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无弹窗 正文 102道之所存岂惧深渊,义之所至敢掀骇浪
再说颍州这边,等钦差的仪仗一到后,邵安也就由幕后转到了台前。uuk.la可怜的河南府尹,一直在那儿巴巴的向北翘望着钦差的身影呢,结果等了三四天,才被通知,钦差早已到颍州衙门了,现在正和冯彻一起救济灾民呢。难不成冯彻的背后支持的人,是邵相?赵府尹被自己的这个推断吓到了。天哪,怪不得冯彻有恃无恐,连吏部官员的亲戚都不放在眼里,原来身后有着这层靠山啊。
赵府尹赶忙聚齐河南的所有官员,集体来到了颍州这个小地方。众官员唯唯诺诺的聆听丞相教导,而邵安也不再和他们客气,直接给各州各县分派赈灾任务,商议到最后,却提也不提赵府尹和冯彻之间的官司,仿佛他就是来赈灾的,不是来断官司的。赵府尹无奈之至,却也不敢提醒邵安,只好先乖乖的赈灾去了。
不得不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官大好几级直接压得人抬不起头。前段时间冯彻也曾费尽心力劝说地县的官员开仓放粮,结果说了半天,没一个人听进去的。现在邵安只需一句话,大家都争先恐后的搭起了粥棚,于是数千灾民被分散到各地,都能吃上饱饭。冯彻的压力也顿时减轻好多。
至于徐策,冯彻将他留了下来,并把他的手稿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又实地考察了一番,发现却如徐策所写的那样。于是冯彻准备上书,弹劾那些贪赃枉法的修堤官员了。
这日傍晚,邵安正和冯彻商议灾民的安排等事宜,结果侍卫司的人突然闯入了。为首的身着黑衣,神色匆匆,正是徐七。邵安知道他一直跟在暗中保护自己,可不知为何会突然现身了。
冯彻一看是侍卫司的,顿时脸色都不好了。侍卫司倒行逆施,胡乱抓人,现在几乎所有文官都在抵制侍卫司。可惜皇帝圣旨以下,无人敢反对。于是文官集团采取了消极对待的方针,私下暗暗排斥侍卫司,并与侍卫司保持着一定距离。
然而徐七收到张三消息后,见事关军情,必须马上告知邵安。于是他等不及邵安和冯彻议完事,中途便带人强行闯入了府衙,要私下面见丞相。邵安知道徐七向来有分寸,也就点头同意了。
二人来到二堂会客处,徐七将张三的纸条递给邵安,邵安快速浏览一遍,一拍桌子道:“岂有此理,圣上竟然临阵换将?”
徐七也不希望李洪义被换,他叹道:“唉,李洪义不遵圣旨,可能皇上也是被气到了。只是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竟敢抗旨不遵?”
“李洪义,应该不会抗旨吧。”邵安也很奇怪,他最了解自己哥哥,李洪义可是绝对的忠心耿耿,要说他抗旨,怎么可能?
“难道前线出了什么意外?难道……金城已经被淹了?”徐七一想到这个可能,吓得一个激灵,忙问道。
金城被淹?邵安眉头深锁,那真的就是最坏的一个消息了。然后他又一想,不对。如果金城出事了,李洪义一定会先禀报朝廷,而不是隐瞒不报,到最后关头抗旨。
邵安灵光一闪,突然道:“会不会是……他们没看到圣旨,或者圣旨到时,他们已经撤兵了?”
“不可能吧。”徐七断然否定道,“谁都知道,‘御前文字,不得入铺。’①这可是老规矩了,路上绝不可能出差错的。”
邵安想想也对,那些驿丞没胆子敢阻拦皇帝的圣旨,但李洪义也不是不忠之人,怎会无故抗命?这件事,还真是处处透着诡异呢。
“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过,我必须立刻回京,先阻止皇上换将。”言毕,邵安匆匆起身,快步向前堂走去。
看邵安神情肃穆的从堂内走出来,冯彻赶忙快步迎了上去,压低声音偷偷问道:“是不是,西北有情况?”
还是冯彻猜的透彻,邵安微微点了点头,快言快语道:“今晚我就走,颍州这边,交给你了。”
“丞相放心。”冯彻说完,望向邵安大步向堂外走去。窗外风声呼啸,豆大的雨滴打在窗棂上,“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阵阵雨声衬得邵安的脚步也越发沉稳凝重。然而他的背影依然挺拔,似乎所有的风雨,都阻止不了他前行的步伐……
能让丞相都着急的事一定是大事,冯彻惆怅的想到,看来西北那边,真的是大事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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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洪义抗旨不遵,执意撤军的事,在京城掀起了惊涛骇浪。枢密院的所有武将们,既不解李大将军此举的用意,更不想李洪义因此而被撤换。宋綦老将军也三辞四辞,称自己年老,恐怕指挥不当。
皇帝拿着奏折,质问宋綦老将军:“你前不久不还说自己很好,还能冲锋陷阵吗?现在怎么就退缩了?”
宋綦老将军解释道:“圣上,若您让末将领着前锋营去冲锋,末将当仁不让。可是三军统帅关乎到全军胜败,末将久未上战场,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什么心有余而力不足,还不是护着李洪义?现在不是意气用事之时,他首战失败,后又昏招连出,还不听命令,难道不该换吗?”皇帝厉声训斥道。
又有一名将领出言辩驳道:“末将觉得,李大将军还是有统军天赋的。圣上不能因为一时战败,而怀疑大将军的能力。而且临阵换将,军心恐怕会动荡不安的。”
军心不安,这的确是最大的一个问题。那些禁军都是李洪义带出来的,要是换掉李洪义,军队会不会哗变还是两说呢。
可是越是这样,皇帝越是生气。他看到诸位将领一边倒,外加禁军无条件拥护李洪义,这将他这个皇帝摆在什么位置?他本以为牵制住邵安,不让他们兄弟相认就可以了,但现在才发现,李洪义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在军中实在是太大太广了。
果然人缘太好,也是一种过错啊。再加上此次,李洪义竟敢不听圣旨,这对皇帝的打击太大了。现在就不听圣旨了,以后还了得?将来他们兄弟俩要是把握住立刻军政大权,那他这个皇帝,岂不是被架空了?
“朕一定要换将,此事不要再议了。”皇帝怒视宋綦,坚决道,“宋老将军,你德高望重,最适合接手。给你三日时间准备,三天后,朕为你践行。”
“皇上……皇上三思啊。”宋老将军还想说,可是皇上一摆手,直接起驾回后宫了。无论将领们如何跪在宫门前请求哭诉,都避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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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八月,河南这边依然是闷雷滚滚,大雨倾盆。邵安骑着座骑“千影”,带着阿瑞和侍卫司几个人一路狂奔,恨不能飞至长安。一行人不眠不休的连夜赶路,跑了整整一天,终于在第二日到达了秦岭脚下。
阿瑞是最先坚持不下去的,他本就骑术不精,又从来没有像这样人不离鞍的连日奔驰,于是大腿内侧早已磨得血肉模糊,疼的他呲牙咧嘴的。邵安虽然善骑,但他毕竟是文人,加上在凄风夜雨中一直赶路,衣服早已被淋得湿透,冻得嘴唇都发青了。
徐七见状,对邵安提议道:“邵相,不如到前面的驿站休息吧?”
当年流放之时,邵安什么苦没受过,自然还能坚持。但他看大伙都累了,阿瑞这样也无法在赶路,于是便点头,“好,到下一站休息。”
一行人继续赶路,快到驿馆时,天又开始下雨,等好不容易到了驿站,都已经到后半夜了。大家一个个都成了落汤鸡,侍卫司的骂骂咧咧闯进门,张口就要热水要吃的,驿丞瞅着这么多侍卫司的,哪敢不从,唯唯诺诺的下去准备吃食了。邵安也懒得管他们,由着他们闹,自己先去客房更衣了。
换好衣服后,邵安见阿瑞愁眉苦脸的,便道:“你不用跟着我了,在此休息几日,再回京吧。”
“主子,是奴才没用。”阿瑞一脸愧疚,低头诺诺道,“主子您先歇息一会儿吧,奴才给您端饭去。”
邵安点头,接连的驰骋疲惫,旅途劳顿,使得也有点坚持不住了。他倚榻闭目养神,没过多久就真的睡熟了。等阿瑞端着饭菜进来,看见主子疲惫的面容,真不知道是该叫他起来吃饭,还是让他继续睡下去了。
想了想,阿瑞还是没忍心叫起主子,只好拿起一旁的毯子,轻轻给他盖上。
窗外雨声依旧,滴滴水珠落在房檐上,溅起无数珠玑。邵安这一觉睡的极沉,一夜无梦,直到第二天才悠悠转醒。他睁开眼望向外面微微亮起的晨光,起身披衣,出门而去。阿瑞望向主子的消瘦的背影,暗暗祈祷上苍,一定保佑主子及时赶回京城,让主子得偿所愿。
然而此刻的京城,却是风起云涌。皇帝到底还是力排众议,让中书省拟旨,准备阵前换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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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御前文字,不得入铺:“御前文字”,是指从朝廷皇帝身边传来的公文、信件;“不得入铺”是指传递邮件时,驿吏不得在驿站内交接,而只能在马背上依次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