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养成记无弹窗 正文 第35章 雪色茫茫(第一更)
</script> 雪停了,映着月光,白皑皑的如同白昼,夜来的朔风将雪地冻得发酥,踩上去簌簌地作响。半轮冷月挂在几片云彩的边上,镶着一圈橙色的晕,阿措扶着白明简望着白茫茫的大地,冷透了心芯。他们从柔玄镇的山林子出来,一路向西。
然而过了一夜,天上的雪像是扯着棉絮,一直在下,官道全被淹没了。两人浅一脚深一脚地往前走,靴子里灌进了雪,被捂成了水,脚上冰凉刺骨。
“月晕而风,础润而雨”的天气气象是古人所知的,白明简指了指月亮。“阿措,明天要起风了。”
她哈着热气,捂了捂白明简的手,他的手已经冻成了胡萝卜。
是的,起风了,明天的路将寸步难行。
站在月亮地下,她辨认着雪晴之后的夜空。北极星悬在天上,她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
她在心里狠狠骂自己——你个白痴,你连方向都走错了。至少是从午后大雪遮日的时候,他们已经偏离了方向。
四下里没有人烟,昨晚上他们还能隐约看见从柔玄镇逃出来的难民,可是这个晚上他们看不到任何人。
那本《元和郡县图志》的地图极为简单,寥寥几笔的山形,大雪掩盖住了所有人为的痕迹,山形地貌无法辨认,而程二郎所告诉她去往雍州的路上景事,也全淹没在无边无际的白茫之中。
山形高低起伏,看上去一样又不一样。地上雪白的颜色,在深夜里刺痛了她的眼睛。
这特么的究竟是哪啊。
突然,白明简的脚下一滑,她扯着他的衣裳没扯住,他从山脊上溜了下去,她飞扑过抱住他的手,结果自己的力气不足,反倒被拽倒,两人齐齐滚了下去。
“少爷,你身上没事吧!”她不敢硬拉,跪坐着将他慢慢扶起来,看他脸色极差,着急的往他身上摸。
“你脸上被树枝刮伤了。”
阿措见他没事先是松了口气,他碰了碰她的脸,她恍然不觉,伸出手摸了摸,才知破皮了。
她展开手,全是血。
“嘶!”
寒风吹在脸上,她分不清冷和痛的知觉,犹如细针扎似的,她站起身来,抬脚往上爬。
白明简从褡裢里去寻药膏,瓶子塞子冻得根本拔不出来,他使劲拔了数下,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快走!”阿措拉着他往山脊上爬。
她瞧得清楚,方才在他们身旁七寸的地方,那是个雪窝子。
一旦掉下去,他们俩算喂给了这片雪野,把小命扔在这里了。
她在山脊处喘着粗气,全身二百多块骨头齐声叫疼,再也动不得了。白明简躺在旁边,气喘吁吁,也是极不好过。
雪沫往脖颈里钻,她打了个寒颤,感觉呼出的气都带着冰渣子,透心寒凉。
在柔玄镇她都活过来,冻毙在此处,她不甘心。她抖抖索索地取出绳索,拴在自己和白明简的腰间,她真没力气了,要是再往下滑,也是这点体重能延缓一点。
一呼一吸的间隙愈发漫长……她心里的急切,变化不出半分劲儿。
白明简似乎先缓了过来,他站起了身,半抱半扶着她,寻路往山下走。
她的体力已经不支了,由他拖拽着,但也怕给他造成负担,她哪怕攒起一点点力气,也要把压在他身上的重量减轻一点。
白明简似是觉察出了。“阿措老实待着。”他的双手抱得极紧。
冷月进入了云层,白明简完全辨认不出雪和路,他小心地用脚踩着,慢慢去找硬实的地方。
他这中间又磕腿又摔跤,不知跌了多少个跟头。她半蹲着身子,紧紧去抓绳子,一时不敢松开。
每次他找到了落脚点,伸手去拉自己,她都意识迷迷糊糊的说“不能再走了,天太黑了,什么都瞧不见。”
他嗯了一声,又去找了。
“嗯”是什么意思,她的脑子浑浑噩噩的,想不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了眼睛。
她竟是在一处洞**里,那种洞**潮湿腐臭的气息她很是熟悉。可她和白明简明明走在雪地里,大月亮底下大雪一望无际,仿佛永远都走不出去。
她竟是出现了幻觉。
“嗤!嗤!”洞**的石壁上震响回荡出声音。在不远处,她看见了一闪闪的火星。
她的幻觉真是奇怪,火星一闪,黑暗中照出了白明简的脸。幻觉居然是有逻辑的,白明简正在打燧石,声音单调之极,他一遍遍在打,极有耐心的无数次重复。
是那燧石的火星一闪一闪的,总也敲打不着。
这是濒临死亡的感觉?她想着,这场景似乎只是无聊,她的意思飘飘忽忽,却也没有什么灵魂俯瞰*的感觉。更没有前世宗教学说渲染的那么玄乎,什么天堂之门,地狱之河的。
爸爸,妈妈,妹妹……
白明简跟着死了吗?
她真心对不起这个小男孩,似乎他跟自己在一起,他的运气反而变坏了。不止家没了,家乡也没了,最后连性命都没了。
“阿措!”有人在叫她。
她摇摇头,她不是阿措,平日里被叫这个也罢了,这身躯壳里的灵魂并不叫这个。
“阿措!”那声音更急切了。
突然,她的脚感到了一股暖意,冻僵的脚趾微微可以动了,她心里想着好温暖啊,冰凉的脚趾又往近蹭了蹭。
那个声音变得激动了。“阿措!”
她下意识地回了句少爷……她隐隐想着这有些不对,可脚上真舒服啊。先不管了,这样待下去吧。
脚上的温暖,慢慢在唤醒她身体其他部位的知觉。
又过了许久,享尽温暖的双脚不再舒服,有了疼痛感,她不自然地蹬了下腿,神志瞬间醒了。
“别,别,少爷!”
她挣扎起来,原来她的鞋袜都脱了,双脚全是在白明简的衣服里边,抵着他的胃部,与他赤着的肌肤相贴,如何不暖。
“你清醒了。”他的声音透着喜悦。
“我的脚冻伤了,你别再裹着了,我的脚可要残废了。”
他吓得松开了手。
她慌不迭地去找自己的鞋子。
洞**里很是安静。
“少爷,我们这是在哪里?”她并没摸见鞋子。
他们居然逃出了雪地,还找到了个避身的洞**。这要是她干的还有可能,但是白明简什么时候有这个本事的。
“真的会残废吗?”他在黑暗里担心地问。
“不会……哦,差一点点。”她非问非所答,胡乱应付道。
洞**里感受不到风,他将洞口用东西遮住了。若是他再将火打着,他所做的一切堪称完美。
这……是不是太不能让人相信了。
她脸上有什么流了下来。
“嗤!嗤!”她砸起了燧石。她让白明简把鞋子先给她。他不肯,只说他要去。
还好,没有把手艺全教给他。
“少爷,这燧石砸火也要碰人碰时候,我来试试。不然洞里过夜得冷死呢。”
他郁闷地把鞋子递了过去。
鞋子湿哒哒的,她的脚伸进去的时候,又是一阵刺痛。这其实要比想象中要好,她应该只是轻度冻伤,并且白明简拿体温给她煨暖回来了。
其实她亲手缝制的两双鞋子,又在里边贴了羊皮垫子,已经是最大限度的保暖了。但这场雪突如其来,来得欺负人了。
外边的月亮地仍然亮亮堂堂,雪地上留下一行清晰的痕迹。她细瞧之下,原来情况真是惨。
很明显,那痕迹东一块西一块,根本不成脚印。她都想不出白明简,是怎么将昏倒的自己一路拖拽过来的。
白明简不放心地从洞口探出头来。
她要他赶紧回去,守住洞**。这大雪天除了人,还指不定有野兽要钻进来呢。
她这会还在尴尬着。
……
这场大雪下得极大,但天气寒冷,却还没有全部浸湿植物的干茎,白明简寻的柴火发湿,是寻的地方不对。她拿起匕首,砍断了埋在雪底下的树丛,收拾了一堆干的树根树枝。
她一边砍,一边埋怨自己。她那坚强的生存意志是飞了吗?她没死没重伤,怎么怀疑到濒临死亡身上了?
她的脆弱竟跟这场雪一样,突如其来。
火燃的极旺,将洞**照的暖暖和和,她心中得意,这活计她办的比白明简漂亮。那会儿,在迷迷糊糊中,她记得那一声声无休止的打击声。
她有种奇怪的想法,他定会一直打下去。
白明简一直在盯着火苗,似乎在研究当初是怎么失败的。
她突然不乐意起来,若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来干,那还需要她做什么呢。
这火势,是她故意烧的这般旺的。……可她也不安地往洞口处看了一眼。
这洞口径直径长,火光没有东西遮挡,老远能看见。
她自然不是怕野兽出没,它们看到火光是不敢厮近的。但是人……若是突然有人,会见到火光跑进来呢。
她本能地生出了警惕,但随即……觉得自己想多了。
他们在这个地方九死一生,差点冻毙在外头,始终连个人影都瞧不见,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出来个“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