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神必安无弹窗 正文 第24章 终于回家了
</script> 第二天天刚亮,沈晴起床把谢必安叫了起来,两个人坐在路边的小吃店里随便地喝了两碗粥,然后直奔车站坐车去了。说是车站也不尽然,其实是一个停着许多面包车的十字路口,那些面包车的挡风玻璃内夹了一个纸板,纸板上写着车的目的地是哪里。司机都站在路边招揽乘客,见人问:“去长兴吗?去柳沟吗?”
假如乘客刚好是要去那个地方的,两个人像是接头一样,司机从一堆密集停放的车辆里左右穿行,把乘客带到自己的面包车里。待乘客上车之后,司机又离开,去路口接着招揽人,直到车做得满满当当,连只蚂蚁都塞不进去。
沈晴这还是长大之后第一次回到这里,对这里的种种情况还不算熟悉。
跟着一个黑胖黑胖的司机晕头转向地找到了一辆破旧的面包车,站在面包车外面,沈晴有些不敢进去,这车看上去实在是太过老旧了,还没走进去闻见了一股隐隐约约的汽油味儿。沈晴质疑地看着那将将挂在门框上的车门,总觉得跑起来的时候这门很可能会被咣当掉。
司机看着沈晴站在车门前面不动,咧着嘴笑着说:“小姑娘啊,这石集天天只有我还跑那条线了,你不坐没车了。”
沈晴听他这么一说,只能强行压下了对于行车安全的顾虑,忍辱负重地上了车,身后的谢必安把行李都放进后备箱之后也跟着坐到了沈晴的身边。
在车里等了二十分钟之后,车上的人终于满了,司机手法熟悉地从车群里破围而出,车轮几转把车开到了大路上,面包车在一串“男人在外不容易”的伴奏里一路往前疾驰。
车跑起来之后,沈晴立刻把窗户摇开了一个口,呼呼的冷风从窗口往车里灌,汽油味儿倒是不怎么浓了。沈晴深呼吸几下,才算是安稳地靠在椅背上。
谢必安在她身边专注地玩着手机,低着头露出一截儿脖颈,白生生的。沈晴不自觉地往他的手上看去,正在屏幕上忙个不停的那只手看着很是修长,但这修长又不带一丝的女气,骨节生得恰如其分,如同青竹上的竹节,光是那双手能叫人在他身上留驻视线。
沈晴的视线刚在他身上停留了一小会儿,谢必安像是长了后眼一样,蓦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侧着头看向沈晴:“怎么了?”
沈晴像是触电一般猛地收回了视线,而后又觉得有些太过做贼心虚,她复又看了回去:“没事,你接着玩手机吧。”
谢必安点头,却也不再玩手机了,他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放,伸了个懒腰,扭头看向窗外:“还要多久可以到?”
沈晴还没说话被司机抢了个先:“还有半个小时到了!”
谢必安一笑,开始跟司机聊天:“师傅,这路看着不怎么好走啊。”
司机一面开车躲过一个巨大的土坑,一面深以为然地附和道:“这路这样,我都跑许多年了,路越来越坏,连个石子儿都不铺,下雨下雪天等着吧,车都给你陷进去。”
谢必安随口问道:“都没人给修吗?”
司机叹了一口气:“十几年前说要修,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再听见消息了。不过现在也不用修了,村里面的人也越来越少,等老的死光了这个村算是荒了,要路没用了。”说着司机往后视镜里一看,问道:“以前没见过你们二位,是来探亲的?”
谢必安点头:“是,她小时候在这里长大的,现在来看看。”
司机难得地回头看了看谢必安一眼,而后转过头夸赞道:“陪老婆来探亲,小伙子不错啊。”
沈晴正在一边儿听着,见司机忽然说到了她身上,她连忙澄清自己的身份:“我不是他妻子。”
司机嘿嘿地笑着:“哎呀,应该也不远了。我们都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没什么不好意思,谈朋友嫁人生孩子,都是一连串的事情。”
沈晴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又被谢必安打断了,他伸出手对沈晴比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先别说话,而后他迅速地换了个话题:“师傅,你知不知道的安远孤儿院?”
司机被他一带也忘了自己刚才说的是什么了:“孤儿院?知道啊,不过那地方多少年都没人住了,你们去孤儿院干什么?”
谢必安面不改色地说:“我们去的地方在那旁边,师傅您能不能给我们送到孤儿院门口,这样省得走那么远了。”
司机很爽快地答应了:“好嘞。”
下车之后,沈晴目送着那辆面包车离开,等确定那辆车已经看不到之后,沈晴狠狠地踩了谢必安一脚:“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澄清?”
谢必安被她踩得哎呦一声,弯下腰去揉脚,一边揉一边说:“那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说是雇主人家还觉得稀奇呢,干脆说是夫妻,省得吸引别人的视线。”
沈晴听谢必安这么一说,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什么要说是夫妻,不能是兄妹。
她来回审视了谢必安几遍,见他那副坦然又有些委屈的样子,沈晴不得不放下了心里的一点不对劲,板着脸带头去孤儿院了。
走了一分钟之后,沈晴站在了安远孤儿院的门口。
曾经的安远孤儿院在十几年过去之后,已经变得破败无比,大门上锈迹斑斑。院子里枯死的杂草都有齐腰高,只有中心的红砖路上还算是干净,没有什么多余的障碍物。前后七八个小楼杂乱地立在院子里,墙面上的石灰都脱落的差不多了,在多年晴雨折磨下,小楼们已经显出了沉沉的老态。
谢必安站在门外,四下观望,推测着哪个楼才是沈晴住过的房子,他一个人想了许久才忽然发现沈晴已经许久没有说话了。他一扭头,看向沈晴。
沈晴这会儿脸色很不好看,面上泛着灰,如同蒙上了一层过往的霾雾,在过往的回忆里艰难而又小心翼翼地呼吸。
谢必安心下有些担心:“哪个屋子是你住的?”
沈晴看着院子,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而后她转头,看向谢必安:“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
沈晴认真地说:“牵着我。”说完话她把手递给了谢必安,然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抬脚往里面走去。
往前走十米,拐个弯,再走三米,然后往右走一个半圆,然后往前走二十米,然后右转……最后上台阶三级,走两米,接着上二十个台阶,转往右,再走二十个台阶,左拐,走三米。
到了。
这么长的路途里沈晴一直都是闭着眼睛的,她任由谢必安牵着,为她提示前路上会有什么样的障碍。这段路实在是弯绕曲折,有些路明明可以走直线,却被生生地绕了很远。他们花了二十分钟才到达位置,可其实,这段路只需要走两分钟而已。
到了地方之后,沈晴没有睁开眼,而是忽然蹲了下来,试探性地摸了摸墙角处,手指在墙面上一点一点地挪动。终于,在灰尘覆盖的墙面上,沈晴摸到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沈”字。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个位置,却记得走向家的路径,还记得门前的墙上有一个用钥匙划出来的“沈”字。
这个沈字写得铁钩银划,字体大开大合,沈字的最后一笔写得极重,往墙里嵌得很深。
沈晴一遍一遍地抚摸着这个“沈”字,一遍一遍地从脑海里找关于这个字的记忆。有她站在门边,抚摸着这个字等着父亲掏钥匙开门,有她一个人偷偷跑出屋,站在这里倾着耳朵听外面的风声,在父母焦急的呼喊中嬉笑着跑进屋。
这个“沈”字,是她的父亲给她写的门标,只给她一个人用的。
沈晴蹲在地上,摸着那个已经分别了十三年的“沈”字,忽然间确信了自己已经回到了旧时的家园了。
她在从出生到七岁那长年的黑暗中,一直都被自己的父母牵着进出大院,生于此长于此,却从来不能看它一眼。而在自己的眼睛能看到东西之后,父母已经亡故,孤儿院也被突然解散。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回来的理由,也没有回来的勇气。
她在自己的房子里流亡了十三年,却只是机械地生活,延续自己的生命而已。而自己真正的家,曾经和父亲母亲一同居住的地方,却在这里独自地沉寂了十三年。
沈晴缓缓地站了起来,却迟迟地不敢睁开自己的眼睛,她怕自己一睁眼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