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猫——血腥的胡子传奇无弹窗 正文 第四回 驿路夺魂 震山川
三子隔着酒桌坐在四爷对面,有些拘束。不过,他能感觉到四爷没像刘黑子那样把他当孩子,也不像八面通街上那些人躲着他——三子对别人的恐惧是非常敏感的,因为他是刘黑子的干儿子。“快给四爷把酒满上,这孩子不会来事儿呢”,二麻子的声音。三子抓过酒葫芦,把四爷的酒碗倒满了。三子发现单腿盘着并把那条残腿搭在好腿的脚脖子上,坐着挺平稳的。四爷努了努下巴,示意三子给自己倒上。三子摇摇头,没话。
“这孩子,让你陪四爷喝两盅,你就喝两盅怕什么的。来来来,这是俺新炸的酱。”二麻子端上来一碗酱,还有打了水焯的柳蒿芽和婆婆丁。
四爷拿起酒葫芦给二麻子倒上,二麻子忙不迭地道:“你看真是的,哪能让你给俺倒酒……”二麻子在自己两侧肩膀上擦了擦手、坐下来、给三子的碗里添上一酒、端起酒杯,“来来来,咱爷们为你能活下来,干一个。”
四爷拿起筷子在酒碗里一下,并向炕边的地上甩了甩,如此重复三次。“你看给我忙的,都忘了敬土地爷了”二麻子紧忙效仿,三子没动。四爷端起酒杯,二麻子紧忙跟上,“快端起来,这孩子,谢四爷救命之恩。”
“谢四爷”三子脸通红的着,端起酒杯。
四爷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俺时候大掌柜的给俺取了个大名,俺忘了,大伙儿都叫俺三子。”
四爷扑哧一声笑了,“你的大掌柜的是刘黑子吧?”
“你认识他?”三子的眼睛顿时亮了。四爷的眼睛却暗了下来,“只是听过,不认识”。三子露出失望的神情。四爷知道刘黑子已经死了,可是看着三子的眼睛,他没法直接出来。二麻子也没。
“来来来,喝酒、喝酒。”
当晚,四爷又问了一句“会打枪吗?”三子回答“会”之外,四爷再没话。
第二天一清早三子醒来发现枕边多了一条8大盖儿(日式步枪)和一条装子弹的武装带。三子欣喜若狂,数了两遍,子弹袋里插着颗子弹。
背上枪、把武装带扔到背上、三子一纵身从炕上落到地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路过锅台时,叼起大饼子——二麻子已经非常了解三子的生活习惯,晚上烙好大饼子就放在锅台边上,爬出了地印子。来到半山腰泉水边上,那里有块大石头,三子咬下一口大饼子、嚼着,把剩下的大饼子扔到石头上,从身上卸下枪和武装带放在大饼子边上,从腰间扯下那条多余的裤腿,在石头边上一蹭、撕扯下来,然后靠着石头坐下来就开始——擦枪。三子很兴奋,他不知道他应该先打一只飞龙呢、还是先打一只山鸡;飞龙好吃但肉少,山鸡肉多一,可是……
晚上,天早都黑下来的时候,三子回来了。二麻子担心了一整天,可三子进来的时候,他还是吓了一大跳——三子背着什么东西爬进来,带进来扑鼻的血腥气,一进屋就栽倒在地上。二麻子蹦下炕、拿过油灯一照:“俺的娘哎!”——三子背的是一头野猪,而三子正躺在野猪身上、喘着粗气、看着二麻子咧嘴笑呢——几乎全裸的身上、脸上到处是血污,而他的衣服都用来捆绑那头猪了。
过了十多天、刚进头伏、三子的快抢子弹剩下7颗的时候,二麻子传过来四爷的话“准备走一趟活儿”。
从打过了年,日本兵进来后,各处胡子被一个一个端掉的端掉、打散的打散,其结果是,各处商号不敢走货了。之前呢,这些商号向沿路的胡子缴纳一定的“供奉”就可以一路畅通,比如“九爷”这伙儿就是从八面通到牡丹江这一路上最大一窝胡子,而四爷正是这伙儿胡子的“师爷”。俺这地界,北方话的平舌音和卷舌音不分,再加上一些山东口音,您根本分不清“四”和“十”、“三”和“山”。可这师爷怎么就叫成四爷,这里还有一段故事。
“九爷”也就是九彪——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儿,自称是旗人、来自京城、是某某贝勒的直系后人,所以从打有了名气,就自称是“爷”。而四爷是个读书人,在山东老家惹了官司逃出来,一路辗转坎坷,最终落草为寇,成了胡子。民国8年刚入冬那会儿,九彪领着自己百十多号弟兄攻打高丽营那次,那是一场硬仗,异常惨烈,从下午一直打到天快黑下来的时候,高丽营被攻克。这高丽营是一个朝鲜族村子,他们沿河种水稻,相对比较富裕,由于连年因水源与其他村子发生冲突,加上胡子袭扰,他们自己购买了不少枪支弹药,在一个族长的领导下,不服九彪的淫威,终于导致这场大战。刚打下高丽营,0多里外的八面通警团在队长崔庆寿的带领下来驰援了。这让九彪爆跳如雷,放火烧掉大半个村子,劫掠50多口村民,100多匹牲畜加上枪支、现款等一路向西逃了。
本来,九彪企图以此战立威,却被崔庆寿这一搅,白白损失了二十几号弟兄、还不算受伤的。九彪是恶气难出、而又无计可施。这时,四爷出了个主意:放了这50多个高丽人,并让他们传话“九爷要血洗八面通”。
其结果是:八面通上下近千户人家是人心惶惶,有逃的、有躲的,县伊、知事恨不得吃了崔庆寿(这个人我们将来还会提到)。最终,农商二会勉强凑足了官贴、牛羊等向九彪苦苦求情,才算了事(不过,后来九彪还是打进八面通了,这是后话)。从此九彪一路坐大,而功臣当然是四爷。在一次庆功宴上,九彪酒后了一句“你可是俺的好师爷啊”,被人听成了“四爷”,于是“四爷”就成了他的称谓,很少有人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
可自打被日本兵打败之后,这九彪是音信皆无,有人他跑到老毛子那儿去了(俄罗斯)。于是,汇通久商号的三掌柜‘周疤了眼儿’就在前些日子托人找到了四爷,问四爷能否给押一趟货。开始,四爷也没想躺这浑水,可四爷又一想,现在日本兵好像根本不管山里这些事儿,而那些残余的胡子东一伙儿、西一伙儿的,再过些日子,就没人知道他四爷是谁了,于是,他接下了这个活儿。
就在下山前一天,四爷给三子捎来一副拐杖,是腊木杆儿做的,很漂亮。三子第一次见这东西,稀罕的不得了,没等二麻子告诉他怎么用,他早已挥舞起来,做出各种动作——三子现在的臂力已足够驾驭这副双拐。
下山时二麻子交代,这趟活儿最关键就是在柳毛河地界有一伙儿胡子……
周疤了眼儿拉的是黄烟,四架马车的黄烟,还有一架马车走在前头,专门拉四爷的人。除了三子和二麻子,四爷还找来四个人。在车上二麻子聊起往事,而三子不管二麻子什么,都是津津有味地听着,这让二麻子很受用,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上了。
他们在早晨天刚亮时出发,下午日头西斜时,就到了柳毛河地界。四爷看了看路两边的山,回头看了一眼三子,三子会意,背上他的8大盖儿,就向车下跳去。二麻子急忙拿起双拐“喂……”没等话,三子早已像猴子一样爬上山了。
继续走了有两里地,听到奇怪的鸟鸣,四爷警觉地直起身子,发现迎面在一个缓坡上,7个人都是骑在马上一字列开、横在路上。
四爷“吁…”了一声,停下马车,告诉车里人“别动”,他自己跳下马车,迎着那几个人走了过去。
“吆荷,这不是四爷吗,你嘠哈(干啥)去啊?”话的是中间的一个大块头。
“这不,汇通久的三掌柜有货要送到牡丹江吗,都是老朋友了,没办法,就得跑一趟呗。”
“是啊……”大块头的话没完,脑袋向一边一趔、传来一声枪响、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一只脚依然缠在马镫上,那匹马紧张地跺着马蹄,带动大块头在地上摇来摇去,鲜血汩汩流出,不一会儿就流到四爷的脚下。
就在所有人抬头向上看时,就见三子坐在山崖的石头上端着枪指向对面路边的草丛,那里,有个人双手举起枪,跪了下来。还有马上那些人也都举枪投降了。
二麻子目瞪口呆,“俺的三……爷啊!”
四爷的手也在微微发抖,他之前虽然告诉三子一旦谈不拢就可以开枪,但他也没料到三子会如此下狠手。
三子这一枪具有如此震慑力,是因为他在远距离击穿了大块头的脑袋。做到这一,需要至少两个先决条件:一,对自己枪法的绝对自信,否则你不会瞄准敌人的脑袋,包括日本兵都很少打人的头部;二,杀之而后快的必杀之志。而三子在开枪前一刻想起来的却是刘黑子过的话“要不你别勒他,一旦勒他就一定要让他折服!”
对于这段情节,周疤了眼儿的描述最精彩“他,就像一座山神一样盘腿坐在山崖上端着枪……”
当三子爬下山,跳上马车时,没人敢直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