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大宋无弹窗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暗流
陪着丁韦去净慈寺烧香回来,丁有德顿时觉得心力交瘁。平民百姓只看到自己坐轿上山的风光,却不知各人都有各人的难处,若是可以选择,丁有德宁愿和寻常百姓一样,自己步行,踏雪上山去净慈寺烧香,只要不让他陪着丁韦。
这位丁家衙内,可当真是一点也不好侍候,虽然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一幅养尊处优的衙内派头,但底子里的精明之处,令丁有德这个在商场摸爬打滚多年的老江湖,仍有些招架不住。尽管是借着他父亲丁大全的势,让丁有德天生矮上三分,但他毕竟还如此年轻,就能有这般老练的手腕和心计,当真是令人感叹不已!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想想自己家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子,丁有德也只能感叹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好了!
回想今日在净慈寺中的谈话,丁韦对他又是拉拢又是敲打,恩威并用,俨然是丁家下一代家主的范儿。
只是丁家这条船,还真的安全吗?
过去的一年中,丁大全扳倒当朝宰相董槐,权势之盛,一时无双。但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的表象之下,又何尝不是危机四伏呢?稍有不甚,这把火就会烧到自己身上,任你什么鲜花着锦,也要烧成灰烬,化为乌有。
往年的货物,都是在年前送入临安城中的,正好可以赶上扫年货的时节,大赚一笔。今年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丁大全突然派人通知他,让他将货物暂寄在临安城外,眼睁睁地看着年关大卖的机会从手中溜走,那可是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虽说临安城中还有其他生意进帐,但万万也没有这样做生意的道理啊!
好不容易熬到大年初一,按说这个日子最是安全不过了,官差衙役也都是要过年的,却不想还是出了事情,而且还是大事。
丁韦表面上说得风轻云淡,但丁有德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哪会被他三言两语就给哄骗了?
临安知府方凡确实是与丁大全交情不浅,但举报人可是谢枋得,那是敢与上任宰相董槐和宠宦董宋臣公然叫板的人物,在士林中声望极高,一呼百应,背后又站着文天祥这位官家面前炙手可热的大红人。方凡纵然有心维护,替自己开脱,也得思虑再三,哪会有丁韦口中说的那般轻松惬意?临安府没有立即派差官来提请自己过堂问话,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丁韦越是装作若无其事,丁有德心中越是不安。
倘若真有什么事情,丁家父子弃车保帅,将屎盆子往自己头上一扣,然后甩个干干净净,那可就真的欲哭无泪了。
这些年做的事情……丁有德想想都不寒而栗,脖子上闪过一阵阵凉风,不由地伸手摸了摸颈上的脑袋,还好,还在!
不过,丁家父子就真能撇得清吗?那个泉州富商蒲寿庚,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自己可都是按丁大全的吩咐,去与蒲寿庚交易的。
一名京官,又怎么会与蒲寿庚相识呢?更何况蒲寿庚做的还是刀口舔血的生意,还是色目人……
丁有德不敢接着往下想,毕竟为丁家卖了这么多年的命,对于丁大全的事情,多少也能嗅到一点骚味的,虽然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但对自己的这双鼻子,还是信得过的!
大年初一,让丁韦邀自己一起上净慈寺烧香,不就是为了试探一下自己的口风,再给自己喝一碗“安神汤”吗?
只是,既然安神汤都端出来了,事情恐怕就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了!
不行,还是得准备一下,以防万一,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丁有德从桌上翻出一张名帖。
宋时的风俗,拜年这种事,既有亲自上门的,也有派仆役持名帖去拜年的。
毕竟,临安城中权贵巨商众多,亲戚,朋友,同窗,同年,同僚,上司……哪一家都不能失了礼数。
需要去拜年的人家太多了,对于一些不太重要的人家,就只能让仆人拿名帖去拜了,慢慢变成了风俗。
当然,这也仅限于上流社会。下层百姓谁有那心思弄个名帖去拜年?再说,寻常百姓家中既没有仆役,也没有那么多的官员朋友。
原来思量着还有许多官员要亲自上门拜年,对于何文轩这样一名下级,就让仆役们拿自己的名帖,问候一声就是了,如今看来,还是得亲自上门一趟。
***
夜幕降临的时候,临安城中仍是那般繁华热闹。虽然今天是大年初一,很多商铺都关门歇业了,但城中热闹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添了十分!l
临安城不少权贵富商,都请了戏班子唱戏。
这可不仅仅是在自家院子里唱,也有不少是在外头街上,寻个地儿,扎台唱戏的。
新年嘛,老爷们图个人气,图个快活,让街坊邻居们都出来热闹热闹,也好显摆一下自家的富贵荣华,掏钱装个逼,总是要让大家都看到的。
不仅如此,朝廷也会派戏班子来扎台唱戏,以显示天子与民同乐,和百姓一起共庆新年。
后世不也办了一个春节联欢晚会嘛!
这个时代没有电视网络,但戏班子却是有不少的。临安城中,从大年三十开始,一直到元宵,无数的戏班子夜夜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丁府,丁韦走进丁大全的房中。
“爹爹,今儿是元旦佳节,外头请了戏班子唱戏呢,爹爹怎么一个人呆坐在屋中?”(注:宋时不称春节,而称元旦或元日,后来引入公元纪年,才将农历新年改称春节)
丁韦从净慈寺中回来,便思索着再探一下父亲的口风。那日在书房中的谈话着实有些奇怪,让丁韦心中颇为不安。今日在寺中撞见的那名女子,就更让丁韦浮想翩翩了。
“韦儿,你知道今天临安府派人查抄了那批货吧?”丁大全没有回答丁韦的问题,却这样问道。
丁韦点了点头,道:“孩儿听说了。据说是谢枋得带着临安府衙役去查抄的,爹爹,这件事,没有什么要紧的关系吧?”
丁大全沉声道:“这事说要紧就要紧,说不要紧嘛,其实也不要紧。但我们得做好两手准备了,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挥泪斩马谡,断臂求生,丁有德这个人,该抛弃的时候,就得抛弃,而且,此人也不一定靠得住。”
丁韦冷笑道:“我今天也与他谈了谈,他就是一只老奸巨滑的老狐狸。爹爹当初怎么会挑选他来经营家里的生意呢?您不是一向喜欢忠厚老实的人吗?”
丁大全叹息道:“养狗,最重要是对主人忠心耿耿,这一点,爹爹又何尝不知道呢?但经营家里的生意,这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办得了的事情。比丁有德可靠的人,爹爹能找得出几十个来,可他们没有这个能力,办不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既要有能力撑得起家里的生意,又要忠诚可靠,难啊!丁有德毕竟是本家,比外面的人还是要可靠得多的,而且,他有这个能力,能将事情办好!”
丁韦知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世上事岂能尽如人意。有能力的人不够忠诚,忠诚的人没有那个能力。能挑一个丁有德出来,已经很不错了,这么多年了,他也一直将家里的生意打理得红红火火的。
沉默了片刻之后,丁韦又问道:“如今文天祥和谢枋得是死死盯住我们了,爹爹既然早就在文府布了局,为何不先下手为强?扳倒了文天祥和谢枋得两人,我们的难关也就跨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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