓缓向君匪伸出手。
“谢谢。”君匪撑着地面利落站起,她目光清亮,凝着宁若水道:“不知爹连通两间...此举何意呀?”
宁若水静默无言,他悄然收回手,从怀中取出一张狐狸面具,和他脸上新换上的似乎成双成对。
君匪望过去,那面具偏唐风,狐狸可的轮廓似一笔一划彩绘描成...制作者许是用了不少心思。
她这般想着,宁若水已递过了亲手绘制的面具,凝着女孩儿的眼睛沉声道:“今夜七夕节,你...愿不愿意陪我走走?”
“愿意,为什么不愿意。”
君匪接过狐狸面具,朝他扬了扬,眸底意味分明:我是因为这面具精美才想去的,绝对不是因为...想看你作什么妖才同意的。
话虽如此,一路上,君匪的心还是忐忑的。
七月初七,晚间的花市十分热闹,月上梢头,不少才子佳人相约黄昏后,君匪放眼望去,成双成对的男女带着相似的面具,或携手观灯展,或相拥演一出皮影,情意连绵,难舍难分。
君匪尴尬地瞄了宁若水一眼,他负手身后,似心有灵犀般突然揽住身畔女子的肩,他伸出手指碰了碰君匪的面具,低下头浅笑道:“傻丫头,你刚刚是不是在偷看本王?”
“才...没有。”面具下的脸隐隐有一丝慌乱,君匪轻咳一声,任由宁若水揽着肩头,佯装镇定。
何况...你的模样我都不知道,是美是丑也不清楚,为什么戴面具更是搞不懂,我为什么要偷看?
“没有?那你想不想...揭开我的面具看看。”宁若水突然压低声音,他弯腰,握着君匪的手移至耳后系面具的细线上。
这一刻,他们站在湖中桥心,漫天的烟花在身后绚烂绽放,岸边纷纷扬扬的丝竹声萦绕耳畔,君匪却只听清了那一句,宁若水对她说的那一句:
“愿此间,山有木兮卿有意。”
她微微讶异,正欲问个明白,桥头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青石桥下,一双身影相携而来,他们的面具还拿在手上,清晰可见是徐澈和仍作白净小厮打扮的妹妹徐浅。
“臣携臣妹...见过摄政王。”徐澈遥遥行礼,摄政王宁若水身形修长俊美,他只远远一眼认了出来。
宁若水微微颔首,应了声“嗯”,听不出来情绪,君匪却感觉他们周围的气温霎时降了好几度。
桥上月色正浓,一番客套后,他们四人相汇于桥心。
徐澈沉吟片刻,开口提议道:“王爷,今夜氛围甚好,我们不若去看一出最新的皮影戏?”他徐徐说着,眸光却下意识望向君匪被宁若水牵起的手。
宁若水自然察觉到了,他没有松开君匪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他偏过头,望向远处灯光璀璨的高楼,沉声道:“不看皮影戏,本王想去...文渊阁坐坐。”
“也好,”徐澈点头称是,他回望了跟着身后的徐浅一眼,柔声道:“我们也去看看,听说那不知何人设的四重关卡有趣的紧。”
宁若水听言,轻轻挠了挠君匪的手心,低身附在她耳边道:“三千,我们去看看吧。”
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她。
君匪取下狐狸面具,有些心虚地抽出手,掌心酥麻的感觉渐渐消散,她扬起头,却觉宁若水周身的温度更低了。
是怪她...松开了他的手吗?
思及此,君匪小脸漾起狡黠的笑意,她踮脚,用自己狐狸面具的鼻尖碰了碰宁若水面具的鼻尖,突然,宁若水回眸一扫,竟是揽着她的腰推远了些,君匪回过神来,一只小小的袖箭呼啸而来,从他们中间穿过,力度之大竟把她手上的狐狸面具轻易一分为二。
“三千,快走。”宁若水握紧君匪的手,她回望一眼,徐澈正提剑护着徐浅,不停地打掉接二连三从岸边某处射来的箭。
君匪的心沉了沉,徐澈尚游刃有余,宁若水那日能一掌破门,这区区箭矢又何足挂齿,为何...竟是到了逼他躲的地步?
她思怵着,随宁若水向后撤去,奇怪的是,他每一步看似躲得毫无章法,却恰恰护了君匪周全。
君匪后知后觉地抬起手上仅剩的一半狐狸面具,那上面还残留着箭头,她倏地凝眸,这类箭矢分明是大楚敌国北漠所专有的...箭带倒勾,入则难取。
竟是敌国的刺客!
君匪愣了愣神,越是这样,宁若水不应该越没有后顾之忧吗?他为何更像是刻意藏起一身武功,他在忌惮什么?
思索愣神之际,一直冷箭悄然从背后而来,君匪本能想躲,只是...后无退路,前方是蜂拥而至的飞箭流矢,她正欲侧身,宁若水突然一个旋身,完完全全把她护在怀中,那像是淬了毒的冷箭划破宁若水的外衫,狠狠擦着他的手臂划过。
“没事吧?”宁若水忍痛拥紧君匪,一边后撤一边苦笑道:“我对你说过,我定会护你周全。”不管我是君沅还是叶湑,都说过。
君匪的心微怔,宁若水明明未曾说过要护她周全,莫非是他对以前的宁三千许诺过?她望了望宁若水渗血的手臂,猛地撕裂衣摆欲替他包扎,却在这时,那些躲在岸处的敌国刺客似乎发现他们离“唯一会武”的徐澈越来越远,竟猛地转变攻势,所有箭矢都朝着君匪和宁若水而来。
宁若水漆黑的眸一凛,他揽住君匪柔软的腰肢,拥着她一个翻身,直直越过桥栏坠入湖中。
湖心的水冰凉彻骨,宁若水带着君匪躲至桥底,依稀还能听到岸上放箭的声音,他捂紧渗血的伤口避免被发现,一边沉着等待王府的护卫,一边思虑。
显然...在岸上时,王府护卫迟迟未出现,宁若水心中已然明了:苏羡啊苏羡,你真是糊涂!
与此同时,岸边茶肆的二楼上,坐在轮椅上的青衫男子终于按耐不住,他轻敲桌面,放箭的敌国刺客收到指示停下,领头的人问道:“苏先生,不必再试探了吗?”
“不必了。”苏羡头微低,沉声道:“你且回秉女帝,大司空不会武功,先前...是探子苏羡猜测错了,届时处理完大楚的琐事,苏羡自愿回北漠领罚。”
“苏先生既然这般说了,我等如实回命了。”领头的刺客告退,人去楼空,苏羡突然苦笑一声,他本是女帝不放心宁若水而安插在身边的探子,却不曾想,谋略如他,也被宁若水的才智所折服,甘愿被他收归麾下。
至于宁若水为什么戴面具,宁若水会不会武功,苏羡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然而每逢女帝召问,他回秉的永远是——不会!
这一次,为了那个人,苏羡破例了,他苦笑着,用折扇敲着自己残疾的双腿,一如既往没有知觉......只是这一次,他失去的不再是健康的身体,而是他和宁若水之间的情谊和信任。
即便如此,也甘之如饴。
“苏羡,谢谢你。”
茶楼雅间的内室走出来一名红衣黑发的女子,她眉目如画,一颦一笑像极了宁若水画卷上的人。
“人|皮面具不能沾水,切记。”苏羡没有回头看她,披着宁若水心上女子的皮囊,越来越不像他认识的北漠丞相方妍。
“苏羡,以后在摄政王府,你当作不认识我吧。”方妍理理衣袖,把一旁的医药包放进怀中,宁若水受伤了,她自然要美救英雄。
方妍思来想去,除了女帝的人,恐怕没人能伤得了宁若水,更无法趁虚而入,她想起那支偷袭冷箭上淬的药,唇角轻轻扬起......摄政王妃,大司空夫人,只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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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心之下,宁若水收回眸光,那些人似乎撤离了,暂无危险,他望向身后的君匪,似乎难受的紧,她脸色越来越不好,宁若水心头一惊,掀开自己脸上的狐狸面具,转身捧住她憋得青紫的脸颊,小心翼翼地吻了上去。
他的唇辗转反侧,舌尖轻轻撬开君匪紧抿的唇瓣,温柔而又强势地吻着。
如兰似梅的气息一点一点被渡过来,君匪眨了眨眼,伸出指尖想要触碰宁如水的真容,他闭着眼,在水里柔顺的长睫轻颤,精致的轮廓虽惊艳,却是完全陌生的人。
可他此刻,这样...吻着她,又是那样熟悉。
细细小小的水泡从彼此触碰相接的唇瓣处冉冉上升,宁若水睁开眼收回这一吻,他重新戴上狐狸面具,深深望了君匪一眼,揽起她的腰往水面上浮,顷刻间破水而出。
“呼...呼...”君匪大口大口地吸气,试图掩饰尴尬,她悄悄问九虚:“为什么没替我屏蔽?”
“主人,在水里...不能通电流。”九虚很无奈,屏蔽需要磁场的干涉,而它控制磁场需要电流,“何况,何况”
“何况什么?”君匪问,她以为九虚会说:何况生死面前,还论什么节操,事实是——
“主人,您似乎挺享受的。”九虚捂脸遁走,君匪身上的温度陡然升高,她望了望宁若水,一时愣住了。
对方竟比她还要严重,在水中泡了这么久,他原本白皙如玉的下颔非但没有苍白,反而染上丝丝红晕。此刻,他轻咬着下唇,望向君匪压抑道:“三千,送我去文渊阁。”
文渊阁?君匪扶着宁若水从湖里起身,岸边徐澈已伸手相接,宁若水却皱眉拂开他的手,执拗地靠在君匪身上,“别让其他人碰本王。”
傲娇又倔强,君匪下意识把宁若水揽紧了些,他浑身滚烫,灼烧的热度透过湿尽的衣衫烫得君匪的心微微异样,她望向宁若水手臂上的伤口,暗叹一声不妙...那冷箭上淬的毒,只怕不是什么正经的毒。
君匪抬眸,文渊阁在附近,难怪宁若水要去那里,他只怕是这名动天下第一楼的幕后主人。
整整七层楼高,君匪扶着宁若水行至文渊阁楼下,她不由感慨,七层在古代已是极其少见,何况一层比一层复杂,这样的建筑简直精妙绝伦。
“爹,您可真有钱。”君匪打趣道,她扶着宁若水打算从侧门专用过道上楼,却发现怎么挪不动半靠在身上的男子了。
“三千...”宁若水克制着声音,即便如此,微微沙哑的音色仍似无意撩拨,他轻咳一声,对君匪道:“我们先去一楼大厅。”
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行,你有病你说了算,君匪转动脚尖,她改变方向扶着宁若水进入文渊阁内,适逢一楼大厅里...围绕着四重关卡的解答进行得如火如荼,君匪只略略看了一眼笑得不行。
糖葫芦有那么难吃吗?一个个苦着脸跟喝中药一样,她舔了舔唇角,蓦然抬头,正好望进宁若水的眸里,君匪尴尬一笑:“哈哈,你刚刚是不是在偷看我?”
“傻丫头,我看一个女人,何至于偷?要看,便娶回家,天天光明正大的看。”宁若水话落,眸光突然一滞。
人群之中,红衣黑发的女子正惬意地咬着糖葫芦,她的脸上漾起满足的笑容,和玄机门时的君匪一模一样,长相...更是如出一辙。
宁若水的心微动,他松开君匪走上前,那些通过一重关卡的来客已进入第二重,他凝着那女子,静默无言。
方妍似察觉到这抹清浅的视线,她朝宁若水浅浅一笑,竟是熟练地使出了左手剑法。
很好,君匪亦走上前,她倒要看看这和她爹“眉来眼去”,似乎很想当她后娘,又蛮像自己曾经模样的女人要怎么上位。
那厢,方妍收了剑,顺利通过第二重关卡,未过多时,大厅二楼的掌事顺着栏杆放下一幅字画,卷轴慢慢自然滑落,那上面隐忍藏锋的字迹一点一点显露出来——
愿此间,山有木兮卿有意。
一时间,对下联者数不胜数,却无一人写出的答案得到通过,那二楼的掌事摇摇头,示意今天到此为止,宁若水却悄然抬眸,让掌事退下。
恰在此时,大厅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柔情婉转:“愿此间,山有木兮卿有意......昨夜星辰恰似你。”
方妍搁下笔,拿着宣纸缓缓朝宁若水走来,她浅笑着...从苏羡那里得来的答案尚不知对错,但是,看此刻宁若水的反应,似乎是对的。
她走上前,宁若水轻轻扬手,文渊阁内的护卫听令清场,人潮拥挤的大厅霎时只剩下方妍,君匪,和他自己。
宁若水不动声色地瞥了君匪一眼,她面色如水,竟是取了好几串剩下的糖葫芦边吃边看,清亮的大眼睛里兴趣盎然,宁若水的心却是彻底崩溃了。
君匪浑然不知,她边吃边问九虚:“爹要娶后娘,急,在线等。”
“主人,您急的话...能拿出点急的样子吗?哪怕做作一下也是好的。”九虚万分嫌弃,却听得君匪又道:“什么玩意啊,我原来以为这对仗不工整的诗句也我和君沅知晓,现在一看,倒是烂大街了,真没意思。”
“三千,过来。”宁若水突然沉声唤道,君匪也不知他所指何意,索性往后一扔竹签,屁颠屁颠跑了过去。
“爹,你是不是要问我的意见啊?”,她笑着拍了拍宁若水的肩,他身上似乎更烫了,君匪蓦地收回手,幸灾乐祸道:“您放心,我没意见,您娶十八房后娘都行,身体要紧,您实在不行别憋着了,嗯?”
“嗯?不行?”宁若水似乎只听进了这两个字,他意味深长地望了君匪一眼,突然间拎起她衣服的后襟,转身向楼上走去。
“公子,请等一等。”方妍见计划出了偏差,立刻走上前,边取出怀中的医药包,边柔声道:“公子,您的伤?”她说着,手已要碰上去。
“放肆!”宁若水用内力压制住体内的媚|毒,眸光黯了黯,冷然道:“爷也是你能碰的吗?”
方妍的脸色变了又变,偏被宁若水拎着后襟的君匪咯咯直笑,竟学着他的调调,颇为矫揉做作道:“放肆!本郡主的爹也是你能随便碰的吗?”
“你...”方妍到底是北漠女相,未曾受过这样的气,她望向君匪,上上下下瞧遍,不过是一个发育不良的小姑娘。方妍不由想起...苏羡曾说过,宁若水收养宁三千是因为她长得像已逝故人,可如今,方妍怎么也不能把君匪现在的模样和画像上的女子联系起来。
她转念一想,宁若水曾命苏羡暗中找过那画中女子,她应是自己戴上人|皮面具这幅模样才对,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方妍百思不得其解,她原以为让宁若水中了媚|毒,来文渊阁时恰遇上自己解出他设的四重关卡,如此一来,顺利成章当上摄政王妃。
现如今,他竟无动于衷!
苏羡不是说...宁若水对那女子情至深吗?莫非——
他认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方妍压下慌张,“公子,小女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医者情切...”她解释着,一边暗暗观察宁若水的神色,一边试探着从医药包里取出包扎棉布,她的动作有意无意,隐约露出一段发带来,君匪的眸光突然一凝,那浅蓝色发带后竟绣着一个小小的“匪”字。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发带的含义,君匪愣在原地,百般念头涌上心头...后襟忽然一松,她微微踉跄,望向宁若水。
莫非...莫非?
君匪的心紧了紧,耳边恰传来宁若水克制,却似乎有一丝希冀的声音:“告诉我,这是何意?”
他挑出那段发带,捻在指尖,一眨不眨地望向方妍。
“回公子,当是——束发结同心,白首不分离。”方妍抬头,眸光哀怨。
“好一个白首不分离。”宁若水轻笑着,拿有发带的那只手缓缓上前,似乎要划过方妍的眉眼,他余光一扫,悄悄望了一眼君匪,满意地中途收回手,似笑非笑道:“那么,你能告诉本王...这“匪”字又是何意吗?”(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