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洛图说无弹窗 正文 第168章 复计密谋空一场(一)
不到一日时光,沈念卿已奔回那株大柳树旁,默立了片刻,心想:“这一去一返,已多耗费了四日时光,不知那位神秘公子费劲周折拖住我,究竟有甚么预谋?”他想了一会,眼见四方天色黑漆漆一团,赶路多有不便,纵身奔上树头睡了一觉。.org次日天明,择了左道径向西行,途中入眼多见荒凉之地,难觅人迹,心想:“西域总是及不上中原之地。”他先前被两个假装丐帮弟子的泼皮骗了,这下再不敢大意,对那神秘公子的手段处处堤防,途中若有遇见行人,皆闪身避过,一句话也不讲。
到了下午时分,终于见到一处村落。沈念卿向村里农汉讨了口水喝,问起附近有无驿镇,那汉子道:“西域之地年年风沙弥漫,据说越往西走越是偏僻,周围百里除了我们村子,再没有第二处人迹之地。”
沈念卿估摸行程,自出中原以来,一路行了少说也有二百余里地,想起大当家身前所言,说西出昆仑寨数十里,便可瞧见丐帮弟子,但他除了途中撞见两个假冒之人,再也没有瞧见一位丐帮弟子打扮的人。心疑道:“确实不同寻常,难道丐帮弟子因有甚么事而隐秘了么?”这时念起那赢公子来,心中猛得一跳,再不停顿,一路续奔西行。
这天半夜时分,沈念卿放慢了脚步,心中思绪起伏不断,他既担忧赢公子真有诡计,要对西域丐帮弟子不利,又担忧白昆长老撞见漠北三鬼,不论哪一种情形,于丐帮都是大大的糟糕。但至此情况之下,又不知到哪里去寻丐帮弟子,只好展开轻功,尽可能多走些路,只盼老天开眼,能撞见真正的丐帮弟子。
眼见深夜赶路多有不便,他又不肯歇息,只好放慢脚步而行。昂首望见天色阴沉,透着浓浓的乌云,心中愈发不得安稳。又走了一程,渐自上了一片山坡。便在这时,突然瞧见远处似有几处火光闪动,初时微弱难辨,过了片刻,渐觉光越来越大,已离得越来越近。沈念卿寻思道:“深更半夜,还有甚么人急急赶路?”他此刻斜依山坡,倒是一处隐蔽的好所在,当下矮了身子,要将那伙路过之人瞧个清楚。
眼见几处亮隐进一处拐角,顷刻便要奔了过来,他耐心候了片时,却并没人踊过路道,心中大奇:“怎的不走过来了?难道是就地歇息么?”又想自己反正要路过此地,当下身形一跃,下了过道,往那面走去。
突然之间听得杂喝声大作,跟着便是一阵兵刃互斫之音。他心下如坠迷窖,分外不解,又走近了一些。便在此时,猛听得一人朗声大笑道:“丐帮的好汉,还不束手就擒。”立时有人大喝道:“我丐帮弟子岂会畏惧生死,有种的你便过来罢。”
沈念卿听到二人一说一答,直是大吃了一惊:“丐帮弟子?”他数日来苦寻难觅,想不到今夜竟侥幸遇见,实是喜出望外,恨不能立时奔上去。但二人言语中似有敌对之意,微微一愣,心想丐帮遇见敌人了么?难道丐帮一路纵逃,却在此地被敌人追上了。如此一想,便即念起那神秘公子,心中一紧,喃喃自语道:“赢公子,你如此大费设计,究竟为得甚么?”想到丐帮如今身陷困境,自己岂能置身事外,身形一展,翻过了斜坡。
但见山道上一处平地,两拨人分峙对立,一伙人皆身穿白衣服饰,当先一人光头脑袋,身披之物似袈裟而非袈裟,倒像半个和尚。那边数人举着几根火把,映得自家人面容肃然。另一边便是丐帮弟子的打扮,此刻场中不下三五十人,颇为壮观。沈念卿虽见得丐帮弟子在此,但他想起赢公子的心计来,自不会贸然出头,须得探明情况再作打算。他张望了一阵,丐帮之中并没有瞧见白昆。
两拨人虎视眈眈,显然无人注意到沈念卿。正在这时,突然听那和尚轻叹道:“丐帮的好汉,到了如今,诸位何须苦苦挣扎?还是放下屠刀罢。”丐帮当先一人踏前一步,啐了一口,骂道:“臭和尚,你要打便打,说废话做甚?”那和尚闻言微笑,摇头道:“和尚若是臭的,乞丐便是香的吗?”
那丐帮弟子显然料不到他会这般说,倏然一愕,反省过来更觉恼怒,喝道:“秃和尚,我丐帮弟子岂会怕了你们,放马过来便是。”说着将手中木棍一横。
那和尚双掌合十,念道:“丐帮好汉所言不假,和尚是秃头,不是秃头又怎会是和尚?”却于拼命一事只字不提。
沈念卿见他面色淡然,胡须灰白,瞧起来也得有六十光景了。但他话中之意尤是俏皮,说不出的好笑,心中大是不解,暗想:“看丐帮弟子人人怒目圆睁,恨不得一拥上去。那伙白衣人也是一脸肃然,如临大敌。但这位和尚可是与众不同,别是大异,不知有甚么把戏不成?”心中更是打定主意,既然两拨人不曾动手,自己先听个明白,到时两方拼命,自己再相助丐帮,也可来个出其不意。
那丐帮弟子听出他语中胡闹之意,一时也拿捏不稳,冷冷道:“和尚,我丐帮白长老失手被擒,贵教到底要怎样?”沈念卿啊一声,心想是白昆长老被擒住了么?这下再无疑心,决是赢公子的手段,便要冲上去问个清楚,听他说到‘贵教’二字,心底留上了神,暗叫:“不可莽撞,不可莽撞。”压下了心头焦躁。
但见那和尚双掌合十,念道:“明尊在上,不可说,不可说。”露出一脸虔诚之色,哪里有得半分恶人的模样。那丐帮弟子见他神神秘秘,神色一凛,叫道:“好个明教贼子,你抓去了我丐帮长老,如今还想留下我等性命吗?那便来试上一试。”将木棍重重一挥,余下丐帮弟子皆扬棍威喝,一时声威甚大。
沈念卿听到明教二字,大是愕然:“怎的现出来个明教?”凝神一望,除了那老和尚,余下众人胸口处确是绣了一处火焰图腾,只因夜深而图腾甚小,望不大清。这下心中不免大叫:“糟了,糟了。听他二人口意,竟是明教与丐帮斗起来了,这可怎么办?”他原本想的这是赢公子的计谋,到时大可与丐帮联手抗敌,但是万万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个明教,看那些丐帮弟子的脸色,决不至假,心下反而踌躇难定。心想:“明教中人齐心抗元,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何况娘亲也是明教中人,我又怎好与明教作对,那不是对不起娘亲么?”念头又是一转:“可是那丐帮弟子说白昆长老被明教擒住了,这又是怎样一回事?”他惊疑不定,难下决断。
那和尚突然朗声一笑,道:“刑护法何出此言?贵帮白长老如今还好好的,敝教不曾怠慢。”原来那领先丐帮弟子乃是丐帮西域分坛的护法。刑护法冷笑道:“老和尚,出家人可不打诳语。我丐帮分坛兄弟数十条人命难道是假的么?若在一年前,刑某还会对明教兄弟称一声好汉,但如今一来,你明教的恶行不久便传遍西域,到时候必然受到武林同道声讨,人人得而诛之。”说到后面,语声由冷渐怒,充满憎恨之意。
和尚摇头道:“邢护法言之有理,那你既恨敝教入骨,又为甚么要匆匆离去?是不是要回到中原禀报石帮主,好与我明教为敌?”刑护法面色一凛,显是被他说中了心事。早见敌人人数众多,白昆长老尚且不是敌手,只怕自己今日也要命丧此地,余下丐帮兄弟皆命不能保,心头又恨又怒。咬牙道:“丐帮弟子结阵,决不能堕了丐帮名声。”众弟子齐声道:“是。”跟着一圈围一圈,立到了场中。
那和尚眼见丐帮弟子浑然不怕死,双掌合十,不喜不悲的诵道:“阿弥陀佛。”缓缓退了下去。跟着便有两名白衣大汉走上前来,齐齐向丐帮弟子抱拳,左首人道:“刑护法,你何须顽固执着,只要向我明教低头,便不至丢了性命,还请三日思。”声音粗狂敞亮,震得场中人心神不定。刑护法冷笑道:“明教贼子,你要我丐帮低头,那是痴心妄想,还是痛痛快快打一场罢。丐帮决没有怕死的弟子。”右首人轻叹一声,道:“我明教教主心地善良,实不忍我等多加杀生。不然如此,刑护法坐镇西域多年,声名远外,一身外家武功更是厉害。我二人不才,愿与刑护法较量一番。倘若你赢了,只须你一人抵命,余下丐帮弟子自可安然离去,但你若输了,可不能怪我等手下无情。”
沈念卿听他二人朗朗上口,说不出的轻松,显然颇为自负,暗骂二人无耻,心道:“刑护法为了丐帮弟子,多半会答允了他二人。”他原是打算及时上去制止,但想到白昆长老被擒,自己对明教众人一无所知,单凭自己实在没有把握救出。这时见三人便即动手,心念当即一动,打算细细瞧上一番。这二人虽与明教弟子一般服饰,但胸前火焰图腾犹大了许多,显然地位不低,若有了一些了解,到时便多了一分救人的把握。打定主意,若到性命之虞时,再突施奇手干预。
刑护法迟疑片刻,心底转了一转,说道:“此话当真?”那人道:“我明教决心抗衡武林七大派,让尔等俯首称臣,难道还会在意这几个丐帮弟子的性命?”刑护法冷不防听他这么一说,当真吃了一大惊:“那回我亲眼见得明教新教主上任,可说声势浩大,确是无一派可出其左右。但若说如此便妄想抗衡七大门派,那是痴人说梦。”说道:“好,刑某答允又如何。”命丐帮弟子撤了阵法,退到身后,这才重重往前走了三步,眼望二人神色淡然,不由面色凝重,握紧了木棍。
那人道:“刑护法以一敌二,说不出不免给人笑话我明教,不过我二人赤手空拳来过招,倒也公平了。”另一人道:“正是,咱们须得全力以赴,让丐帮瞧瞧我明教的威风。”两人一言一语间,各走前三步,三人立时呈三角之势。
刑护法不知他二人捣甚么鬼,眼前除了胜过二人,已然别无他法,自无须再废话,重重喝道:“二位请了。”将手中木棍一横,刷的一棍往左首那人。两个明教弟子见他倏然一招,似早已料到,一左一右身形展开,轻巧避过。两人各使拳掌自左右向他攻来。刑护法棍势一沉,棍头反往右首捣去,右掌自棍上奔往左首,蓦然间三人各对了一招。两人身子一动不动,刑护法却被逼退了半步,虽未及受伤,已然立判高下。一招即过,两人立时又飞奔上来,各使拳脚相攻。
沈念卿瞧了片刻,但见刑护法棍掌相迭,不住格挡,难有攻势,心想:“丐帮弟子果然使得好棍法。若论单打独斗,刑护法当不至输给任何一人,但他二人同时围攻下,却难以取胜了。”又看了数招,但见那两名明教弟子一人使拳,一人使腿,拳腿相加,配合的巅到分毫,心下禁不住称奇:“我与昆仑寨四位护法交过手,他四人虽如一体,能发挥出莫大威力,但四人出招总有不同,只须抢住其中分毫之差,当能一一击破。但观这两位明教弟子出招,却要高明许多,两人同时出招收招,瞧来竟没甚么空隙。若是我对上,胜负尤未可知。”其实他修炼九幽神掌,于拳掌有许多见解之处,往往一语中的,自非常人所及。
刑护法苦练了三十余年武功,在西域更是呆了二十余年,其间遭遇过许多敌人,都未有此压力。他对丐帮棍法颇有心得,当不输于任何一位长老,但今日所遇的敌人,明明赤手空拳与他对招,自己手使兵刃反而敌不过。他勉强对了数招,只觉二人出招不仅刁钻阴狠,更是如俱一体使出,使人难以预料,又甚具威力。心头禁不住大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