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无弹窗 正文 第九十一章 长进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正统四年的正月。天色方晓,朱祁铭便早早来到习武场,找蒋乙练剑,十招过后,就迎来了关键时刻。
朱祁铭的神色中未显半分的稚气。他面色冷峻,目光如电,一柄木剑朝蒋乙的腰腹处迅疾刺去,蒋乙侧身堪堪避开剑锋,不料木剑似有灵性一般,顺势撩向他的腰部,距离仅有二寸,蒋乙顿时方寸大乱,慌忙中倒地翻滚,顺手操起一根木棍,拨开如影随形的木剑,万分艰难地化解了朱祁铭的攻势,然后狼狈不堪地爬起身来,拂去脸上的几片腐叶。
又是驴打滚,又是操家伙,明显的违规,你个猪头!一旁观战的牛三差点骂出声来。
那边徐恭频频点头,梁岗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
朱祁铭凝目扫视场外,移剑指向牛三,“你上。”
蒋乙尴尬退场,牛三进场往距朱祁铭丈远处一站,双臂环胸,下巴微微上翘,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势。
朱祁铭略一凝神,亮剑指诀,与牛三对视片刻,突然间收步侧旋,身形如水银泻地一般,万分流畅地飘向牛三那边,只过了一眨眼的功夫,两人的距离就缩短了六成。牛三心中一凛,连忙收腹疾退。
朱祁铭一跃而起,剑锋随凌厉的目光直指牛三的下巴。牛三故技重施,先往树边飘去,旋即身形猛然一顿,向右侧滑出数尺远。这次朱祁铭的招式并未使老,双脚落地后就势一荡,接下来就把九华三幻神奇的身法演示到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地步。两人间的距离再次被拉近,须臾间剑锋已抵至牛三下巴处,距离不足三寸。
牛三心中骇然,使一招铁板桥堪堪避过木剑,剑锋掀起一缕胡须,覆在牛三的鼻子上。
朱祁铭将轻灵的身法与飘逸的剑式使得相当的娴熟,其身法与剑法的融合也达到了不俗的境界,这让牛三不胜其苦,在徒手避剑的游戏中,牛三粗壮的身子反而成了他的短处。
牛三已是手忙脚乱,眼看下巴受创只是个时间的问题,而徒手格剑既违规又过于冒险,万般无奈之下,他不得不退至树前绕树躲闪,以期借助障碍物迟缓朱祁铭的攻势。可是,那柄木剑太灵巧了!不,是朱祁铭的身法过于诡异!牛三的下巴怎么也躲不开剑锋的威胁,而且对方每次出剑,剑锋与下巴的距离就会缩短几分,此刻已短到了令人胆寒的地步。
玩不下去了!牛三来不及多想,倾力晃至树的那一边,抱着树干蹭蹭蹭一阵攀爬,片刻后,他粗壮的身躯竟挂在了一丈多高的树腰上。
梁岗发出一阵刺耳的讪笑声。
树上的牛三兀自不服,“我方才分明能徒手抓住木剑的!”
梁岗撇嘴道:“之所以用木剑,是因为怕伤着人。虽是木剑,但你须将它视作真剑。若是真剑,你敢去抓么?即便是木剑,你抓住了剑身,就一定能保证剑尖伤不到你下巴么?”
牛三狠瞪了梁岗一眼,“这个不算,殿下的剑法无花招式,与你的剑法不同,不能算作师承于你!”
嘿,这明明是本武师传授的剑法,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呢!梁岗就要开口争辩,却闻徐恭开了腔。
“殿下的剑法简练实用,看来,殿下仔细琢磨过,将原有剑式化繁为简,加以改进,也可称其为一套新剑法。”
蒋乙又在乐呵,“嘿嘿嘿,殿下聪明。”
徐恭发了话,梁岗就不好再分辩什么了,只得扭过头去暗自郁闷。教会了徒弟,师傅的身份就立马被人否了,到哪儿说理去!
牛三脸色一宽,纵身跳下树来,落地后冲梁岗撇撇嘴,随即哈哈大笑,“牛三认输。殿下,这样下去会死人的!不行,下次练手时我得用木刀!”
“对,用木刀,只守不攻就是了。”蒋乙附和道。
徐恭笑道:“殿下的剑术进步极快,可喜可贺!照此下去,不出半年,就能真刀真剑与人对战。”
朱祁铭闻言不露半分的得意之色,当即朝牛、蒋二人拱手道:“承让。”又转向梁岗、徐恭道:“多谢。”
这时,霓娘的传膳声适时飘了过来,众人分头散去。
朱祁铭出了一身的汗,就先回内室洗漱一番,再去膳房用膳。进得膳房,拿眼一瞟,见膳食已然摆上了案,花样与昨日又有不同。
一盏牛乳是发过酵的,这在当时是相当奢侈的食品,即便是是紫禁城里的妃嫔,嫔位以下的女人也是无福享用的。一碗鸡蛋羹,一碗白米粥,一碟葱花卷,再加上炙羊肉、烤鹌鹑等数道荤素搭配的菜肴,显得相当的丰盛。
朱祁铭入座后,霓娘将茶盏送至朱祁铭身前,然后在他对面的矮凳上落座。“先用天珠茶。”
朱祁铭举盏饮了一半,抬起头来道:“干脆请个厨娘吧,免得你日日辛劳。”
霓娘嫣然一笑,“那可不行。也不妨事,反正霓娘自己也是要填饱肚子的,顺便打理殿下的饮食,不费事。那四人嘛,储物间的食料应有尽有,由着他们去自己做去,饿不着他们。”
朱祁铭闻言略有所思,想四个大男人哪能做出什么可口的食物来,就决定将炙羊肉、烤鹌鹑留给他们,并去看看他们的厨艺到底如何。
他饮尽天珠茶,冲霓娘笑道:“你去用膳吧,我自己来。”
霓娘摇摇头,“不急。殿下只管用膳,霓娘说您听便行。霓娘找来了《心经》、《金刚》、《楞伽》三经,殿下抽空看看,不过也不用着急,慢慢来。”
真要读佛经?朱祁铭早有心理准备,也没犯楞,不假思索就点了头。
“元代喇嘛教大行其道,大明立国后,太祖洪武皇帝欲恢复华夏正统,转而支持具有汉地传统的佛教各宗派,如禅、净、天台、贤首等。”霓娘顿了顿,低声道:“紫禁城里崇奉的应是禅宗。”
“禅宗?”朱祁铭心中一动,蓦然间又想起了皇太后。
“对,禅宗。殿下或许读过道家书籍,这于领悟禅宗的宗趣大有裨益。”言毕,霓娘辞去,途中念道:“即心是佛。”
即心是佛?此语显得颇为奥妙,耐人寻味。
霓娘丢下一句禅语就失了踪影,朱祁铭静下心来,专注于用膳,反正霓娘说过了,读佛经不必急在一时,以后有的是时间,而眼下徐恭他们过得怎么样,这才是值得操心的正事,须尽快过去看个究竟。
用罢膳,漱罢口,朱祁铭亲手端了羊肉与鹌鹑,一路小跑来到东院的小膳房,见徐恭等四人围坐在一张大案前,桌上搁着个大盆,盆里的食物显然是一锅乱炖,油腻腻、黑乎乎的,瞧那样子,肯定是色香味俱劣。
牛三、蒋乙一见朱祁铭手上的东西,眼睛立马就直了,齐齐咽了口口水。
朱祁铭将两碟菜肴放到案上,就闻到了盆中散发出来的一股怪味,不禁皱了皱眉。“刚好四只鹌鹑,一人一只。”
牛三、蒋乙听说鹌鹑每人一只,当即撇下鹌鹑,拖过炙羊肉,片刻后就抢了个精光。牛三一口吞下嘴里的食物,苦兮兮地道:“殿下行行好,要霓娘多做几份伙食吧。”抬手指向梁岗,“此人愚笨至极,只会做猪食,咱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呀?干脆吃菜咽糠得了!”收手时顺便取了一只鹌鹑。
“不行!”徐恭沉声道:“人家一个未嫁女子,日日为四个大男人烧火做饭,成何体统!”
梁岗冷视牛三,小声嘀咕了一句:“若非那日你二人怂恿殿下喝酒,霓娘也不会生气罢了咱们的伙食!”
牛三扬着脖子似要争辩,许是觉得自己理亏吧,很快就把心思用在了扫荡鹌鹑上。
朱祁铭有些于心不忍,“本座食量渐涨,往后便叫她多做一些,给你们留一份。”
牛三、蒋乙使劲点头,差点就要滚下几滴热泪来。
“以前在行伍里也就罢了,如今在这深院里要有分寸。她虽算得上是江湖女子,但男女有别,不可坏了人家清誉!她不露面,咱们就别去她面前晃悠。”
这下轮到梁岗使劲点头了,“此言甚是!对她的姐姐也是如此。”