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明朝无弹窗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渺茫生机
若是陛下还年轻,那换一个次辅,根本就没什么,可现在陛下年纪大了,没了年轻时候的精力,更没了那股的锐意,自然不会那么麻烦了。uuk.la严嵩整天伺候在嘉靖身边,可以说是嘉靖的心腹了,虽说他已经年迈,可到底只是精力跟不上,可还没有真的头脑犯傻,所以自然知道嘉靖的性格和心思的。
所以,换与不换,其实都一样,甚至还会对严家不利,与其如此,不如不换。
严世藩眉头紧皱,他自然是听懂了严嵩的话,可听懂是一回事,但却并不代表严世藩就认同这番话了,
“如今陛下一心修行,能有什么心思惦记朝堂之事?”
严世藩满脸的讽刺之意,修行问道,古往今来哪个皇帝不想如此,可最终结果如何?
所以,在严世藩看来,当今圣上就是个昏君,而且还是那种脑袋有问题的昏君,整天被一帮道士忽悠的颠三倒四。
甚至,那些所谓的金丹,满朝文武哪个不知这所谓的仙丹有毒,可偏偏,当今圣上认为这是仙丹。
那些个被赐予了此丹的大臣,哪个不是战战兢兢,虽说不至于吃了之后一命呜呼,可却也会偷偷摸摸找大夫诊治一番。
毕竟,这可是皇帝赐予的仙丹,哪个敢光明正大的说有毒。
而对于这,满朝文武,包括锦衣卫,都很默契的保持了一致,不管是有何仇何怨,都不会在这上去找麻烦。
不然会被群攻的,毕竟,朝中的势力其实是掌握在以严嵩为首的有数的几位大佬手中的,他们这些个官员可是最容易获赐金丹的。
今个若是有人拿这个开了头,日后旁人就会有样学样,所以,这事都很默契的没人去提,哪怕看到对方因此找大夫了,也会装作没瞧见。
甚至就是锦衣卫也会无视这种事情。
当然,这只是一种私下里众人心知肚明却不可能说出来的结果罢了,可若是有谁敢当众扔了皇帝的金丹等,那朝臣们包括锦衣卫肯定也不能装聋作哑,当然,这样的人也不存在,除非是不想活了。
可也正因为此,在严世藩心里,当今圣上那就是个昏君,而且是迷恋修道的昏君,君王修道不早朝。
皇帝如此,这可不就是在给他严世藩机会,若是他不把握好这个机会,那也太对不起当今圣上了。
当今圣上刚刚登基的时候,一场大礼议让一百多名五品下官员入狱拷讯,更是当场廷杖打死了十六个官员。
最终,当时首辅因此致仕,可以说,那一场大礼议,让天下的读书人和嘉靖离心离德。
也正因为此,才会冒出了严嵩这样的权臣横行朝堂这么多年,也正因为此,宫中太监们的权力才会极具膨胀。
可以说,历朝历代皇帝是与士大夫共天下,而嘉靖却在即位之初就和天下士子离心离德,而嘉靖内心自然也清楚此事。
所以,如今的嘉靖是与权奸及宦官同道士同天下。
这话说起来难听,可确确实实是这个道理。
不仅是严世藩这么想,就算是朝中那些个刚正的大臣,也是这么认同的。
也正因为此,严世藩才会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在他看来,太监那是什么,那是仗着圣宠才能活命的,一旦没了圣宠,算什么东西?残缺不全的人罢了。
而锦衣卫同样是单纯仗着圣宠罢了。
道士更是不必提,弄的如今朝堂满是乌烟瘴气,那些个大臣哪个不恼的?
三者皆是朝臣恼怒的对象,在严世藩看来,这就是他的机会,皇帝不得人心,而他严家势力颇大,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若是操纵得当,他就是宋太祖一般的人物,陈桥兵变黄袍加身。
这可是天大的诱惑,严世藩自然是想要学一学的,而且,他看到了机会。
只不过,如今朝中反对严家的势力还没彻底清除,有些事情,还不能明目张胆的进行,一旦徐阶这个内藏奸诈的次辅也倒了,到时候,只需极短的时间,他严世藩就有把握同样来一出陈桥兵变。
只不过,这心思严世藩是对谁都没有提起过的,哪怕是他亲爹严嵩都不知道的,不过,却也并非没有彻底提起,只不过是略微试探的说几句不敬的话罢了。
可在严世藩看来,他爹是对皇帝的愚忠。
而他的心腹当中,有几个是得过他的暗示的,虽然没明说,可那些人也是给他效忠了,这事,他可是谋划了很长时间了。
甚至,一些边关的官员都被他给拉拢了。
只要最后把京城这边给控制住了,约定好时机,他攻入宫中,到时候,边关那边自然会有人响应,什么勤王大军根本不负存在。
若是旁人听去,或者感觉这很难,可是在严世藩看来,这就很容易了,只需找那些不得志且有贪念的官员威逼他们就足够了。
手里握着他们的把柄,怎么着都是个死字,还不如跟随他冒一次险,若是成功了,那可是从龙之臣,既往不咎不提,还能加官进爵,这种情况下,肯定是想要搏一搏了。
至于那些监军太监等,他自有处理的妙计,一旦真的他要黄袍加身,到时候,这天下乱起来,许多的规矩,可就不管用了。
甚至,他还想好了不少的计策,可以先挟天子以令诸侯,这都是可以的。
可这一切美好计划的前提是先把徐阶给拿下。
现如今,他老爹说徐阶不能动,虽然这话,严世藩能听进去,可听进去不代表他就会认同了。
在严世藩看来,动了徐阶以后,他的行动肯定是要加速的,到时候,就算是皇帝想要动他严家,又能如何,只要他提前准备好,速度够快,不需要多快,比皇帝动他严家的速度快就成。
而他爹好歹是内阁首辅,想要拖延些时间,是肯定能做到的。
严嵩双眼圆瞪,盯着严世藩看了许久,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也罢,你想如何,随你去吧,只不过,为父这边是帮你不得的。”
严嵩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了,你想干嘛都行,你想动徐阶就动吧,只要你认为你自己有那个能耐就成。
反正你爹我是不会帮你的,甚至,没有严嵩的开口,那些真正投靠了严系的掌权人物也不一定会帮严世藩的。
严系是一个党派,可却并非是严家祖传的,如今严嵩势大,所以称为严系,都围绕在严家周围。
可未来,一旦严嵩告老还乡,那自然会出来第二个领头羊,可就目前情况来看,严世藩未必就一定是那第二个领头羊了。
毕竟,这种党派传承可是没有所谓的子承父业一说的。
多是当今的派系掌门人培养一个,可其他的实权官员也是可以争夺的,而这种争夺,不到最终花落谁家的时候,是没人能看出来的。
这最后,瞧的其实就是威望了。
而现如今,严世藩身上有的只是让人惧怕的恐惧,而非是真正的威望。
所以,严嵩不怕严世藩折腾,不过是一些小打小闹罢了,真翻不起什么浪的。
脸色抽搐了一下,严世藩没想到自己老爹这话拒绝的也够利索,不由得直起了身子,双手撑在石桌上,双目圆瞪:“怎么?我可是你亲儿子,你帮着徐阶都不愿意帮自己亲儿子?”
“唉。”
叹了口气,严嵩苦笑连连,就严世藩如今的这副模样,日后一旦他告老还乡了,如何能成为严系的领军人物?
而且,严系当中真没一个人的心思能斗的过徐阶的。
之所以不动徐阶,这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若不然,以后就算是他告老还乡了,严系的权势照样辉煌,他严嵩就算居家的阁老,这多好,何必依靠徐阶这个对头?
正因为这些种种诸多因素在一起,严嵩不得不选择徐阶一直担任次辅的。
“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为父清楚。”
严嵩一手握住旁边的拐杖,慢悠悠的站了起来,盯着亭子外的景色,满脸惆怅:“有些事情啊,别去想,千万别去想。”
“不是咱们的,就别妄想着去动,不然一步踏错,那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东西是好,位置是好,可这千百年间,有几个能轻易得到的?”
“你若是在执迷不悟,咱们严家,可就真该绝户了。”
严嵩这一番话,显然是看出了他这个儿子心里是怎么想的,其实这也正常,严嵩能到了如今这个位置,在以性格多变的嘉靖皇帝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而仍旧得宠,可想其心思是何等的精明。
也就是这些年,年纪大了,脑袋有些转不动,精力跟不上了,才会让严世藩这么闹腾。
最近几年,严世藩偶尔碰触的犯上之言可是不在少数的,而且在加上其的种种行为,严嵩早就猜出了他的心思。
甚至,在严嵩看来,朝中能看出严世藩心思的诸公也不在少数,只不过,没人吭声罢了。
这事,他们看着,不吭声,也不牵扯进来,一旦什么时候严世藩真的头脑发晕做了出来,那个时候,就是他们瓜分严家势力的时候,那个时候,就是他们邀功的时候了。
这些,严嵩都懒得说了,就算他说出来,严世藩也是不听的。
而且,他这把岁数了,还不知道能活几年呢,有些事情,也管不住,不想管了。
至于所谓的绝后,严世藩可是没少拿这事情威胁严嵩,以至于现在严嵩想起这个都有些淡然了。
依着他这个逆子的性子,他严嵩活着还好,一旦死了,他这个逆子也活不了多久了,他得罪的人太多了。
那些人心里岂能不恼他?
要知道,就算他这个内阁首辅,都没他这个逆子整人的花样多,更没他这个逆子的能耐,让满朝文武都恨到骨子里。
“你会知道到底是谁错了。”
严世藩冷哼一声,扭头就走,这事,他爹不帮忙,他的确是难办,可也并非是没有法子,而且,也正好能借此机会试探一下那些投靠了他的官员到底忠心如何?
若是他这次能顺利搬到徐阶,也就意味着他自己的势力已经到了空前的地步,且,下面的人的忠心程度也是可以的,那就是成大事的时候了。
“逆子啊。”
严嵩叹了口气,若是他在多出来一个儿子,他能活活打死这个逆子,可偏偏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说是已经麻木了所谓的绝后,可其实,心里岂能真的愿意如此?
也正因为此,严嵩明知道严世藩想要做什么,却没有真的去阻止,因为他不敢阻止,若是阻止了,等他百年之后,严世藩必死。
可若是不阻止,终究是有那么一线希望的,哪怕这线希望渺茫到几乎不会出现,可总比必死要多出那么一丝的希望。
“造孽啊。”
严嵩叹了口气,其实,早些年他就想告老还乡的,毕竟官职做到他这个位置,而且还是这么多年,也看透了许多。
那个时候,他身体刚开始不行,身体不行了,这个位置自然做不了多久了,权势是重要,可也要有命才行。
所以,那个时候严嵩就想告老还乡,而且依着皇帝对他的宠信,就算是他告老还乡了,照样是风光无限,满朝文武照样没人敢如何他,而且,皇帝那里还能留下一个好的念想。
可偏偏,那个时候他也没下定决心,结果,被他这个逆子一劝,也就把那念头放下了,如今想来,那时候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那个时候,他这个逆子还没造孽到如此地步,没把满朝文武给得罪到如此地步,可现在不行了。
就算是他进宫面圣的时候,偶尔有牵扯到他这个逆子的事情,瞧皇帝的表情就能看的出来,就连皇帝都对他这个逆子厌恶无比。
如此情况下,严嵩只能是明知他这个逆子的心思,还要装作不知道,而且一直拖着已经不成了的身子骨在这熬着,就是为了他争取那一线几乎不存在的渺茫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