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法则[娱乐圈]无弹窗 第037章 廖叔
</script> 第三十七章u市的溪口影视城。
比起影视基地以秦汉唐清为主要建筑风格,溪口影视城更偏向于民国风|情,它占地不算大,内景棚众多,而且许多道具仿得极真,街道中央有些生锈的电车轨道,法租界半中半洋的餐厅招牌,以及戏院舞厅门口张贴的褪色海报,甫一走进,仿佛穿越回那个陈旧的年代。
一家名为绿宝石咖啡馆的餐厅内,前厅的每台餐桌上,都整齐摆放着成套的白瓷底金边花纹的餐盘,刀叉银亮,桌心镇一束细长玻璃颈瓶的百合,别有异国的情调。
一位身着军装的年轻军官坐在桌前,手里把|玩着一把道具枪,有些焦躁不安地等待着,此时,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推开了连接前厅与后厨的那扇小门。安洋闻声回过头去,见到苏杭整理着搭在肩头的红围巾走出来,他容貌精致,眼神因困惑而显得格外温柔,身上青黑色的长袍将他衬得清瘦文弱。
“这个总也扣不好。”苏杭扯了扯领口上的一枚盘扣。
安洋立时走过去,左右轻轻一勾便将立领束紧了,苏杭被迫抬起头来,化过妆的眼尾微微发红,显出些病弱的姿态。苏杭在安洋眼里本来是开了滤镜的,这下更是滤镜效果x,直呼:“我真是找对了人!”
这支的原曲苏杭已经听过了,歌词朦胧,曲调舒缓,但在高|潮处却又有些痛及锥心的撕裂感,不似安洋以前那种民歌风格,不知是想转型还是怎样。而的剧本也是双男主人设,安洋演一个年轻军官,而苏杭是以病弱的书堂老师身份接近安洋,其实暗地里是被派来刺杀安洋的杀手,最后苏杭选择友情放弃任务,死在了自己人的枪口下。
导演面不改色地说这是为了表达战乱间生死不移的友情,可苏杭总觉得这里头黏黏糊糊,暧暧|昧昧,俨然已经超越了友谊的范畴。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主要的镜头都在安洋身上,他只是个陪衬,而且在歌曲高|潮处死了,后半段里是回忆杀,是他现在这身长袍装扮。因为这间餐厅过两天要被另外一个剧组占用,所以导演决定先将回忆杀的部分拍完。
这段是歌曲较为扎心的部分,彼时友人已逝,而已立无数军功的年轻军官只能在回忆里怀念,此后日夜,再也没有能促膝长谈、相视而笑的交心朋友。片段式的拍摄更将这段情景裁割得骨血淋漓,若到时再后期配上安洋的歌声,怕是能听哭一批少女粉。
起先安洋还有些忐忑,毕竟他是专职唱歌的,对拍戏算是一窍不通,脸虽然还算帅,可上了镜头总觉得别别扭扭放不开。开拍时苏杭安慰他,你只要脸能看行了,其他的有我给你托着呢。
安洋深受鼓舞,后来渐渐品出来——这不是再笑他演技烂吗?这一怄气,竟还怄出了一点年轻气盛的霸道军官的味道来。
第二天傍晚,要拍摄两人最初相遇的一个场景,是在一个书局里,苏杭和安洋同时去拿一本书,伸出的手相互碰撞在一起。开拍前,安洋举着手机自拍,将在后面好奇地打量着道具书的苏杭的侧脸囊入镜头,夕阳偏于一侧,光线斑驳,岁月静好,仿佛时光真的倒流了。
没等苏杭发现他的小动作,安洋已经将照片上传到微博里了,短短几分钟得到了上万转发评论,大家纷纷猜测那个清瘦隽美的侧脸到底是谁,现场有安洋的女粉,已经捧着手机小声惊叫,脑补了一大出霸道军官俏书生的戏。
导演拍拍手,示意各部门准备,苏杭和安洋也快速进入状态。这时,有两人一前一后晃晃荡荡从街道那头走过来,其中一人手里举着相机,一直啪|啪|啪地拍,最后两人停在书局前,走在前面的那人悄悄拍了拍导演的肩膀。
“牧然。”导演傅清荣抬起头来一看,打了声招呼。
廖牧然点点头,视线挪移到书局里,里面两人均背对镜头,一个直挺挺站着,颇有些局促的样子,想来是拍戏的新手;而另一人着一身青色长袍,立领之上露出半片雪白的耳朵,风姿清俊,身材修长,气质与这仿旧的书局浑然一体。
他不禁眼前一亮。
身旁负责拍照取景以作参考的助理也发现了苏杭,小声道:“廖叔,那个人还不错诶。”
廖牧然对此没有妄作断言,直到这个镜头结束,苏杭按照剧本慢慢地回过头来,朝镜头温和地笑了一下,这里在后期是要做虚化处理的,届时成品里会看到苏杭的身影似薄雾般随风而散。廖牧然这才缓缓摇了摇头,收回视线:“脸太漂亮了,我不需要这么漂亮的脸。”
苏杭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淘汰,只看到傅清荣旁边有道身影掉头离去。
安洋转过身,远远一望,惊道:“那不是廖牧然吗?”
苏杭:“……”
后两天要拍制服场景,安洋着军绿,苏杭着黑,军队派别都是虚构的,但不得不说黑色实在是太适合苏杭了,皮带一束,两条大长腿裹缚在笔挺的军裤里,最后干净利落地收入一双风格严谨的军靴中,将他浑身的柔气瞬间敛起,从内而外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禁欲气息。
他手握枪支,黑洞洞的枪口顶住安洋的太阳**,这个镜头被缓慢拉长,在两人之前反复游移,最终,仿若静止的时光被一声枪响打碎——苏杭松开手,缓缓抿起一个欣慰的笑容,枪支掉落在脚边的瞬间,他也同时扑倒在地上,胸口被子弹洞开,血色晕开,染成一朵凄艳的花。
午间休息,傅清荣把安洋叫去,指出他哪里神色和动作不对,可能过会还要补拍一条好做剪辑,苏杭无所事事,管竹钰要来一支烟,窝在凉棚里一口一口慢慢地吸。其实苏杭十六岁学会抽烟了,第一次是纯属少年人的好奇心,呛得满脸通红,但真正习惯烟草是被俞叶舟包养的那段时间,但也不常抽,因为烟味会蓄积在口腔里被俞叶舟发现。也许正是因为那时被压抑久了,一朝解放以后,烟瘾反倒翻上来了,但因为有竹钰盯着,好几天他才能抽上一根。
苏杭终于拿到烟,自然要好好放松一下,他嘴里叼着烟,眼睛眯着远远打量那边正被训得一愣一愣的安洋,懒散得像只白日不愿动弹的猫。他正找地儿弹烟灰,忽然身旁落下来一道浓重的影子,苏杭抬头看了一眼,正是那天头也没回的廖牧然。
廖牧然大概将近五十岁,也许是常年奔波在片场的缘故,眼角有几条皱纹,但风华仍在,并不显老,看得出年轻时长得也不差,有股颇有魅力的儒雅味儿,坐下来时身上有道淡淡的烟味飘过来。
“能给我一根吗?”他看着苏杭,笑起来眼角有几条鱼尾纹。
苏杭赶紧摸出一支烟来。
廖牧然将烟夹在指间,却也不急着抽,只侧目打量着苏杭,直到苏杭心惊胆战地将嘴里的烟吐出来,他才开口笑道:“你让我想起来一个老朋友。”
见苏杭不解,他解释道:“他也跟你一样,喜欢把烟嘴咬扁。”
苏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烟,烟嘴果然是扁的,他自己没知觉,大概是长年累月的一种习惯,但咬管状物的习惯说来也不是很罕见,像喝饮料会咬吸管一样普通,大众得很。他不是很明白廖牧然提起这个的缘故,只擅自理解为,这是廖牧然上来搭话的手段而已。
于是他慢慢叫了声:“廖导。”
廖牧然点点头,直截了当地说:“我看了你的戏。”
这位廖导演据说背景雄厚,不到三十岁拿了好几项国际大奖,几部成名作品至今仍是影评界的热议电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不拍电影了,转而去拍了档次低了一截的电视剧。廖牧然年少出名,但不似其他导演那样盛气,反而郁郁沉沉,若说像什么,大概像一方积蓄了浓重黑墨的砚台,沉得搅不出一丝的波澜。
苏杭顿时有些紧张,直起腰背来悉听意见。
廖牧然垂下眼睛:“你很会拿捏人物心态,表演方式十分细致,我看到了你表现人物时的小动作,很不错。”未及苏杭回应他的夸奖,便见对方眉目微蹙,道:“但是不够内敛。”
苏杭眨了眨眼。
“年纪轻轻能有这样的演技诚然不错,但你有些急了,翅膀还没硬实急着往天上飞,到时候摔下来,连骨头都要被摔碎。”廖牧然道,“到时候疼的不只是你,还有冒险用你的整个剧组。”
苏杭仔细斟酌着廖牧然的话,他当然不觉得廖牧然会是那种闲着没事上来跟小演员闲扯淡的人,廖牧然头顶有光环,虽然这光环已经有了些许黯淡,但也丝毫不影响他在电影界的风评,于是苏杭诚心诚意地颔首,道:“谢谢廖导的提点,我以后会注意的。”
廖牧然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真的很像一个人……当然,不是说长相,是说行为习惯。”
苏杭这摸不着头脑了,只好抿唇笑了笑。
“叫我廖叔好。”廖牧然忽然说道,将一支烟抽完以后才稍作起身,视线在苏杭脸上转了一圈,他说话时声音低沉,弥漫着一种让人避之不及的亲和力,与俞叶舟那种风华正当心骄气傲的魅力不同,廖牧然身上有种会让人入迷的磁性力,是沉淀了数十年岁月和无数人生经验才能凝聚出来的东西。
苏杭下意识道:“廖叔……”
廖牧然低下头,提醒他烟快烧到头了,在苏杭低头查看的时候,忽而在他身边轻道:“晚上到我房间来罢。”没有丝毫的轻佻,也没有任何的挑|逗,仅仅是平淡地说了这样一句话,更像是吩咐或者叮嘱,脸上倒是冷冷淡淡,看不出什么苗头来。
他身后的助理见状,将一张薄薄的房卡塞进苏杭的手里,也是什么都不说,好似早已见惯这种场面。
苏杭直接愣在当场,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更显得他好像十分“珍惜”那张卡片。廖牧然见他没有异议,便满意地笑了,也没多说什么,依旧沉着似水,带着那名助理扬长而去。
入夜,安洋的镜头已经全部拍完,苏杭脱下一身黑色军装,握着那张卡片,敲响了廖牧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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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远在法国北部的一座城市,仍是天光明亮。
一名着深色西装的男人沿街道走过,他走得很慢,不时看一眼腕上的表,手心里的纸条已经被他捏了一路,从登上飞机到落地,那张柔|软的纸片已经被蹂|躏得皱皱巴巴,冒着股萧瑟之感,愈加与他昂贵的穿着打扮不相符。
他数着建筑上的铭牌号,最终站定在一扇装饰繁复的复古大门前,经典的拱形门在头顶高高|耸立,两侧廊柱上雕花精致考究,经历了百年风雨的外墙在午后阳光的映照下愈发柔美华丽。
——是一家剧院。
手抬起放下好几次,男人终于将指骨落在门上,咚咚敲击了几下。
不出多时,里面有脚步声传来,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脑袋,操|着一口英式英语,问他有什么事,说现在剧院正在歇业,并不对外开放。
门外的男人掏出名片递过去,里面的年轻人接过仔细看了看,才打开门将他让进来:“啊,俞先生你好,你预定了要参观剧院是吗?”
俞叶舟点点头,随着他的步伐进入剧院内部,迈开脚的时候心底竟有了一些胆怯,他想到这里是苏杭长大的地方,每一寸每一方都可能留下苏杭生活过的印迹,他越发心潮涌动,颇有些迫不及待和惴惴不安。
金发青年介绍道:“这座佩雷斯剧院,是由弗朗索瓦·佩雷斯先生的父亲创立,现在由佩雷斯家族的继承者经营。”他说着笑起来,好似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回过头来说:“这位小少爷说来也是不同寻常,是位漂亮的东方美人。”
俞叶舟忽然顿住了脚,看到手边的墙面上挂着几张照片,木质的手工雕刻相框,看起来已经有了一些年头,其中一张是导演弗朗索瓦在剧院舞台上,而他旁边站着一个披着王袍戏服,头戴皇冠的小少年,那时少年骨架还未张开,可精致的样貌已经初有展露,站在舞台中央仿若一颗璀璨夺目的东方之珠。
金发青年走过来,指着画面中的少年介绍:“这是现在的经营者,苏·佩雷斯,按照规定,本来应该是由这位小少爷带领您参观的,不过他现在并不在剧院里,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他说罢耸耸肩,表示很无奈。
可是俞叶舟知道,小少爷去了中国,还被他打压困禁了好几年。
“苏从小跟着弗朗索瓦先生学习戏剧艺术,也在这座舞台上出演过少年角色,是个很有天赋的表演者。”
是啊,很有天赋,所以一旦俞叶舟放开手,苏杭立即展露出他无与伦比的魅力与才华来,在那片对他来说过于陌生、也过于广袤的土地上,成为一颗冉冉发光的明星,他燃烧着,炽热着,将自己一腔热血和激|情贡献给镜头和荧幕。
他是那么有才华,俞叶舟一直都知道。
金发青年大概也是个话唠,也许是剧院空荡了太久,鲜少有人来,此刻便与俞叶舟说个不停:“其实说来也挺有趣的,苏一直很向往回到东方,尽管他从来没踏入过那片土地,让他有这种念头的是一位中国的戏剧演员,他那时每日都在看他的录像。我记得他最喜欢的一部好像是……”
“……风入松?”对方用不标准的中文念出三个字来,“其实我没看过,也听不懂,只是见他天天看。”
俞叶舟神色微变,肩头一抖,五脏六腑都被这三个字震撼到了,仿佛胸腔内有一口大钟,被不断狠命击打着,嗡鸣几乎破坏了他所有的感官,指端和舌尖都瞬间麻木起来,僵硬着吐不出一个字。他抬起手,食指悬在那张照片前,虚虚抚摸着当中少年的脸。
那少年眉目如画,笑靥如花,活力四射,一点也不像后来那个懒散似猫眼神冷淡,抽烟喝酒无所不能,甚至于冷情绝意转头离开的模样。
人在长大的过程中会改变,而促成这个改变发生的却是俞叶舟。
苏杭,苏杭……
苏杭是跨越了千山万水,跨越了七个小时的时差,跨越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国家,像只义无反顾的飞蛾一般扑向他的啊!苏杭抛却了在法国被人捧为小少爷的优越生活,遥遥千里飞往云城,一头钻进了俞叶舟一手打造的金丝笼。
而俞叶舟自己却做了那盏扑灭飞蛾一切勇气的灯火。
“俞先生,俞先生?您……还好吗?”
俞叶舟回过神来,垂下眼帘,将涌上来的一股酸涩堪堪压下,待心绪平稳才又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那一排照片——他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想更多、更充分地了解苏杭。
视线扫过最后一个相框,他猛地停住。
只见照片里是一位坐在椅子上的女人,东方脸庞,笑容温婉,膝上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团子。
“这位是……?”俞叶舟问道。
金发青年看过去,说:“这位是弗朗索瓦先生的妻子。”
俞叶舟疑惑:“弗朗索瓦先生不是终身未娶?”
对方道:“只是没有对外公布而已,为了让太太能够有一个平和的生活。”
俞叶舟久久凝视着那个女人,心里困惑不断腾起。他确信很久很久以前是见过这位夫人的,在很小的时候,在母亲的葬礼上,她一身黑裙而来,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在众人唏嘘不解的交谈里,将烈焰般的花束献在墓碑前。
那束花实在是太红艳了,在满眼的黑白中无比夺目,仿佛点燃了为了情而死去的母亲的灵魂。
她走到年少的俞叶舟面前,弯下腰来轻声道:“你要好好生活,那是你母亲所希望的。你母亲早已为你铺好了后路,别辜负她。”
“你是谁?”
对方笑着摸了摸俞叶舟的头,简单解释了一下:“你可以叫我聂姨,我是你妈妈的朋友,如果以后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找我。”
——她叫聂曦,俞叶舟后来才知道,她是母亲容倪曾经形影不离的闺中好友,是比起俞家那些所谓的亲朋更加值得信赖的长辈。
而聂曦竟然是苏杭的养母。
一切都似乎那么巧合,无形地将苏杭与俞叶舟的距离一点点地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