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月无弹窗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相兮相系,行之行知(六)
千童城郊外的那个深宅外,静姝和江绍然俯身而望,可另一头却还有一群人,也在死死望着深宅及周边。静姝道:“这些人莫非是父皇的人?”
江绍然摇摇头,道:“这些恐怕是赵高的人,所以才不敢光明正大地守在门外,只能在暗中看着。”
“若是如此,我们是不能够回去的了。”
“我们再看看罢。”
“也只能如此了。”
可他们再是细查许久,也不曾见有人走动或是言语,静姝渐渐没了耐心,恨不得执剑上前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江绍然因此提议道:“易姑娘,他们不认得我,让我去会会他们。”
静姝叮嘱道:“你小心。”
江绍然低低应和了一声,与静姝商定,是要冒充赵高的人前去发号施令,正欲前去,静姝忽然道:“等等。这些人无论是谁的人,你都不能去。”
“这是为何?”
“若是赵高的人,他们会在此处守着,说明他们要么知晓了我已离开船上,要么是觉得父皇将我送到此处来安度一生,不管是什么,他们定然是要抓我,日后好以此威胁我哥哥。
而此前父皇来时,跟在父皇身边的是你父亲的人,你想一下,赵高平日里在我父皇面前是何等人物,可实际上,我父皇竟在背后里培养一群暗卫,你父亲前去上郡找我哥哥,想必我父皇培养暗卫的目的是为了让我哥哥有能力与胡亥抗衡。
现在你若冒然前去叫他们离开,他们定然要怀疑,日后也定会查你是何人,若叫他们查得,那我父皇培养出来的暗卫也要暴露,那赵高只需设个小小的陷阱,并在我父皇面前说这些暗卫乃是我哥哥拉起来的江湖中人、意图不轨的话,恐怕我父皇就要以此杀了你父亲,而我哥哥若是狠不下心来,又因此去求我父皇,这样一来,我父皇恐是要废掉我哥哥,那我哥哥日后便是没什么能力与胡亥争的了。”
江绍然连连点头,心中大为吃惊,不想他将自己父亲性命都全全考虑在内,一时也颇为感动,问道:“那我们现在只能走了么?”
静姝无奈地点头表示只能如此,与江绍然二人退去。
……
时间是世间最无情的东西,一晃之间,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极长的梦,时间已过近两月。
上郡,肤施县。
静姝和江绍然偷偷摸摸、躲躲藏藏,一路相携,终于在这个聒噪的春夏间,来到这个地方。
他们直奔骆行山庄!
却不料骆行山庄已是一片废墟,静姝大为吃惊,心中哀切,叹道:“父皇竟这般快速。”
江绍然耳尖,忽然道:“是何人!”话罢,随着一道黑影而去的方向奔去。
静姝紧随其后,跟至一条小河边,河两边林木丛生,可奇怪的是,这河虽小,中间竟然自成一个漩涡。
此处乃是骆行山庄的后山东边,西边自是那一片坟墓,东边便有这一条河。
静姝不曾来过这里,如今的感觉却颇为奇怪,直觉中似乎有一个人在暗中注视着,可其目光自何处来、其人又在何处,她却辨别不出。
江绍然看了看林中,向静姝投来一个目光,静姝知晓他是要去林中探看,点头同意。
这是他们在江湖中各地中摸爬滚打而形成的默契。
静姝又望着河水发呆,心中凄然,却不知后头忽地有人影出没。
“你竟能将自己的师父都出卖了!”
静姝听见后头熟悉的声音传来,讶异非常,霎时转头,果如心中所想,来者便是九冬焱!
九冬焱的眼神已然疲惫不堪,如今恨意飞升,手中的刀颤动不安。
“师父死了?”
“连骆庄主都死了!”九冬焱冷笑一声,声音低沉,却像是在咆哮一般,“骆懿和我娘的尸骨无存。”
静姝急切地道:“也许他们并未死去。”
九冬焱伸出脏兮兮的双手,问道:“那我找这许多日,怎地也找不到!”
“你……你先冷静一下。”
“冷静?你如今还叫我冷静?”九冬焱讽刺道。
静姝撇了撇嘴,原本自己的许多恨意在此时忽地迸发出来,怒道:“那你呢!你还不是么?你从一开始就想我的父皇死!”
九冬焱此时并不想做什么思考,也难以思考,喝道:“秦皇本就该死!”
静姝眼眶早已透红,此时恨意大增,拔剑而上,不料耳边传来一声:“简直跟你父皇一模一样!来啊,杀了我啊!”
剑至九冬焱脖颈,静姝的视线已模糊,甚至是这前面的人都看不清晰,忽然她的身边闪过一个黑影,立在一旁。
是江绍然回来了!
九冬焱皱眉看了看江绍然,冷笑两声,向前逼近一步,脖颈处郝然出现了一道血口子。
静姝慌忙地将剑收回,江绍然提剑指向九冬焱,静姝只一眼示意,江绍然立即退下,立在丈许之外看着。
“既然你杀不了我,现在换我了。”九冬焱冷冷地道,旋即挥刀向静姝而去,静姝始终觉得是自己对他不住,只闭眼任他如何。
谁又能想象得到这样一对璧人儿再次见面的时候竟拔刀相向了呢?
可这时间的爱,又有谁能懂呢?
正当江绍然大喝一声,急急刺向九冬焱时,静姝狠狠瞪去一眼,直让他的招式凌空改变,退回原处。
九冬焱又哪里下得了手?他忽地上前拦腰抓起她来,往河中一扔!
“你做什么!她不会游水!”江绍然大声喝斥,话音未落,而他已跃向河中,可那水流竟瞬间湍急起来,霎时将静姝往那漩涡中扯去,江绍然虽拉住了她的手,却无法将她从那越来越大的漩涡中拉出来,也随她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九冬焱的手瞬间抓住江绍然的脚,眉头满皱。
但那漩涡的引力越来越大,水流越来越急!
那漩涡忽然像是一只猛兽一般张开了血盆大口,“轰隆”一声,他们都随被吞去口中。
谁也没有幸免于难。
自然也无人看到轰隆声过后的河表,河水全无,河沙底下出现了几块平整的石头,而那个漩涡处,俨然可以望见下头出现的深洞。
顷刻之间,又是“轰隆、轰隆”的巨响,大石移动,水流渐缓。
河还是河,漩涡还是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