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汉城的地方无弹窗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威廉.瓦格纳(上)
第四十三章威廉·瓦格纳(上)1941年7月18日,第三次担任日本首相的近卫文麿组建了新内阁,为维护国家利益继续和美国进行谈判。9月初,御前会议突然决定,如果到10月上旬外交谈判仍然不能取得成效,那就立即终止谈判,着手考虑和美国开战。一个月过后,眼见谈判依旧处于僵持阶段而毫无进展,近卫文麿又实在没有勇气和美国挑起冲突,遂于1941年10月16日宣布内阁总辞职。近卫内阁总辞职的第二天即10月17日,经重臣会议提名由东条英机组阁的议案获得通过。知情人都是心照不宣,在这个时候能够让皇室和军部都信任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东条英机。所以,重臣会议提名东条英机,也称得上是“众望所归”,因为重臣会议之所以提名由东条英机组阁不仅是因为他具有献身精神,还因为他能够控制军队,而更重要的是因为他绝对忠于皇室。1941年10月17日在日本重臣会议上发生的这件事,倒是印证1935年秋天,金英浩向父亲金海镇了解时任关东军宪兵司令官的东条英机情况时,他父亲金海镇的预言:“以东条英机君的个性,会等待时机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至于是什么样的事,对于日本是幸运还是厄运,现在谁又能知道呢。”现在,东条英机终于等来了这个他心中期盼已久的时机,一旦当这个“上等兵”东条大权在握时,他必定会做出让全世界震惊的事。
在10月17日这天,新京的金英浩和东京的理查德·佐尔格都得知了重臣会议提名东条英机组阁的议案获得通过的消息,他们俩的第一反应是相同的,立刻就想到日本要和美国开战了。想是想到了,可他们俩对各自的处境也十分清楚,都知道他们已经被严密监视了,所以不会贸然去做什么事。巧合的是,金英浩和佐尔格都选在16日夜里和身边亲近的人进行了重要的谈话,金英浩是和弟弟金英哲,而理查德·佐尔格是和同居的女友石井花子。
10月16日这天晚上,是大同剧团管弦乐队为准备在18日晚场的小提琴协奏曲专场演出而进行的第三次也是演出前的最后一次彩排。
金英哲彩排结束回到家后,已经是深夜了,可他听门卫宋志宇告诉他说,英浩哥在花房等他有事。虽说感到有些奇怪,英浩哥为啥这么晚还在等他,不过英哲还是很快地来到了花房。
“英浩哥,有什么事吗?”英哲来到花房摆放菊花的架子前,问好像是站在花架前观赏菊花的英浩哥。
“彩排结束顺利吗?”金英浩并没有急于回答英哲的问题,深情很轻松地问弟弟英哲,“18号可以正式演出了吧?”
“是,一切顺利。”金英哲和哥哥金英浩说。“英浩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要说,明天再说不行吗?”
“事情有些紧急,最好是今天说。”金英浩和弟弟说,“其实,原本我是打算在前两天就和你说的,可是知道你彩排很紧张,所以推迟了几天。”
“哦,既然这样,那就请英浩哥说吧。”金英哲说。
于是,就在花房里摆放菊花的架子前,金英浩把他和佐尔格交往的事按照和妻子朴孝珠说的那样重复和英哲说了一遍,特别强调眼下他自己处境险恶,已经被特高课严密监视了,而且以后肯定会遭遇不测的,所以希望今后英哲要像个男子汉一样承担起照顾家人的责任。
听英浩哥说的事,英哲简直就像是听天书一般,什么盖世太保啦,什么威廉·卡纳里斯海军上将的谍报局啦,还有那个东京的特高课,所有这一切与他金英哲近几个月全身心投入排练的小提琴协奏曲简直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等英浩哥把他的事大概说完之后,金英哲想了想才问道:“英浩哥,你是因为经济问题才要被抓捕吧?”
“你理解错了,不是因为经济问题。”英浩对这个比他小20岁的小提琴家弟弟的问话简直弄得是哭笑不得,“笼统地说,英哲,你可以把我的问题理解为和政治有关。”
“政治?”这两个字从金英哲嘴里说出来都带着生涩的味道。不过,虽然他还没太听明白浩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是点点头,很痛快地告诉英浩哥说,“请英浩哥放心,你交给我的事我一定会认真做的,对家里的每一个人我都会负责到底的。”
“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会负责到底’的话!”英浩拍拍英哲的肩膀,“今天晚上我在这里等你就是为了可以听到你说这句话,只有这样我心里才会踏实。”
“英浩哥,是不是今晚咱俩说的话要保密呀?”
“绝对要保密。”英浩严肃地和英哲说,“英哲你要记住,今天的事不可以对任何人说,无论是爸妈还是美代子,也包括你孝珠嫂和秀妍,还有这个家的所有人,都不可以说,你一定要牢记这点!”
“请英浩哥放心,我说到做到!”说着,英哲向英浩哥伸出右手,英浩随即也伸出右手,兄弟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当他们俩离开花房时,金英哲文英浩哥:“那,英浩哥,爸爸知道你的事吗?”
“爸爸也只是知道个大概......”金英浩的话说得摸棱两可,有些事即便告诉了英哲,金英浩相信英哲他也是听不明白的。所以,金英哲从小到大,金英浩都是很避讳和他谈论父亲的工作、职务以及和关东军还有“满洲国”关系这些事情,甚至几乎也很少说起他们祖父的事情,金英浩觉得,无论是往事还是现在,银哲的头脑都不大能理智地接纳这些事,而父亲复杂的历史背景只会把英哲搞得愈加糊涂起来。金英浩在决定和英哲做这次谈话之前就决定,他自己的事对英哲说得越简单明了越好,毫无疑问,对于一个满脑子塞满了“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的年轻小提琴家来说,和他说的“家务事”越简单,他听起来就越明白,做起来也就自然会得心应手了。
在16日夜里的这次谈话中,金英浩权衡再三,最后还是没有把小索妮娅的事告诉英哲。兄弟俩在二楼的平台互相祝了晚安后,分手英哲继续上三楼了。金英浩先走进书房,把公文包放在写字台上,然后走到衣架前,摘下礼帽挂在衣架上,再将脱下的风衣也挂到衣架上,这才离开书房,关好门,走进卧室。因为知道英浩还没回来,所以孝珠给丈夫留下了夜间照明灯。尽管英浩是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但是睡觉一直很轻的朴孝珠,还是听到了英浩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
“回来了?”躺在床上的朴孝珠睡眼稀松地问英浩。
“对不起,还是把你吵醒了。”金英浩抱歉地笑笑,“你睡吧,睡吧。”
“几点了?”朴孝珠问。
“快1点钟了。”
说这话,金英浩换好了睡衣,走到床前看看妻子,发现她脸上似乎没有了睡意,就问她:“怎么,你不困了?”
“一说话,困意就没了。”
“是吗?”金英浩说,“你要是真的不困,那我就和你说一件事,行不行?”
“别说一件事,两件事也可以。”朴孝珠微笑着告诉丈夫说。
“那好,等等我。”金英浩说着,上床,盖好被子,这才开口说,“我说了?”
“我听着呢。”
“告诉你件事......”金英浩说。
“什么事,快说。”
“柳芭当妈妈了!”
“真的?”朴孝珠一听就腾地坐了起来,瞪大眼睛问英浩,“谁的孩子?”
“1937年年底生的,一个女孩子,名字叫索妮娅,今年就四岁了。”
“那,就是说,按这日子算,应该是......”朴孝珠说到这,用食指往三楼指指。
“对,是英哲的孩子。”
“哎呀,这可怎么好!咱们家还都不知道这事吧?”
“我是咱们家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秀妍妈你是第二个知道这消息的。”
“她爸,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事的,不会是误传吧?”
“是一个从哈尔滨来的朋友告诉我的。”金英浩并没有把老疤的事告诉孝珠,“这消息没错,绝对可靠。”
“那怎么办,这事要告诉秀妍爷爷奶奶他们吗,告诉小叔子吗?”
“首先,我想是暂时不告诉他们,时机不合适。”金英浩说,“等到咱们家安定下来,再找机会说也不迟。”金英浩说,“其次,我也在琢磨着,这事咱们说到底合适不合适,毕竟最有权利说这事的是柳芭,不是吗?”
“对,是这样。”孝珠立刻接上话题说,“这事的确是不该咱们先说,只有柳芭才有权利说这事,而且是先和小叔子说才合情理,是不是?”
“是这么个道理。”英浩说,“那咱们俩就说好了,谁也别提这事,等等再说。”
“好。”朴孝珠说,“要是有机会,我是不是可以悄悄去一趟哈尔滨?”
“只要能瞒得住秀妍你就去哈尔滨看看。”金英浩轻声笑着说。
“真是不好办呀。”朴孝珠也笑了笑。
也是在16日夜里,身在东京的理查德·佐尔格和石井花子也进行了一次谈话。
睡觉前,佐尔格对花子说:“花子,我和你说点事。”
“是,你请说。”花子说,嘴角浮着笑意。
“我本应该早点和你说的。”理查德·佐尔格说,“就是假如我突然遇到麻烦事而离开你……”
佐尔格的话还没说完,花子就打断了他的话,有些奇怪地问道:“什么麻烦事会让你离开我?”
“我就是举个例子,把我要告诉你的事情讲清楚,没特别含义。”
“是。”石井花子说,“请继续吧。”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假如发生了一件特殊的事,我必须离开你一段时间,那么花子一定要记住立刻给新京的北国宾馆客服部姜炳俊经理写一封预定房间的信,房间号码是1910,入住时间就是我出事的日子。”
石井花子觉得佐尔格说的这事听上去实在是有点好笑,于是就捂着嘴“嗤嗤”笑起来,然后问佐尔格:“理查德,为什么入住的时间正好是你出事的时间呢?这听上去怪滑稽呐。”说完,她憋不住又笑了。
佐尔格说:“就是为了和一个朋友打赌。”
“好吧,我可以按你说的做,可你说的我记不全,请写下来,好吗?”
于是,佐尔格把宾馆名称与地址、收信者姓名、房间号码和入住时间几个要点写在纸条上交给花子。花子认真地看看纸条,然后把它放在了梳妆盒下层放首饰的小抽屉里。
10月17日,快到吃午饭时,金英哲终于睡醒了。他躺在卧室的床上,睡眼惺忪地看看身边,没有美代子的身影。房间里很安静,也听不到房间外有什么动静,他坐起来下了床,穿上睡袍,趿拉着拖鞋走到卧室门前拉开门,探出头听了听,家里是一片寂静,也听不到儿子秀贤的声音。他走出房间,来到三楼平台的护栏前,探出上身往楼下张望,他似乎看见二楼有个身影一闪就不见了。金英哲直起身,伸了个懒腰,趿拉着拖鞋往楼下走,他想弄清刚才看见的人影是谁。他来到二楼,在过厅里看见美代子独自坐在沙发上愣神呢。
“美代子,你在这干嘛呢?”英哲问道。
冷不丁听到英哲的问话,美代子打了个激灵,随即遮掩着笑笑,说:“刚才听到二楼有电话铃声,想起英浩哥一家不在家,我就下来接电话,可到这电话铃就没声了。”
“我和你说过的,二楼的电话不需要咱们接,即使英浩哥一家不在家也不用咱们接电话。”说着,英哲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又问,“秀贤呢?”
“妈妈和美姬带着秀贤在院子里晒太阳呢。”美代子说,“你去冲个澡,换好衣服下来,该吃午饭了。”
“你也上来吧。”英哲边转身往楼梯口走边对美代子说。
“是,知道了。”美代子从沙发上站起身,跟着英哲往楼梯口走去。
刚才,二楼响起电话铃声时,美代子马上跑下楼梯,可还没等她跑到放着电话的茶几前,电话铃声就戛然而止了,她颇为失望地坐到了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她起身原本想上楼,走到楼梯口时又琢磨说不定电话还会响,于是又掉头往回走。就在美代子转身往回走时,恰巧被在三楼平台护栏前往下张望的英哲看到了。美代子想接二楼的电话就是因为心里搁着金谷凉子让她监视金英浩的事,她想就接一次电话,好歹给金谷凉子一个交代得了,再复杂的事她实在做不来。美代子跟在英哲身后往三楼走,心里却想今天啥事没有,还要不要给金谷凉子打电话说一声呢?
“昨晚回来那么晚,今天就没事了吧?”美代子问走在她前面的英哲。
“今天下午和明天上午乐队还要集中一下,萨沙大叔要再磨合个别细节,今天晚上就不集中了。”
“这样啊,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美代子嘀咕道,“这个D大调把我都累坏了。”
“大家都很辛苦。”英哲说,“其实,最累的是萨沙大叔,他可是真累坏了。”
“对不起,我只想到自己了。”美代子说。
在满铁特别本部办公大楼里,坐在办公桌前的金谷凉子内心忽然产生一种莫名的焦虑感,东京实施抓捕佐尔格的行动在即,可抓捕谷川英一的时机还是欠火候,想到这她就觉得很不踏实。金谷凉子从她已经掌握的有限材料知道,目前缺少既可以证明谷川英一既是苏联间谍也是“乙支勇士”组织的成员,因而无疑是与大日本帝国为敌的危险人物的证据。那个理查德·佐尔格肯定知道谷川英一的真实身份,但他会指认吗?未必。如理查德·佐尔格这类信仰坚定的苏联间谍,他们是不会出卖合作伙伴的,指望佐尔格指认谷川英一的想法太幼稚。从派出去监视谷川英一的几组暗探那里,过去的十几个小时并没有获得有用的信息。这时,金谷凉子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她拿起电话:“喂喂,毛利次长秘书室。”
从话筒里传出美代子的声音:“是我呀,美代子。”
“啊,是美代子呀,你来电话真是太好了。”金谷凉子心想,莫不是有好消息了吧?她问美代子,“你那里的事情有进展吗?”
“真是抱歉,凉子,家里一件特殊的事也没有。”美代子说,“秀贤昨晚老哭,我是好不容易才哄他入睡,我也累得够呛,迷迷糊糊睡着了,连英二是几点回家我都不知道……对不起,真对不起。”
金谷凉子耐着性子听美代子说完,问她:“谷川室长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到现在为止,我还没见过秀贤的大伯,昨天晚饭和今天早饭也没见到他,根本不知道他在不在家,可能工作太忙了吧?”美代子是趁英哲洗澡时到三楼书房给金谷凉子打的电话,她不敢久待,说了几句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笨蛋!”放下电话,金谷凉子骂了一句,不知道是骂美代子还是骂她自己。
早些时候,为防止发生意外以及尽量避免可能的损失,当郑昌荣和金英浩决定“乙支勇士”暂停活动期间,他们俩之间的联系并不中断,一旦发生既不可以见面又不可以电话联系的情况,那就把赵大中的理发店作为他俩的情报交换点,不定时地把各自掌握的重要情报设法送到赵大中这里,再由赵大中把情报转交给对方。当金英浩得知金谷凉子已经安排人员对他实施严密监视后,他再想把情报交给赵大中就几乎不可能了。辛亏裴喜斌和他见了面,而且还介绍他认识了江湖义士老疤,这无形中让金英浩有了传递情报的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