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纵横之凉州辞无弹窗 正文 76、兵法
处置完军中的这桩变故,阎行继续带兵巡视营地,直到夜色愈发深沉,他才迈步转回到了自己的营帐。进到帐中,阎行挥手让亲卫帮助自己卸下沉重的铠甲,然后慢慢转动、舒展自己已经发麻的颈项和肩膀,看到随后鱼贯入帐的荀攸、周良、许攸、田豫等人,他不由有些羡慕。
自己身为军中统帅,必须盔甲鲜明坚实,才能够时时刻刻让阵前更多将士看到己的主心骨,也能避免受到意外流矢的伤害。
因此,自己的兜鍪、铠甲的重量,是远超寻常将士的。
阎行看着诸人,愁绪稍散的他苦笑起来。
“忆当年,孤披坚执锐,亲率铁骑突阵复入阵,十荡十决,杀得人马浴血犹自酣战不休,如今披甲巡视一番军营,筋骨却也酸痛起来,莫不是孤已经老了。”
“明公将军正当壮年,气雄万夫,岂能言老。”
“想必是劳心军务所至,明公早些歇息就会好了。”
诸位武闻言连忙劝慰奉承,希望阎行能够舒心释怀。
只是往日善于逢源的周良今夜却有些反常,他幽幽叹了一气,道:
“良追随主公多年,倒也清楚其中缘由。并不是主公老了,只是主公创业伊始,群敌周伺,稍有疏忽即基业倾覆,与诸武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懈怠,故沐雨栉风而不知辛劳。”
到这里,周良突然停止了,话中意犹未尽,躬身道:
“良忆昔年追随主公,开创基业之事历历在目,心中感慨,一时失言,还请主公恕罪!”
阎行也听出了周良话里的一些弦外之音,他眉梢微抬,没有立即开口。
一侧旁观的许攸见状却是冷笑出声:
“周君话里有话,不肯尽言,敢情是在面刺明公现如今心生骄逸么?”
“哼,良一心为公,纵然话中有失言之处,也需主公开口发落,岂容人在此谗言挑拨。”
周良似乎早有预料,冷哼一声,并不正眼瞧向许攸。
“你明公,周良”
“好了。”
许攸见周良如此轻视自己,勃然大怒,还想抓住机会向阎行进言弹劾周良暗讽之罪,但阎行却果断喝止了两人之间的争斗,正色道:
“大敌当前,且大军行军途中多有坎坷,军中武皆需勠力同心、诚协作,毋要自相攻讦、别生枝节。”
顿了顿,阎行又补充道:
“军中跋涉艰苦,士卒多有怨言,诸君还需各司其职、安抚军心,更需以今夜杨秋之事为戒,约束好麾下士卒”
眼见阎行下了论调,自荀攸、张辽以下武不敢再多言置喙,皆唯唯应诺,以统帅之命是从。
阎行心知远征乌桓之事劳师动众、牵扯甚多,麾下各有心思,亦不复多言,挥手下令让诸多武退去。
等到众人走后,阎行看着侍立一旁的傅干、田豫,微微一笑。
燕赵之地才俊不少,阎行此行北上挖掘了不少人才,田豫就是其中一位,阎行看中了他的军略,加上他熟悉边事,因此将他留在了帐下参赞军事,这些日子行军途中,田豫就一直跟在阎行身边听用。
“国让,孤此番长驱远征乌桓,争议甚广,用兵之前,武众议纷纷,现下行军途中坎坷,军心更是躁动,今夜就出了这两桩事情,你熟悉边事,可有能为孤解忧之策?”
田豫年轻干练,浓眉大眼,长着一张国字脸,他这些日子跟随在阎行的身边,颇受信任和重用,通过观察也渐渐弄清楚了阎行麾下诸多武对待远征乌桓一事的态度。
其中,关西武倾向南下用兵,反对劳师远征夷狄之地,军师荀攸在征讨乌桓一事上亦持稳重保守的态度。而新归附的冀、幽士人、袁氏降将如许攸、田畴、张郃、公孙续等则支持用兵,积极献力献策推动征讨乌桓。至于军中宿将张辽、杨丰、典韦等多无明显偏向,一切以骠骑将军的军令是从。
只是近来随着行军途中艰苦加剧、将士染病增多,军中对远征乌桓的这一略的不同意见也开始变多。
碍于此事牵扯人事甚众,不是可以轻易置喙的,田豫脸上露出了慎重的表情,他沉默了一会,还是选择道:
“豫惭愧,暂时也没有解忧之策。”
阎行倒也没有任何不喜,只是经过这些事情,他也没有继续处理军务的兴致,看了看箱箧里的兵书战策,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笑道:
“孙子曾言,兵者诡道也。孤此番用兵,佯装先攻乌桓,三番两次施压袁谭,使其信以为真,起兵阴袭大军后背,孤趁机明彰其罪,大败其军,枭首南皮。”
“而后众人皆以为孤已除河北腹心之患,必班师凯旋,孤却修渠运粮、大造船只,坚定军中讨伐乌桓之心。虏寇闻风亦心怀惴惴,以为孤率大军水陆并进,克期抵达辽西,陈兵滨海,蓄谋沿途伏击大军。”
“谁能料到孤另辟蹊径、简择将士,出卢龙道,堑山堙谷,长驱直取柳城。以兵n,孤用兵虚虚实实,深间不能窥,智者不能谋,可称得上合乎孙子之道?”
谈论到兵法和阎行此番用兵的得意之处,傅干和田豫皆是亲身经历之人,也都跃跃欲试,只是碍于地位,还不敢立即开言。
阎行也看出了两人还有顾虑,于是接着笑道:
“无妨,孤今夜是来了兴致,想跟二子谈论兵法,尽可畅所欲言,无失言之罪。”
傅干追随阎行比较久,熟悉自家明公的性格,知道阎行一向喜欢提拔新人,也喜欢和军中年轻武畅谈兵法政务,借机考察身边亲从武的才能和潜力。
他决定抢占先机优势,于是率先发言:
“将军用兵,有古名将之风,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尤其是派遣大军水陆并进,在滨海道吸引虏兵的注意力,实则选士卒从卢龙道疾驰长驱,可谓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妙用,当与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策相媲美,不使古人专美于前。”
这些话在讨论兵法的范畴内,又趁机奉承了阎行的用兵才能,肯定了阎行征伐乌桓的选择,借着韩信的经典用兵案例挠中了阎行此次用兵的最大得意之处,饶是阎行阅历丰富,听到这里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有了傅干接过阎行的话,阐述了此番征伐乌桓用兵之妙,帐中的气氛也变得活跃起来,只是田豫心知自己作为后手,若是同样顺着傅干的话接着下去,那就有些重样腻味,变得是自己刻意吹捧阎行,纵然言之有物,无疑要落了下乘。
加上田豫对兵法的确有颇多见解,因此他没有紧接着发言,而是低头思索,酝酿着语言,以求顺利将心中所思所想,以一种最恰当的式在阎行和傅干面前表达出来。
阎行也注意到了田豫的思索状,他等到傅干后面完了赞同自己用兵的见解后,笑对田豫道:
“国让熟读韬略,对兵法可有新解?”
“将军,豫略读过前人战守之策,其中尤以长驱奇袭、声击西等策最为瞩目,用兵之将往往以少胜多、反败为胜,然豫窃以为,古人之策可活用而不可效仿。”
“为何?”阎行收起笑容,眼中的兴致不减。
“正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名将用兵之策,往往因时因地而制宜,非单纯遵循古人之道。仅以以长驱奇袭、声击西之策而论,古往今来两军交战不知凡几,用攻守战策者亦何止千万,然彰注史册者寥寥无几,何哉?难道是只有这几位古人懂得使用此策不成,豫以为非也,而是此等战策用之者众而成之者少,盖战阵之上变化叵测,唯有天时地利人和具备者能取胜,故兵法言,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
与傅干推崇古兵法和名将战例不同,田豫剑走偏锋,点出了战阵上奇迹的不可重复性,许多战役看似相同,实际上以具体实况还原分析,情况可谓是千差万别。那些奇策更是需要辩证看待,并不是没人懂得用,而是这些奇策实践的可能性低,成功率也低,因此能够出奇制胜的,除了人谋之外,也少不了天时地利等因素的恰到好处。
由此,还引出了己不可胜和可胜在敌更深一层的辩证见解。
完这些后,原侃侃而谈的田豫免不了有些不安,因为有傅干的半谈论兵法半恭维阎行的言论在前,他刚刚的这番论兵讲武虽然出了新意,但难免会拂了骠骑将军心中刚腾起的得意之情。
因此,田豫正犹豫是否还要进行补充,以免骠骑将军不喜而误解自己的意思时,阎行却哈哈大笑,拊掌称赞道:
“国让此言暗合兵家之要,不愧是有边才的美誉,可以在军中试为将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