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猫——血腥的胡子传奇无弹窗 正文 第六回 飞身赌窟 惊四座
三子他们是在四天后离开的牡丹江。二麻子腿上、胳膊上都打着夹板,另一个肩上打着夹板,还有一个留在牡丹江帝国医院——二麻子他们把所有钱都留给了那个兄弟,并留下杜三儿照顾他。四爷也从周疤了眼儿那儿借了些钱,留够了那个兄弟的看病钱,并先行一步回去了。此行三子长了见识。特别是对日本军人的嚣张跋扈,还有帝国医院里的日本“女郎中”的谦谦善良留下了深刻印象。回来的路上,二麻子颇为留恋地描述起了他住院期间的各种细节,而挨揍的事情他好像不记得了。
回来的路上,还意外地发现,每到一处总会有几个人出来拉关系、套近乎并且好酒好肉地款待。而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是——胡子。
三子意思到,虽然这些胡子都被日本人打散了,但他们在各自的地盘上依然很威风。
另外,从这些胡子的口中,三子确认了刘黑子的死讯。
刚走进下城子,四爷打发来的人就把三子一行几个人接到下城子最大的一家饭馆儿。三子下了马车,单腿蹦着,一进饭馆儿,酒保儿就大声吆喝道“四爷唉,恁的“且儿”来喽。”(您的客人到了)
三子一扭头看到,另一个店二拿着一副新拐从里边隔间里跑了出来。三子注意到这副拐比上一副结实多了,接过来、试了一下,很合手。四爷跟在后面,哈哈笑着,红光满面——看样已经喝了。
四爷把三子和二麻子带进隔间,而其他兄弟安排在外边。三子看到隔间里还有一个人——中年人、细高挑的身材,长瓜脸、皮肤白皙、眼睛、嘴巴。三子能感觉到这也是个“碴子”(狠角色)。四爷喷着满口酒气,介绍到“这是江北王铁,也是扛把子的(土匪头儿),你得叫王叔。”
“啊”三子应了一声坐下来。桌上摆着一盘溜肥肠、一盘尖椒干豆腐。四爷又叫了几个菜。没等菜上来,四爷就告诉二麻子:吃了饭,回去准备搬家——搬回九彪的老巢——铁岭河。
席间,三子发现这个王铁是个磕巴,每一句话,那张嘴都要蠕动好几下,才能蹦出几个字。不过令三子意外的是,这个人对日本人似乎很了解。他还一再建议三子也要到官府“登记”——类似今天人口普查一样的形式,他,你只要登记,就可以拿到“良民证”,而且日本人既往不咎。
就这样,这年刚入秋,三子成为了“良民”:猎人,刘山,残一腿。三子奇怪,日本人为什么会让那些官府的人做那么详细的记录——每家每户有多少人,甚至有多少猪、羊、牛、马都要详细记录。
这一年秋天,三子过得很惬意。他吃了比哪年都多的西瓜。二麻子也胖了,听他,现在四爷手里已经有了几十号的兄弟,手下罩着十几个村子,而二麻子本人也会算账,理所当然的成为钱匣子兼厨师。
这些弟兄则分散各地,能聚能散。而三子每天除了打猎,就是听书——听那些山南海北的老胡子不同版本的隋唐演义、三国演义和一些乱七八糟的神了、鬼了的。另外,他还多了两个爱好:摔跤、飞刀。
我们那地界摔跤是以两个人站着互相把双手搭在对方肩膀上的姿势开始,俗称“支黄瓜架子”,讲究的是“钩”、“踢”、“撩”、“绊”、“背”等等,是力量、技巧、智慧的竞技运动;可那些胡子没拿它当什么体育运动——他们也根本没有那概念,他们只是以此取乐罢了——就像下棋一样。
开始,他喜欢看人家摔跤。后来,自己琢磨琢磨,也上去跟人家比量,发现很少有人能摔倒他——虽然他只有一条腿,但他的胳膊长、有力量、平衡感好,他需要做的就是在别人要摔倒他之前之瞬间,把对方扳到自己的身下。
唯一他摔不过的人是——王铁。不过,王铁不喜欢摔跤,他特喜欢干净——虽然话磕巴——他的衣服要经常用胰子洗了又洗,手指甲修的干干净净没有一泥,胡子天天刮,头发也是经常修理,是那种在中间分开的那种发型。像他这么爱干净的,在胡子中间绝对是特例。不仅如此,他的马也是要每天刷洗,还有他的长枪、匕首和那把马刀也是擦了又擦、磨了又磨。不过,他对三子挺好,指三子摔跤技巧,比如,别人也知道了三子的招数,不主动进攻,就造成僵持的局面,他告诉三子贴进去、把自己唯一的腿钩到对方腿弯处、同时向后倒,然后在倒下的瞬间扳倒对方。他还帮三子选了一把匕首。这把匕首很长,有一尺半,他告诉三子这是用日本战刀打造的,刀鞘和刀把都是南梨木的,有半尺长,特适合三子的大手。刀的平衡感特好,王铁随手一扔,这把刀就稳稳地扎进五、六步外的树上。这让三子很惊讶,对这把刀更是爱不释手,每天逮谁跟谁练飞刀。他之前看到过刘黑子的人练飞刀,可人家是有好几把刀,自己找个靶子就可以练。而三子就一把刀、腿脚还不方便,所以他就得找人,分别在两棵树之间互相把刀飞来飞去。甚至有时候,晚上,四爷他们在九彪的老房子外,围着火堆熏着艾蒿烟(驱蚊子),谈论“天下大事”的时候,三子却和另外一个胡子分坐在7、8步远的两棵树之间、聊着天、把那把刀和着固定的频率飞来飞去,并发出“笃、笃”的声音。
本来这伙儿胡子在日本人进来后重新聚集起来,大家还有些生分,可经过三子与大家在一起摔跤取乐,加上他练飞刀时与他们私下聊天,三子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还有件事儿,让三子颇费了一番心思:就是他的匕首应该如何携带的问题。大多数胡子都是把刀鞘绑在腿的绑腿上,然后把刀一插,了事;有的干脆刀鞘都不用,直接插在绑腿上。三子也这样试过,不过,一来他架着双拐很不方便;二来,他即使不架拐,要拔刀也需要弯腰,这让他很容易失去平衡。他想起刘黑子是左撇子,他把刀插在左侧腰带里,而且是刀尖向上、并用衣裳盖住——很具有隐蔽性;他还观察到王铁的匕首是戴在武装带上,包括他的马刀,不过,王铁不像四爷,他不带四爷特喜欢的那种盒子枪。三子也试过那种枪,发现它跳的厉害、还打不远,于是也不喜欢它——嫌它累赘;他喜欢他的8大盖儿和匕首。经过好些日子的摸索,三子终于找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地方:就是他唯一的右侧大腿外侧——他用布带把刀鞘缠绕他的大腿上,然后穿上裤子,并把他右侧裤兜底部剪开,把刀再插进刀鞘里——就好像随手装进裤兜里似的。这样做,还有个问题,他发现有时候刀鞘会向下坠,于是他又用一个钩子把刀鞘从裤子里边钩到腰带上,这样,不论他架不架拐他都可以随时拔刀,而且极具隐蔽性。
入冬下了一场雪之后,似乎所有人都忙着一件事情——赌博。有看牌的(有别于扑克,是一种类似麻将玩儿法的纸牌)、推方子的(牌九,骨质,约一寸长的条形)、有支色子的,也有打麻将的,不过麻将是有钱人玩儿的。山里人也好、城里人也罢;胡子也好、老百姓也罢,好像全世界都在赌。三子从在胡子窝里长大,对于赌博不陌生,可他不喜欢赌。刚下完雪、迎着风,他就斗志昂扬的进山了——戴着二麻子用羊皮做的手套。他老早就瞄上一只雪狐,可几次都让它逃掉了。这让三子很恼火,他知道如果换成老猎手,早就能拿下它。
第二天天快黑的时候,三子回来了。像骡子一样拉着一个爬犁,是爬犁,其实就是四根碗口粗的树枝像“井”字一样摞在一起、一头挂在他的子弹带上——而爬犁上面捆绑着600多斤的一头黑瞎子(黑熊)。
刚爬过门前的那道山岗,几条狗的叫声就把二麻子他们叫出门来,并迎上三子。三子站了起来、指着黑瞎子,咧嘴笑了:“豁牙子(跟着杜三儿他们一起过来的兄弟),你看它长得像不像你?”
大伙儿哄堂大笑,齐声应道“像、像,太像了!”
“滚他妈王八犊子!”豁牙子也在笑。
笑声中,二麻子拉过来一个人,拿腔作势地向三子介绍,“这是鸡西大耳朵,你得叫刘叔。”
三子“啊”了一声,抬头看了这个人一眼:不高个儿,挺大的脑袋,挺大的耳朵,眼睛里好像有油一样——很滑腻的感觉。
“这是吉东这一撇子都有一号的‘蓝码’(黑话,职业从事赌博的人)这是咱们特意请人家过来的。”
三子又“啊,”了一声。
回到屋子里,三子脱了衣服,一个兄弟端过来一盆凉水,三子就在外屋地坐着马扎冲洗起来。也许是受王铁影响,三子也开始爱干净了。
二麻子走了进来,“这四爷还得两天能回来,就把熊掌给他留着得了,”
三子拧干了麻布,擦着身子,“把那对前掌给王铁送过去吧。”
二麻子一愣,“哦”了一声。
第二天,驾着马车赶了几十里山路,三子、二麻子、大耳朵,三人来到马桥河。当天晚上就登局儿了(上赌桌)。
这是挺大的一个三间土坯房(大约60-70平米),东西两间,中间是外屋地(厨房)。一进屋就能闻到酱块子和着大饼子的味道。三子他们来到东屋,这东屋有南北两铺炕,中间隔着、4米。屋子里挤满了人,还有烟。吵吵嚷嚷声中,你根本听不清谁在什么。大耳朵背对着南炕,和一群人在北炕上围坐着一个炕桌——推方子。二麻子盘腿坐在大耳朵旁边捧着他的毡帽,帽兜里是捋得整整齐齐的一打一打绵阳票子——他在给大耳朵“照管儿”。那边炕上、地上挤满了围观的人,基本都是男人。而三子坐在南炕的炕沿儿上,南炕上人少一,有多半是女人,她们在支色子。“刨子、刨子、眼儿、眼儿、眼儿”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三子没玩儿,只是看热闹,更多时候眼睛瞄向北炕。三子发现,在不被注意的情况下,观察别人也是挺好玩儿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三子靠着炕琴(木质家具)睡着了。却被屋里的声音变化惊醒了。三子睁开眼睛看见所有人都在看向北炕,那里,有人拍着桌子,还对大耳朵指指,大声吆喝着什么,二麻子好像在那里解释,有几个人似乎还要站起来……来不及多想,三子一个纵身就“飞”了过去。是“飞”,是因为三子本来身手敏捷,加上开始没人注意他,当人们看到三子出现在北炕上时,就像鬼影飞过来一样。三子的动作很简单:左手一把抓住那个拍桌子的人的头发、向下一带,那个人的头狠狠地磕在炕桌上,能看到桌子上的方子跳起来又落下;而三子的右手多了一把匕首,擦着那个人的脖子,扎在桌子上。屋子里登时静静悄悄的,一声音都没有。三子没有杀死那个人,可三子的刀扎在桌子上太深了,三子不得不继续抓着那个人的头发压着桌子,才把刀拔出来。包括二麻子,所有的人都吓傻了。三子对着二麻子和大耳朵喊了一声“走!”他们两个才恍然大悟的样子,滚下炕,急急忙忙地穿上鞋,向外走去。看他们都到门口了,三子才从炕上蹦到地上、又蹦到南炕、坐到炕沿上;三子把刀叼在嘴上——刀刃上还有血,穿上鞋,抬头看了那个人一眼——那个人的眼神好像已经痴呆了;三子又扫了一眼其他的人:没有一个反抗的眼神。三子拿下刀,在大腿上蹭了两下,装进裤兜里,架起双拐,从容地走了出去——整个过程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外边,还是黑天。
大耳朵燃起火把,二麻子把马牵了出来,那匹马极不情愿地蹶的了几次,才套上车。几个人上了马车就一路向西奔去。
一路上没人话,大耳朵不时地向后张望。天亮的时候,他们已经过了下城子很远了。
大耳朵似乎终于喘了口粗气。对着二麻子,“你这兄弟真行,才刚也就他能镇住场子。”
三子斜眼看了大耳朵一眼,突然,三子伸手抓过大耳朵的脖领子,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这是、你这是…”
三子盯着他的眼睛,“癫哈尔?”(装傻)
“你看,兄弟,有事儿你话呀,”
三子一举手,他的刀把狠狠地砸大耳朵的腮帮子上,接着,三子向后一推,大耳朵向后一滚,掉到马车下。马车自己就停了,三子也跳了下来,看到大耳朵吐出一口血水,带着一颗牙。三子蹦到大耳朵跟前,按住他,又举起刀……
“别、别、别,”大耳朵发出类似女人的声音,同时,从他的裤裆里掏出一大把绵羊票子。
“都在这儿了。”
三子摇摇头,一刀挥了过去——挑开了大耳朵的绑腿、连带着血肉,露出大耳朵煞白的细腿,和一条血红的伤口。而地上又洒落一地的绵羊票子。
这里,对于那些不赌博的人也许需要解释一下,三子为什么突然向大耳朵发难:大耳朵作为职业赌徒被二麻子请来参赌,他不应该私藏赢来的钱,而应该在下了赌场后,大大方方地按照好的比例分成(当然,他的分成不会太高);三子发现了他的手段,对于他的不诚实很生气。
三子不知道的是:他在马桥河的亮相,为他赢得了,日后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威名——山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