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神必安无弹窗 正文 第2章 捡到一个人
</script> 那是十一黄金周过后的第一天,天气晴朗,天高云淡,沈晴一大清早坐上了大巴车,从市区前往人烟稀少的一个地方。快到地方了,沈晴从座位上起身,对着司机提声喊道:“到陵园门口下。”
司机此时正使劲地按动喇叭,吓退正站在路中央发呆的大白鹅,他偷出空大声道:“知道了!”
到地方之后,沈晴提着一个提篮从车上下来,一脚踩上了一片鞭炮的碎屑。
这里有一个烈士陵园,每到国庆都会有学校组织学生来这里扫墓献花,即使国庆已经过去了,但那热闹而青春的气息却还残留着,沈晴几乎可以闻到一股似有还无的硝烟气息。这里面躺着的人,在硝烟中离去,又被人以硝烟纪念。
沈晴摇摇头,拎着小竹篮,从烈士陵园的门前走过,走不出十米,一条小道赫然出现在眼前。沈晴熟门熟路地转了方向,往小路里走去,从石子儿路走到泥巴路,再从泥巴路走到小田埂,到最后,几乎都没有路了,这样走了二十多分钟之后,她停在了一座坟墓前。
这座坟墓被枯黄的杂草覆盖着,顶上盖着两个贴在一起的泥块儿。在a市的习俗里,墓里埋一个人放一个泥块,埋着夫妻两个放两个泥块。
这是一座夫妻坟。
她把篮子放到了地上,挨个将篮子里的东西去了出来,小米酒、大米饭、炸黄鱼、红烧肉,乱七八糟的一堆儿东西全都放在了墓前。
做完这些之后,沈晴跪坐在墓前,道:“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梦见你们了,所以今天来看看你们。”她看了看墓碑上贴着的照片,有些迟疑地说:“应该是你们吧,我没亲眼见过你们,不过照片里的你们是长那个样子的。”
“我记得许阿姨说过你们喜欢吃这些,所以带些来了,我做红烧肉的技术不怎么样,妈你看着吃吧。”
低头看着颜色有些过于浓郁,看着并不怎么好吃的红烧肉,沈晴沉默了许久,再抬眼的时候,她对着照片笑了笑:“什么时候再给我托个梦吧,我……很想你们了。”
……
在墓前呆了近半个小时,沈晴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裤腿,拎起竹篮,离开了这里。她并没有按照原路返回,而是另外寻了一条路走,沿着几乎被杂草淹没干净的道路,沈晴停在了一个破败的城隍庙前。
这个城隍庙的岁数已经很大了,已经千疮百孔的墙面四处漏风,不过好处是庙里的采光不错,细小的灰尘在光束中上下翻飞。
这个城隍庙是沈晴一次扫墓时发现的,那个时候的沈晴对这里还不算太熟悉,扫完墓回去的路上不小心走错路,走到了这个庙前面。那个时候这里的人还很多,来这里上香的人络绎不绝,于是当时的她也跟着进去拜了拜。自那以后,每一次给父母扫墓她都会来这里拜拜。虽然在漫长的时间里,这儿已经随着人口迁徙变得荒凉起来,但这个习惯已经养成了。
沈晴刚一走进去,差点被灰尘呛得咳出来,平复了呼吸之后,沈晴眯着眼睛看了看供桌上方摆着的东西,嘴角不自觉一抽。
上一次来的时候好歹还是三个塑像立在上面,这一次来,那两个铜像已经不知何处去了,不知道是被哪个人偷出去卖了。供桌上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木像,顶着一个摇摇欲坠的脑袋,睁着一只灰蒙蒙的眼睛,□□地立在原地。
沈晴看着那个雕像,无奈地摇摇头,只怕下一次再来的时候,连这个都没了吧?她从竹篮里拿出一个提前准备好的垫子,仔细地铺在地上,跪了下去。
拜第一下的时候,沈晴突然觉得庙里有什么动静,像是稻草被什么东西碰到了。
她倏然睁开眼睛,面前,塑像安静地顶着自己的脑袋,艰难地睁着被灰尘糊上一半的眼睛,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前方。右前方的角落里,不知道是谁堆着一堆稻草,有几根被漏进来的风吹到了,落到了地上。
沈晴没有多想又拜了下去,拜下去的一瞬间,又是一声簌簌的响声,沈晴没有管那个声音,坚持拜完了第三下。
抬起头,面前的塑像还是站在那里,沈晴皱了皱眉,打量了一下这个塑像。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这个塑像的表情和刚才有些不同,像是,有些狡黠。
狡黠?
还没来得及多想,一阵一阵咳嗽声突然响了起来,在这个安静的破庙里像是炸起的惊雷,沈晴被这一阵咳嗽吓得往后一退,一下坐到了地上。
这庙里有人?
随着咳嗽声渐渐缓和,稻草堆缓缓地从里面动了起来,簌簌声中,一只手忽然冒了出来,这只手苍白而修长,骨节分明。在这个四面漏光的城隍庙里,这只手被照得如同透明一般。
与此同时,稻草堆里的那个人成功地把覆盖在自己脸上的稻草全都拿了下去,一张让人见之难忘的脸露了出来,桃花眼缓缓睁开,薄薄的双唇难耐地动了动,一声痛苦的□□不受控制地从嘴唇中逸了出来。
沈晴缓缓地爬了起来,不自觉地猫着腰往外溜,想要拉开和那个稻草堆的距离。
万年没人的破庙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躺在稻草堆里的男人?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不是好奇心满满的小孩子,也不是无知无畏的探险家。
反正,跑是了。
可惜在沈晴差最后一步跑出城隍庙的时候,那个男人突然朝着她的这个方向大喝一声,一瞬间迸发出了无与伦比的活力:“等等!”
沈晴被这一喊吓得止住了脚步,下意识地回头,看着那个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的男人,沈晴心想看一眼,没事的话赶紧跑。
然而……
“噗——!”
这个男人吐血了雾草。
沈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血吐得像是喷雾一样浮夸,滋滋的往外喷,差点在光线中变换成小彩虹,吐完了血,这个男人歪头,表情瞬间切换,面露痛苦绝望,声音缥缈虚无:“救我。”
说完这两个字,他倒下了,倒下之前,一只手还在固执地伸向沈晴。
沈晴:“……”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她救。
日。
总觉得自己被骗了。
两个小时后,医生的诊断如下。
“没事儿,是营养不良,哦,你说吐血?舌头被他咬破了。”
坐在输液室,陪着一个陌生的人挂着葡萄糖的沈晴还是不得不承认,她真是太傻白甜了。
不,她被骗是因为她还有基本的道德底线,有一颗济危扶贫的心,她这种人是干不过身边的这种戏精的。
想到这里,沈晴猛地扭头,看向戏精。
戏精已经偷偷地睁开了一只眼睛,贼兮兮地看向沈晴,见沈晴忽然转过了头,他没有任何的应激反应,手都没有抖动一下,而是缓慢安详又决绝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梦游一样。
沈晴:“……别装了。”
男人睫毛都没抖动一下,没有一点儿睁开眼睛的意思。
沈晴:“你再不睁开眼睛我走了。”
男人倏然睁开了眼睛:“别啊。”
沈晴冷笑一声:“我需要解释。”
男人还在装蒜:“解释什么?”
沈晴长出一口气,把手机塞进包里,起身道:“我走了。”
男人连忙伸出那只空余出来的手拉住沈晴的衣角:“等等!我解释。”
沈晴抱臂而立:“解释。”
男人:“我叫谢必安。”
“嗯。”沈晴点了点头,心想这个名字倒是不多见,和神话里的白无常名字撞了。
谢必安接着说:“我不是有意要骗你,只是我一个人已经在那里呆了许久了,一直也没有人来,假如你再离开,我说不定真的会被饿死了。”
沈晴:“你不会自己走出来?”
谢必安嗯啊几声,含糊其辞地说:“我走了几次,走不出去,只能再回去了。”
沈晴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了:“你家人呢?我打电话叫他们来接你。”
谢必安垂下眼睑,摇头道:“他们都不在了。”
沈晴一怔,这和她倒是一样:“那你……家在哪里,或者在哪里工作?”
谢必安抬头,对着沈晴一笑,笑容里满是失意:“没家,也没工作。”
和她同样的身世啊……
沈晴心里忽然涌上来一股同情:“我那里有房子,房租先不跟你要了,你先住着,过几天你找个工作再交也不迟。”
谢必安眼睛一亮,一瞬间笑如春花般灿烂:“多谢了。”
彼时的沈晴尚没有意识到,她到底捡了个什么破烂玩意儿回家。她兴致勃勃地带着谢必安来到了她的房子里,将最后的一间房屋租给了他,还去超市给他购置了一身衣服。
直到半个多月过去了,谢必安从刚来的时候那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变得生龙活虎龙精虎壮,他却没有一丝想要出去挣钱交房租的意思,即便是沈晴给他介绍了几个工作,也是东打一枪,西打一炮,没个正经样子。
沈晴的同情如同被浇上一桶冷水的火把,“呲”的一声熄灭了,只剩下袅袅的青烟熏燎着沈晴所剩无几的人性,让她没办法直接把他赶出去。
不过,再这样下去,她还是要狠下心的,她又不是开救济会的,一个大男人看着年纪也不小了,算出去睡大街也是他自己的事情,谁让他拖欠房租。
……
看了一会儿经书,沈晴把手里的书放下了,准备给自己做个晚饭吃。
吃完饭以后,她窝在沙发上看了看手机,玩了玩电脑,等到了十点钟,她洗漱了一下,躺床上开始睡觉了。
她没看到的是,在她睡着之后的一瞬间,床头柜里突然发出了一阵绿色的光芒。
“小姑娘?”
眼皮都还没有捂热乎,沈晴觉得自己耳朵边儿上似乎有人在说话,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小姑娘!醒醒!”似乎有人拍了拍她。
沈晴痛苦地捂住了眼睛,睡觉呢谁在这打扰她睡觉,烦人不烦——
等等,她不是躺在自己家里的床上吗?
沈晴打了一个寒噤,她猛一睁眼,看清眼前景象的那一瞬间,她差点叫出来。
她怎么睡在一条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