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遥远的江湖无弹窗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万方成走了。.org我甚至没注意他什么时候出去的。\n\n在他消失之后，我思绪回溯，想起自己刚才曾反问他，为何上官飞鹰看出我是受人摆布的冤大头，猜到东西不在我身上，按理说至少不会再找我的麻烦，怎么事情反而会更复杂呢？他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却拐了个大弯，突然说要与我联手组成镇上第四股力量称雄江湖。到现在我才明白过来，他说的复杂，其实就是目前江湖之事对上官飞鹰而言更复杂，但对我与他万方成来说却是个机遇。简单地说，就是他想和我趁机混水摸鱼。\n\n我发现，万方成这老家伙有时话不能好好说，故意像制造机关一样七弯八拐搞得很繁复，让人找不着头绪。\n\n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欣像幽灵一样现身门口。她带来了食物和饮用水，没有酒。这时我仍然在发怔，内心一时受了万方成的言语蛊惑，不由自主地做着一统江湖的美梦，幻想自己像上官飞鹰一样，在江湖上振臂一挥，应者去集。群情汹涌，甚至山呼万岁。\n\n我似乎看到了匍匐在脚下的江湖群臣，踌躇满志的同时，浑身却不由自主地长满鸡皮疙瘩，然后，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立时从梦中清醒过来，大骂万方成胡说八道，“我他妈的要做大侠，你懂不懂大侠是什么？”\n\n叶欣放下盘子，猛然惊叫一声，弹跳起来退向门口，随时准备夺门而出。她颤声问我：\n\n“王……王大侠，你的毛病又犯了？你不会又要拿剑来杀我吧？”\n\n我回过神，对她笑了笑，说：“小姑娘，你别怕，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的毛病只会对你们万老板发作，不会杀你的。”\n\n说完后我才看到她披头散发，似乎刚洗过，还没来得及整理发型。身上换了件薄薄的紫色衣衫，也是松松垮垮，更像是晚上睡觉或休闲的内衣。\n\n她不施脂粉，眉间的伤口清洗过，但没贴药膏，只涂了点紫色药水，均匀地抹成一个圆圈。这倒让她更添了几分妩媚，只不过脸上稚气未退，那身懒散的衣着，虽将身材展露无疑，但略显单薄，骨架不成熟，曲线也不玲珑。\n\n不知为什么，看着她，我想起了朱玲和阿红。不知道她们两人现在怎么样了。\n\n叶欣神色不再那么惧怕，但仍然扒着门框不敢走近我。我看着桌上的食物，才感觉饥饿难当，顾不上安慰叶欣，立即狼吞虎咽，将所有东西一扫而光，然后喝了一大口水，不由自主打了个饱嗝，用双袖将嘴巴擦拭干净。\n\n之后才反应过来，在这么一个漂亮小姑娘面前，肆无忌惮地打嗝和擦嘴，有损形象和威名，就算不愿一统江湖做天下霸主，也不能让人把这些细节给八卦出来，否则太丢人了。于是将面前的盘子一推，对她讪讪地笑了笑，没话找话：\n\n“你多大啦？现在什么时辰了？我都饿得受不了了，所以吃相有点难看，你别在意，我平常不是这样的。”\n\n叶欣终于慢慢地向房中间走了过来，一手捂着嘴巴咯咯地笑。\n\n她快速地呛道：“吃饱有力气了，一张开嘴就说这么多话。谁说我在意你的吃相啦？再说了，你平常是啥样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从中午一直饿到现在，要是吃不下去才让人担心呢。现在都子时啦。”\n\n已经深更半夜了，我心里默想，万方成在这里与我闲聊了四五个时辰。难怪现在全身疲劳，好在伤口不那么痛苦。\n\n为了解乏，我再次逗叶欣：“你说了这么多，有一个关键问题没回答，你到底多大了？什么时候来到这个客栈？你父母呢？”\n\n叶欣皱了皱鼻子，不屑地说：“女孩子的年龄是秘密，这点你都不懂吗？我跟你又不熟，你凭什么打听人家的**？嘴里说是一个问题，你自己数数看，你到底问了多少个问题？”\n\n我笑道：“不熟才要打听嘛，知根知底还需要打听吗？要是我什么都不问，那咱俩就永远是陌生人了，怎么做朋友？”\n\n叶欣笑说：“咦，你这人说话好像很有道理呀。哼，就算有道理，我也未必要回答你。”\n\n我继续逗她：“也就是说，你是个蛮横不讲道理的人了？作为女孩子，这一点都不可爱。”\n\n叶欣笑说：“请问王大侠，我为什么一定要可爱呢？蛮横无礼又有什么不好呢？”\n\n这一下倒把我给问住了，不知该怎么解释，磨蹭半天无话可说，只好下逐客令：“好吧，不问你**，现在太晚了，早点收拾东西回去睡觉吧，也别影响我休息。”\n\n像她这种喜欢嘴上跟人唱反调的女孩子，正话反说，得到的回答或结果，往往正中你的下怀。\n\n叶欣果然又唱反调，笑道：“这个地方暗无天日，感觉不到时间流逝，没有早和晚之分。我刚才可是睡了一觉才来的，一点都不困。所以你想赶我走，我偏不走，我精神好着呢。”\n\n我心想你不走更好，有个人陪着说说话，否则漫漫长夜不知如何打发，非闷死不可。\n\n我问她：“你也跟我一样，住在地底深处的某个房间里吧？”\n\n她说：“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有病啊。我可是客栈的服务员，大多数时候住在客栈里。”\n\n我心里直骂，你才有病，我只不过身上受了伤中了毒。又想起本是我骗她说自己有病的，也不能怪她这么骂我。这小姑娘有时爱唱反调，有时又口无遮拦。要从她嘴里套点信息，得用点技巧才行。\n\n我笑说：“那你一定是个路盲，走了这么多遍，也搞不清楚从这里出去的路。”\n\n她急着说：“你才是路盲呢，每一段路我都清清楚楚。只不过中间需要躺在箱子里滑行，四周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又拐了无数个弯，我才没看明白。”\n\n万方成的自信是有道理的，他设置的机关，估计没人能破解。我要想通过这个小姑娘离开这里，基本不太可能。当然，现在我也没必要，万方成说得对，外面各路人物都在找我，出去有死无生。\n\n但是，像乌龟一样缩在这里，又让我心里憋屈。养伤需要清静，可一想到朱玲失踪没有任何消息，我就无法静下来。现在还无法判断，到底朱玲是中了万方成的圈套，还是被别的什么人劫持，不管是哪一方，他们算计朱玲又有何目的？\n\n我把那些紊乱的思绪暂时打住，问叶欣：“这两天，你肯定没在客栈里见过一位紫衣姑娘吧？因为她长得比你漂亮，所以你不愿或者不敢看人家。”\n\n叶欣大为愤怒：“什么姑娘这么厉害？穿紫衣的女人白天倒是见到一个，但一脸憔悴，行为又鬼鬼祟祟，哪有你说得那么漂亮？”\n\n我一下来了精神，笑说：“对对对，她没你漂亮，我是逗你玩的。你是在哪儿见到她的，她后来又到哪儿去了？”\n\n叶欣怒容稍为缓解：“哼，你先告诉我，她跟你是什么关系？”\n\n我心想你这小姑娘也真是胡搅蛮缠，她与我有什么关系，又与你有何相干？你问那么清楚干什么？好好的跟人说话不行么？非要我正话反说，搞得我自己都累死了。\n\n我如果含糊其辞，估计她不会善罢干休，主要是因为她精力太充沛了，没有合理的渠道可以发泄，又毫无时间概念，好不容易可以向我耍点小脾气，她怎么会轻易放弃。没别的办法，我只能向她撒谎了。\n\n我说：“你还记得我身上有一种怪病吧？发作起来会不由自主地杀人。”\n\n她一下又紧张起来：“记得，可你说过不会杀我的。”\n\n我心里直想笑，说：“你这么可爱，我是不会杀你的。我想告诉你的是，我这个怪病本来是有解药的，就在你白天看到的那位紫衣姑娘身上。”\n\n她说：“你想要我帮你去她那里取解药？哼，你还没解释清楚跟她什么关系呢。”\n\n我就知道这姑娘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无论怎么转移注意力都是徒劳。解药之事，我本就在胡扯，目的旨在说服她帮我向朱玲透个消息，就算朱玲没办法救我，我也能心安。\n\n我与朱玲一起来到万方客栈，她既没被人陷害，而又在此处出没，显然是在到处寻找我。我突然消失这么久，连个踪影都没有，她不知道现在心里急成什么样了。\n\n可我怎么向叶欣解释与朱玲的关系？说是情人，小姑娘这么任性，她会不会成人之美？这点不好说。但她好奇心这么重，如果继续追问一些男女之间的细节，我又怎么回答她？我倒不是怕她害羞，而是面对一个姑娘，去谈论自己与另一个姑娘的情事，我自己有点说不出口。\n\n那么，说朱玲是我妹妹？长得又不像。表妹？堂妹？越扯越离谱了。他妈的，我就算不是堂堂王大侠，也是个堂堂大男人，又何必在一个小姑娘面前这么扭扭捏捏？\n\n我收起笑容，正色说：“万老板说，我可以向你提任何要求，你都不能违逆。”\n\n叶欣也换了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我这种下等人，被派来服侍江湖大侠，当然什么要求都得满足你。但有一个先决条件。”\n\n我很奇怪，问她：“什么条件？”\n\n她傲然说道：“在这个房间之内，我任你摆布，出了这间房，你的命令我可以不服从。”\n\n我大为不满：“你这是在管理囚犯嘛，哪儿像是服侍别人？”\n\n她叹了口气说：“王大侠，我以为你不会向我摆主人嘴脸的。”\n\n我意识到气氛太严肃了，讪讪地笑道：“你搞错了，我不是主人，而是病人。再说了，在这个房间之内，我除了找你说说话解闷，还能提出什么要求来？”\n\n她说：“你的吃喝拉撒我都可以代劳。只要你吩咐一声，你吃饭我能喂到你嘴边。甚至，”她努力凑近我的脸，淡淡地说：“你要求我陪你睡觉，我都不会拒绝。”\n\n我一下子怔住了，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没想到这小姑娘身体都没长成，就能随意陪人睡觉。我一直以为她仍然是个孩子呢，谁知早早地就被摧残，甚而至于凋零了。\n\n看来在万方客栈乃至整个秀水镇，具备一套与别处都不一样的道德和规则。这是个男人的世界，女人充其量只是自生自灭的野花，没人培育和浇灌，却可以随意采摘，转赠，蹂躏，丢弃。\n\n叶欣站在我面前，脸上表情变化不大，一双眼睛却火辣辣地看着我。我只好避开她的目光，低头下望，宽大纤薄的衣衫，使她看上去楚楚可怜。\n\n她长发及腰，脖颈处的肌肤洁白无暇，我目光再下移，就看到了她那双迷人的长腿。\n\n我承认，有那么一瞬间，我心跳加速，可能还伴有别的反应。在这么一间封闭的房子里，气氛如此暧昧不清，我做不成一尊冰雕。\n\n其实我非常痛恨自己，见到漂亮姑娘总是这么没出息，就像三岁孩童，见到喜爱的食物立马口水直流。在江湖传说中，大侠的身边虽然美女如云，但他们通常能够坐怀不乱，目不斜视。\n\n我只能说，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大侠。\n\n我一脸道貌岸然，刻意用冷淡的语气对叶欣说：“吃饭我自己有手，不需要别人喂。睡觉嘛，自小到大我都习惯单独睡，旁边多个人我反而睡不着。”\n\n叶欣凑近我的脸，逼视良久，冷笑说：“装得倒挺像。刚才将我从上到下看了个遍，那股色眯眯的眼神，简直可以把我活吞了，说起话来却言不由衷，你不觉得累吗？”\n\n这姑娘越说越过分，怎么听都不像是十五六岁的语气。我就算是多看了你几眼，眼神也不至于就如此色眯眯吧？客观地说，我现在一门心思想着怎么与朱玲通消息，对眼前你这个未成熟的小姑娘没那么大兴趣。\n\n你这么步步紧逼，难道非要我顺从了你才罢休？这哪像是我在要求你，完全是你强迫我嘛。再说了，我身上仍然带着重伤，又能干出什么事来？我是在这里养伤的，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要让我的伤雪上加霜？\n\n我转过身面对床沿，淡淡地说：“小小年纪，自作聪明，你怎么知道我言不由衷？”\n\n叶欣继续笑道：“哼，你如果不是言不由衷，就是从来没跟姑娘睡过，心里渴望，却又不知道如何打开局面。男人嘛，不外乎这几种类型，除非你承认自己不是男人。”\n\n这话我听着脸红心跳，她怎么就能如此淡然地说出来？不能再与她争论下去了，否则她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长期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生活，容易使人性扭曲。这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做个正常人，也不知道怎么说正常话了。\n\n我挥挥手再次下逐客令：“很晚了，我需要休息，现在请你离开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