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容月貌无弹窗 正文 第103章 生死局
“宋敖用朱青在颈后描画了那只白虎头, 朱青和人共存,人死了,剥下皮也留不住朱青,老夫拓下了白虎头, 留了宋敖一具完尸。”——“栎容也是这么说的…”关悬镜低低唏嘘, “剩下的…”
“剩下的…金禄寿刺豺,孟慈刺狐, 皇上刺凤…”戚太保幽望听得出神的关悬镜,“周国六雄, 伐姜归来只剩五人, 老夫把第七幅兽图刺在了…蝶衣身上。蝶衣刺蝶, 也是天意如此吧。”
“戚大小姐知道其中含义么?”关悬镜追问。
“那时蝶衣还太年轻,行事想法都有些稚嫩。”戚太保道, “我让她刺蝶肩上,她只当是喻义自己的名字, 还欢喜的不得了。雍华宝图,她还不是知道的时候,不然以她鲁莽的性子, 是一定会深陷其中, 誓要找出宝藏的。”
戚太保继续道:“既然苦思不成, 老夫提议皇上把七幅兽首图分别刺在重臣身上保存,以示重臣和皇上齐心,将来要能找到雍华宝藏,也将共享天下荣华。之后几年天下太平, 紫金府又源源不断给朝廷送来乌金,皇上和臣子有享之不尽的富贵,找到宝藏的**也渐渐淡去,要不是薛灿这出,老夫几乎都要忘了世上还有宝藏…”
“送乌金的法子是辛夫人想出。”关悬镜道,“此计是为了让紫金府和朝廷交好,能保湘南安宁,让湘南百姓还有薛灿可以蛰伏蓄势,以谋他日大用。那么多乌金珍宝送去国库和诸位大人府里,多强的斗志信念都会被一天天磨平…安乐侯伐姜时有多么骁勇善战,享乐几年,**挥霍,怕是连兵器都握不起了…宋太傅早年意气风发,死前也变作个只会阿谀奉承的官场俗人,府中财宝堆积成山,一心也只想谋财了。”
“套路,都是套路!”戚太保震怒低吼,“薛家人人奸诈,老夫真后悔,没有让薛少安和辛婉死在鹰都,还有那个薛灿,老夫要他们死,要他们死!今日蒙骗,他日,他日老夫必将他们千刀万剐,千刀万剐!”
戚太保泄完怒火,忽的按住了关悬镜的肩膀,凹目死死盯着他年轻的脸,指肚因愤怒微微发着抖,“关悬镜,老夫要你找出雍华宝藏!大周今日的境况,要从大臣们府中筹措战事所需是不可能的,人心自私动荡,硬要抄了他们的府库,不等薛灿杀进,朝中已经自乱阵脚。而国库里…老夫来你这之前已经去找过金禄寿,国库里的钱银最多可撑月余而已,蝶衣说,咱们周国有十几万精兵…她只知道麾下将士远远多过薛灿一众,但她没有想过,十多万人,我们战事所需自然也多过薛灿数十倍之多。”
关悬镜顿觉肩上有千钧之重,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历来早有说法——雍华宝藏可撑天下。大周和薛灿孰胜孰败,看谁能找到宝藏了吧。”戚太保吁出气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要是…”关悬镜迟疑道,“谁都找不到…”
“都找不到…”戚太保意味深长的看着关悬镜,“悬镜聪明过人看事通透,凭你对薛灿的了解,他带着姜人背水一战,有几成胜算?”
关悬镜骤然单膝跪地,抱拳道:“悬镜求太保赐驭兵虎符,我愿意统帅人马,领兵剿灭薛灿乱党!”
“今时今日才露出你的血性。”戚太保啧啧叹道,“你要早些年愿意,已经官拜上将。”
“盛世不求功名,乱世不惧一死。”关悬镜埋下头颅,“求大人成全。”
“不愧是关易的儿子!”戚太保振臂吼道,“悬镜想一死护国,但老夫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找到宝藏…”关悬镜摇头不解,“兵来将挡,这时候想着抗敌才最重要,雍华宝图被人琢磨了许多年,成效又在哪里?不过徒劳无功罢了。”
见戚太保紧锁眉头,关悬镜又道:“想想太子虔,他后半生陷在宝图迷局里,兵临城下还把希望寄托在难以实现的宝藏上…到最后还不是一败涂地?我们也不该寄希望于此物,大人,忘了宝藏吧。这些年,薛灿在九华坡囤积兵马,操练将士,我们也没见他把心力投在什么宝藏上…”
——“够了!”戚太保有些不耐烦,“老夫今晚和你说了这么多,为的不是让你上阵杀敌,你一介少卿,还使得起宝剑么?打仗的事交给蝶衣他们,你…只需要替老夫找出宝图玄机,待我们雍华在手,耗尽薛灿和紫金府…”戚太保目露鬼笑,“姜国余孽必定会和当年姜都一样,弹尽粮绝,不战而败!”
——“大人!”关悬镜恳切道,“宝藏虚空不可测,有或没有都不好说,我也不敢保证自己真的可以找到…”
“孟慈总说你能干聪明,老夫也觉得你剑走偏锋有些能耐。何况…”戚太保叵测一笑,“你和鬼手女相识,也见过她各种手法,你多想想,也许也能参透不少。老夫信你。”
“大人…”见戚太保转身要离开,关悬镜急忙起身拦住。
“战事告急,你可得抓紧。老夫已经和其余几人还有皇上招呼过,凑齐七幅兽图,一切…看你的了。”戚太保含义深刻的又看了眼关悬镜,挥袖大步离开。
“大人,大人!”关悬镜深深叹息,“太子虔沉迷宝图陷进死局,为什么还要步他的后尘!大人…”
院门重重关上,关悬镜无奈的喊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戚戚回荡。
太子虔的死局…关悬镜突然意识到什么,僵住身子在夜风里瑟瑟颤抖。
——“云姬是带着宝图,叛国求宠。”
——“姜都沦陷时,宫中大乱,云姬知道自己留下也多是殉国而死,她不想死,她要活…她…知道周国是为了宝图而来,于是她偷走了太子虔平日钻研出的东西,但原本的藏宝图,太子虔是一定不会随意留下。云姬带走七张兽图,去见了安乐侯”
原来如此!关悬镜倒吸冷气——太子虔智谋过人,怎么会只收起或销毁宝图,却把自己悟出的七兽图随意留下…太子虔了解貌美贪宠的妻子,他也深知殇帝是**好色之徒,云姬一定会设法自献殇帝,那七幅兽图…根本是太子虔故意留给周国人。
他要用不可寻的雍华宝藏,让云姬带着这个局往鹰都去,他知道终有一天,这个局会和困死他自己一样,困住危难当头的周国人。
湘南城外
马夫陶叔驾着辆素色不起眼的马车驶出了古老的湘南城,这马车看的普通,甚至还有些陈旧,车轱辘转起时还会发出咯吱的声响,但车里缎枕软被一概不缺,显出深藏不露的细致妥当。
芳婆背靠绛色的缎枕,指尖捻住车帘,掀开衣角朝车外望去。
——“城外风大,还是车里歇着吧。”陶叔低声劝着,“小侯爷和少夫人嘱咐,我一定会把你平安舒服的带回阳城。”
芳婆咳了声道:“看来也是没良心的夫妇,婆子还想坐着闪瞎眼的乌金马车回阳城嘚瑟嘚瑟,想不到,还不如杨牧请我来时那辆马车风光。果然是嫁了人,忘了婆子我。”
陶叔干笑着,看了眼芳婆满是褶子的老脸,叼起烟杆道:“芳婆有所不知,这家大业大,出门不能显山露水,出了湘南城,天下觊觎薛家的妖魔鬼怪还少?没了紫金府庇护,沿路声张,咱们还能活着去阳城么?早连人带车抢个精光。小侯爷出门也是单骑尔尔,不是委屈芳婆,是为了咱俩好啊。”
芳婆动了动眼珠子,瞥眼又看了看车里的陈设,探出头又道:“听你说的,你也不是第一回驾这车接人送人,总不会你家夫人出门进京也坐这?上一次,你驾车带着谁进出紫金府啊?”
陶叔好笑这乡野婆子的聒噪,不过谁让自己也是个喜欢唠嗑的人,府里丫头嬷嬷个个拘着,颜嬷和自己相识多年,但嘴巴紧的跟用线缝住了似的…车里这老妪是少夫人唯一的亲人,应该也是个靠得住的主,一路要能和这婆子随便聊聊,倒也能打发光景。
“当然和芳婆你一样,也是顶顶要紧的人物。”陶叔吐出口青烟。
“哦?”芳婆来了兴致,“我看薛家人丁也不多,还能有别的亲戚?”
“谁说得是亲戚了?”陶叔摇头,“我也不知道,夫人吩咐,我照着做是。”
“切。”芳婆啐了口,“还以为你得辛夫人器重,真能知道什么,原来啊,和那些小婢也差不多。”
陶叔人过中年,又是紫金府多年的老人,要的是个体面行事,这婆子看自己的眼神满是不屑,还把自己和府里小婢相提并论?陶叔心知不能多说,但还是起了些火,非要堵一口这嚣张的婆子。
“接这人可不容易。”陶叔慢悠悠道,“差点死在我车上,多亏我一路照应,一日一盅参汤续命,这才存着一口气熬到府里。”
“接个要死的人回来做什么?”芳婆追问,“紫金府丧事也管?”
“夫人把麒麟参都拿了出来。”陶叔想起辛夫人压箱底的宝贝,怎么舍得拿出来给那必死的女人吃了呢,“你知道麒麟参么?”
落下的车帘掩住了芳婆脸上复杂的神色,“不知道。”
陶叔早猜到这婆子能知道个鬼,耸了耸肩道:“千年人参已经难得,麒麟参更是集三千年长成,形如麒麟,效似灵丹,垂死的人只要服下,能续十日性命,我家老侯爷过世前,都没舍得拿出这东西。”
芳婆冷笑,“续命尔尔,又不能死而复生,十天一过还不是得死?照我看这麒麟参也没什么用处。”
“嗨?你这婆子…”陶叔也算见识到这嘴臭的老妪,狠蹬马鞍急道:“要不是这麒麟参续命,少夫人也来不了紫金府,还会嫁给我家小侯爷为妻?你啊,该谢谢这麒麟参才对。”
——是她…芳婆老目凝住,陶叔带回的那个奄奄一息的人…是薛灿的母亲…是她…
左等右等不见芳婆吱声,陶叔故意慢下,“所以说,这马车坐的还不是顶要紧的人物?小侯爷流落在外的娘亲,还有少夫人的入殓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哈哈,倒也是有缘。”
——“她来了死,我走了可要活。”芳婆阴沉道,“别拿我和死人比,晦气。”(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