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剑决浮云[综武侠]无弹窗 正文 第89章 清月近人。
</script> 第八十九章。江清月近人。雨化田匆匆的走到了一间书房。
在书房之中,珍贵妃如同一只名贵的猫一样伏在皇帝的膝头,皇帝的手抚摸在她的头发上。女子整个人都是沉睡的样子,面容无端的恬静,唯有眼角的一点红痕,让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这个女人方才分明是哭过的。
皇帝抬眼看了一眼雨化田,江南的雨滴洒在他的衣角,打湿了他的长发,让他整个人都无端的呈现出了一股肃杀。
皇帝对雨化田点了点头,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雨化田开门的时候带来一阵冷风,让皇帝膝头的珍贵妃蹙了蹙眉。
皇帝抬手将一块名贵而柔软的狐皮毯子给珍贵妃盖在肩上,又轻手轻脚的在珍贵妃的颈下放了一只软枕,这才对雨化田一个示意,让他随着他来到了书房的偏殿。
走到了偏殿之中,雨化田从怀中掏出一叠没有被雨水污染半点的信件,而后跪在了皇帝面前,垂头道:“奴婢办事不利,请圣上责罚。”
皇帝接过了那叠信件,并没有翻开,而是皱眉道:“雨公公办事从来都是利落,没有一件让朕不满意的,这又是何罪之有?”
雨化田垂了眸子,道:“八年前圣上让西厂办的那件事情,是奴婢督办,奴婢没有处理干净首尾。”
八年前。
“你!”这个时间点皇帝太过熟悉,他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射在雨化田的脸上,却又像是顾及着还在沉睡的珍贵妃,皇帝的声音压低了下来:“你是说那个孩子,还活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皇帝瞪大了眼睛,道:“叶明轩?”
雨化田颔首,并没有为自己过多的解释。
他只是有些想笑。世人皆以为珍贵妃善妒,故而屠戮宫中皇嗣,使得大安皇帝子嗣凋敝,连个公主也无。然而谁又能想到,真正下令杀了那些孩子的,其实是皇帝自己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不是他和珍贵妃的血脉的,皇帝不想要。而他的一句“不想要”,却要付出很多无辜孩子的性命。这个男人,真的说不上是痴情还是薄情。
不管别人如何看,雨化田终归觉得这样的所谓“情”实在是太过可悲又太过可笑了。
——不能给自己的女人唯一,和其他的女人享受一夕欢愉,而后却要杀戮自己无辜的血脉。这到底是在感动自己,还是在恶心自己的那个女人呢
雨化田甚至有些期待,期待着珍贵妃知道事情真相的那一天,看看她到底会是如何的表情。
皇帝没有让雨化田起来,他只是沉默的将那一叠撰写了明轩生平的纸看了一遍,然后又看了一遍。
上面没有隐瞒明轩和白云城的关系,只是淡化了叶孤城的影子,更多的是将明轩和白云城的关系落在了拂月身上。拂月的身份在江湖之中并不是秘密,对于皇帝来说,他唯一的血脉与一个身世显赫的小姑娘关系匪浅,总好过和白云城主渊源颇深。
况且,当年白云城主因为他家年仅六岁的小夫人被劫走而亲涉中原,诛杀白云魔丐之事并不是秘密,还在武林之中引起过并不算小的轰动。这一点做不得假,所以当年白云城主和其夫人顺手救下明轩,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皇帝纵然多疑,可是却也不得不相信,天下之事,竟真的有如此巧合的。
皇帝已经老了,若是再早几年明轩出现,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诛杀这个不属于他和珍贵妃的孩子。可是年岁的更迭消磨了他的狠厉,这些年不得不将江山传给侄子的憋屈也让他无法对明轩下手。况且……他的珍儿还那样相信,相信这个皇后婢女所出的孩子是他们的轩儿的转世。
有一个念头在皇帝心中一闪而过,而后,越发的分明。
他将那叠记叙了明轩平生的纸最后的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将之凑近了烛火,燃成了灰烬。
冷冷的瞥了一眼雨化田,皇帝开口道:“今天的事情,希望你能烂在肚子里。”他的神色晦暗难明,可是雨化田却已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是了,他再是珍贵妃,可是和将自己的江山拱手相让给其他人的子嗣比起来,哪怕他自己的儿子再不成器,他也总是想要将自己的血脉在这天下之主的位置上传承下去的。一念声而不可断绝,在起了这个念头之后,皇帝再不肯将自己的位置平白交给几个侄子了。
只是在此之前,他还康健,一切都可以徐徐图之,也并不急于这一时。
“轩儿……”
皇帝再一次踏入书房的时候,听见珍贵妃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呓语。皇帝动作一顿,为她亲手拭去眼角的泪痕。
明轩。明轩。明轩。
这个名字在皇帝面前反复流转,最终,皇帝长叹一声,狠狠的闭上了眼眸。父子之情只是一个笑话,他当然在意这个儿子,可是绝对不是因为什么父子之情。
和皇帝这边的风雨欲来相比,知禾堂的后院显然是另一番景象。江南的夏季天气变幻迅疾,方才下过一场豆大的雨,这会儿日头又足得吓人。拂月推开了窗子,呼吸了一口雨后新鲜的空气。
空气之中除却浅浅的泥土气息,还有一丝一缕的甜,那是被雨打落在地的花瓣的味道。拂月看了一眼被吹落在地上的花瓣,神色之中却没有什么可惜。春暖花会开,秋天果子会成熟,四季景物的更迭变幻,这本都是很寻常的事情,所以没有必要为一地落花而感慨万分。
这世间需要她去怜悯的事情太多,不过雨打落花这种事情显然不在其中之列。他们万花谷的弟子花惜花,可是却并不会为落花而伤神。
江南闷热,这一场午后的雨并没有带来多少的凉爽,拂月趴在干净的石桌上,汲取着一点凉意。而明轩则蹲在了拂月的身边,拼命的扇着扇子。他手里的扇子不是富家公子为了永福风雅而拿着的折扇,而是一柄从后厨顺来的,大叔用来扇灶膛里的火的大蒲扇。
大蒲扇被他舞得虎虎生风,驱开了明轩面前闷热的空气,让他凉快不少。然而因为要用力扇扇子的缘故,不多时候,明轩的一身白衣便能从后背处看出一大片湿痕,显是这小子扇扇子太过卖力,所以汗流浃背了的缘故。
拂月看着他实在可怜,连忙劝道:“师弟,心静自然凉,你这样也不是个法子啊。那边还有个位置,不然你也到石凳上坐一坐吧?”
明轩爬到了石凳上,侧过头将脸贴在冷冰冰的石桌上,手上扇扇子的动作小了些,却终归没停。他喘着气,对拂月随口抱怨道:“这江南的酷暑也算是难熬了,咱们白云城也是热,不过哪有这里这样闷的?”
七月里,江南空气中的水汽让人有一种恍若窒息一般的错觉,明轩所言也并不夸张。南海虽然也是四季炎热,不过海风干爽,大多时候,白云城中只是日头烈了一些,并不像现在一样让人无法忍受。
“囡囡,明轩,过来吃两块瓜解解暑。”无花不知道从哪里走过来,手中端着一个巨大的托盘,上面的西瓜切得整整齐齐,更散发着丝丝的凉意。
寻常人家用井水湃过的瓜果自然达不到这样的程度,无花手中的这盘西瓜,显然是从冰窖里取出来的。
听见无花的声音,拂月和明轩这两个师姐弟动作难得的一致。连带着趴在拂月肩头的肉肉一起,三只“扑棱”一下的坐了起来,一齐眼巴巴的看着无花……手里的西瓜。
无花无奈的笑了笑,用带着凉意的手指揉了揉拂月还有些热腾腾的小脸,而后动作优雅的放下了手中巨大的托盘,还捻起了一片特地切小的西瓜递到了肉肉面前。
“吃吧,不要弄到囡囡身上。”一身纯白□□的僧侣低头叮嘱着欢快的摇着尾巴的胖松鼠。看着肉肉摇起来飞快的大尾巴,无花开始怀疑,是不是他家幼妹养的这只松鼠其实不是松鼠,而是狗之类的玩意?
习性也太像了一些。无花伸手将捧着小西瓜啃得欢快的肉肉提了起来,在它想要惊叫却被西瓜堵住了嘴的空当,无花将肉肉放在了距离拂月稍远一些的桌子的另一边,然后无花大师他自己则毫无愧怍的坐在了拂月身边的空位上。
目睹了一切的肉肉:……人干事?
深深的觉得自己的鼠生受到的伤害已经不是一块冰西瓜可以弥补的了……至少要两块,肉肉用哀怨的小眼神看了一眼认认真真吃瓜的自家主人,然后只能飞快的解决掉方才那个大秃瓢给它的一块西瓜。
作为一只干净的小松鼠,肉肉吮干净了手上的甜瓜汁,然后便蹦到了明轩的身边。伸出小爪子戳了戳明轩,肉肉冲着他“吱吱”叫了两声。
明轩吃瓜的动作一顿,停下来静静的和肉肉对视了一会儿。
彼此的眼底都能倒映出对方的倒影,明轩盯了肉肉一会儿,发觉自己还是没有能和宠物沟通的能力,他只能冲着拂月求助道:“小师姐,你瞅瞅,肉肉它这是想要嘎哈?”
冷不丁蹦出来了这几天刚和几个东北商人学会的东北腔,明轩连忙捂住了嘴。他这几天四处转悠,也结识了不少人,会两句方言也没有什么。不过他总觉得,这种南腔北调在他家小师姐面前说,总有点带坏小孩子的感觉。
可惜明轩捂嘴已经有些晚了,拂月好奇的看了一眼明轩,也细声细气的学他说话:“你嘎哈这么说话?”
完了,师父会劈了我。明轩不无绝望的想到。
听见自家小师姐完全被自己带跑偏了的口音,明轩简直有些欲哭无泪。他当初那那几个东北腔的商人学,也不过是因为新奇好玩罢了。却没有想到东北话这样的魔性,他家小师姐才听了一句,已经染上一口东北腔了。
明轩脸上的惊慌太过明显了,以至于肉肉都忍不住跳到了站在他对面的拂月的肩头,好方便观察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咬了咬舌头,似乎这样能摆脱那一场恼人的言语错乱。明轩清了清嗓子,而后又一次对着拂月问出了自己方才的问题:“小师姐,你看看肉肉它怎么了?它想做什么?”
拂月方才用力的咬了一口西瓜,放进嘴里嚼了嚼,让甜甜凉凉的汁水溢满了整个口腔。冷不防听见明轩提问,她便将目光落在了肉肉身上。不一会儿之后,明月不甚在意的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肉肉想再吃一块西瓜而已。”
完全不理解自家小师姐是如何是和肉肉交流的,不过一块西瓜而已,很多时候,明轩还是很乐意宠着肉肉的。于是他加快了手里的动作,三口两口将手中的西瓜啃完,接着想要去盘子里给肉肉再拿一块。
看着明轩又要给肉肉拿西瓜,拂月连忙拦道:“师弟不可!”截下了明轩递给肉肉的西瓜塞进嘴里,拂月这才含糊道:“西瓜太过寒凉,肉肉不能多吃的。”
明轩的动作一顿,肉肉哀声的“吱”了一声,却没有换来小姑娘的半分怜悯。明轩见状也只能耸了耸肩,将那片本来拿给肉肉的西瓜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远处,无花和叶孤城注视着这边吃瓜的两人一松鼠。
半晌,无花轻声开口道:“叶城主这样信任明轩?”信他日后不会对白云城不利。
叶孤城眉眼之中没有半分波澜。他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却道:“我不信他。”在无花怔愣的神色之中,叶孤城继续道:“我信白云城。”
他信的,自始至终,都只是白云城而已。叶孤城相信,这座城池养育出来的人,绝对不会对这座城池不利。因为,有些温柔一旦体会过,再也不想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